<>一阵风吹过,空气里的燥热不由消散了不少。再过一段时日,待秋老虎过去,就是黄沙漫漫、马肥膘壮的用兵之秋了。
两万人马正停在扬县一处无名山谷当中休息,从表面上看,这似乎就是一支杂乱的贼寇部队,衣装不整,兵器乱放,士兵们或坐或卧,没有半点军纪可言。
但是如果有人走近细看,却会发现,这支军队,每一名士兵都在二十岁上下,自是血气方刚,精力旺盛的时侯。
而他们的眼睛里,满是锋利的光芒,显然都是久经战阵的好手。虽然他们做出了散漫的样子,从远处看来他们完全失去了组织性和纪律性,但是如果当真遇到了攻击,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跳起来,完成整队与反击的各项任务。
一骑黄沙,顺风而来。
马上骑士跳下战马,在一位坐卧在篝火前烤着野羊、啃着西瓜的雄壮男子面前是跪倒:“报,樊大帅,南方五里处,发现一支骑兵部队。三千余人,装备精良,乃朝廷的兵马。”
探报之人说完,便急切地等着樊哙的决断。
从前几日樊哙什么理由都不给,便带着全部人马来到这个地方。很多士卒们就隐隐之间预感有什么大事儿发生,此时又出现这么一支怪异的部队,自然令他们更加疑惑不已。
“没事儿,我等在此等候半日,就是在等他们的到来。”樊哙连眼皮子都没抬,啃了一口西瓜后,又翻了翻篝火上的野羊。
“大帅,是要以逸待劳,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吗?”斥候有些误解了樊哙的意思,又开口问道。
而这个时候,那两万贼寇都已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瞬间变得杀气腾腾。
可樊哙却不耐烦地开口喝道:“打什么打,就等着他们到来便好!本大帅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吗?”
震服于樊哙多时的威望,两万贼寇这才战战兢兢地坐回了原地。不过,这个时候他们的神情显然戒备了许多,很多士卒都将身边的兵刃握在了手中。
很快,大地隆隆作响,由远及近。
三千铁骑带着一股子让人心惊胆战的气势,犹如一头蛮荒的野兽,肆无忌惮地冲入了这些贼寇的视野。
入眼可见,这支铁骑部队已然在奔袭中摆出了标准的冲锋阵型。那些马上的骑士一个个伏低了身子,冷漠了眼神,将寒光闪烁的铁矟拎在了手中,任由那令人窒息的锋芒,经由阳光的反射,震骇在这支贼寇的眼中,冲击着他们的心房。
很多贼寇都条件反射地站立了起来,露出了悍勇拼命的架势。尤其一些弓弩手,更是自发地组织起了阵列,想要在骑兵到来前先发射一轮弩箭,阻挡骑兵这等悍然无畏的惊人冲势。
可就在这个时候,樊哙陡然擎着那巨大的斩骨刀站了起来,怒吼道:“都给老子坐好!没老子的命令,谁也不准动!”
这样的命令,就跟让人送死一样。
可就是这一声令下,那些明显看到骑兵悍然冲入的贼寇,却都真的置生死于不顾,又坐在了原来的地上!
然而,骑兵的冲锋却仍旧未有半分变化。
他们瞬间便跨越一千步的距离,进入五百步这极度凶险的战斗距离,紧接着更是直接越过三百步的交战距离
如雷似风,地动山摇!
可就在当前骑士距离贼寇大军还有一百步距离的时候,当前一人猛然勒起了手中的缰绳。他胯下那匹雄健仿若圣兽的战马,两支黄色的马蹄高高扬起,发出一阵嘹亮的嘶鸣。随即重重踏在了沙地上,溅起一篷沙泥。
再之后,令所有贼寇不敢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领头那人勒停战马的时候,一连串紧急的军令迅速传递在整支骑兵阵营当中。所有的骑士都依次勒紧了缰绳,所有的战马都急速停下!三千多匹雄健战马扬蹄嘶鸣的景象,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这支铁骑,真的不可思议地停下来了。用一种汉代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方式,停下来了。
空气一瞬间变得凝固,只有战马焦躁的踢踏声,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樊哙当前走向了铁骑阵列前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一支铁骑部队。而铁骑之前的那位全副武装的年轻人,也翻身下了战马,就那么悠悠地看着樊哙。
官兵与贼寇,就在该生死相搏的距离前,一动不动地凝视了起来。
诡异,让人想不通的诡异,就此弥漫了起来。
好在,很快樊哙和何咸就有了动作。
“装备了马蹄铁和双边马镫,果然这骑兵突纵力和控制力,有了极大的提升!怎么样,老樊,刚才没吓到你吧?”
“哼,打仗靠的,还是士气,还是勇力,还是要不怕死!”樊哙轻蔑一笑,但语气显然有些言不由衷。毕竟,这支铁骑部队,实在太让人眼馋了.
而这会儿,那些贼寇便更加疑惑了:看样子,我们的大帅,好像跟这位不知名的官兵头头认识?
可随后,更惊掉他们眼球的一幕发生了。
樊哙说完这番话后,似乎叹了一口气,随即恭敬地跪拜在了地上,开口道:“末将参见主公,日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错,当初何咸临时召唤来樊哙,两人还算是朋友。但如今,何咸已有了足够的资本,令这位汉朝的大将军认同。而樊哙,也向来粗中有细,是个识时务的豪杰。
不过,何咸这里还没反应,樊哙身后那两万贼寇群中,却一下哗然起来。他们根本都看不明白,也根本想不通,为何纵横并州将近一年的威猛大帅,竟然就这样投靠了官兵?
“都安静!”樊哙被何咸扶起后,陡然转身,用一种平日少见的凝肃口气吼道:“尔等不必惊讶,从一开始,本大帅就是河东太守何咸的部下!也许,你们也曾怀疑,我为何能源源不断地搞来辎重军资、粮草补给,其中的原因,就是因为主公一直在暗中资助着我等!”
“大帅,那我们这就是归顺朝廷了?”
“大帅,为什么要这样,我们纵横并州、逍遥度日,为何要这般?”
“大帅,我不同意,我等是为了继承黄天遗志,决不能向狗朝廷低头!”
“.”
乱糟糟的叫嚷响遍了整个山谷,似乎要将山谷掀起来一般。樊哙恼怒不已,却大吼大叫也无可奈何。何咸这里倒不慌不忙,挥了挥手,七百亲卫立时架起弓箭,齐齐向天空射出了一轮鸣镝。
刺耳撕裂的鸣镝声,陡然压住了贼寇们的叫嚷。樊哙这才铁黑着脸,羞恼叫道:“本大帅不想同你们讲什么道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你们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继续跟着本大帅,本大帅承诺,有非但对尔等一如既往,更能带你们过上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另一个,就是今日就此分道扬镳,从此行同路人,或者,就是敌人!”
樊哙伸手接过了何咸递来的一柄铁矟,纵马用铁矟在土地上划出了一道线:“愿意继续跟随本大帅的,站右边!不愿意的,站左边!”
众贼寇显然没料到樊哙会如此强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两炷香的思虑时间后,他们便不得不接受了现实,开始站队。
不得不说,人都是有惯性的。
两万余的贼寇,有九成人都站在了右边,表示愿意继续跟随樊哙;只有不到两千人,好像是纯粹的白波余孽,选择站在了左边,并对何咸及樊哙怒目而视。
樊哙此时不由握紧了手中的铁矟,又高吼了一声:“最后的机会了,还有没有要站右边的?”
话音落下,陆陆续续又有几百人,走到了线的右边。
最终的结果,也就是这样了。
因为何咸和樊哙也看出了,左边的那一千余人,眼中都带出了深深的恨意。是那种被抛弃、被欺骗的恨意。
于是,何咸微微叹息了一声,淡淡开口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