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咸,本将军必要将尔.起开,赶紧起开!”董旻一边伸着脑袋叫嚣着,一边拼命想尽快起来。
可事实证明,爱情真的不是想买就能买,跌倒也不是想起来就能起来的。
董旻身上足足压了四个人,每当他感觉身上的重量已轻了一分,想赶紧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越急越不行。而且,伴随着他一次次的挣脱,他才发现自己跌倒后胸骨开始疼得厉害。
四十多斤的铁甲,再猛然从战马上摔下来,接连又被士卒砸中。在肾上腺和愤怒的作用下,董旻一时还察觉不到疼痛。可这会儿越挣扎,他便越发觉自己肋骨可能都已经碎裂了,胸闷胸痛个不行,使得他冷汗涔涔。
痛楚加上还狼狈起不来,纵然再有万千的怒火,也打了不小的折扣。尤其在何咸及他身后那些根本不将董旻放在眼里的士卒来说,此时的董旻简直如同一个蹩脚的小丑。
“董将军,人老了就要注意保养,更别轻易动火。没事儿多喝点凉茶,有助于身心健康。”何咸扬矛调侃,说罢哈哈大笑。
这一刻,他骑跨骏足,气概英武,比起董旻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身后士卒闻听何咸如此,自然也轰笑一片。就连刚才还摇头苦笑的皇甫嵩,也不禁莞尔。
不过,在两名亲卫的搀扶帮助下,董旻最终还是顽强地站立了起来。
双脚一着地,董旻立时又好像满血复活一般,激昂大吼道:“何咸,你敢与本将军为敌,莫非已反了我董家乎?”
这话一出口,何咸身后那些士卒的轰笑立时凝声。
就连皇甫嵩,这一刻也紧蹙起了眉头:董旻这番质问可谓毒辣无比,分明就是要将何咸置于死地。
因为,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正确答案。
何咸若是说反了,那一切皆休;可若他说不敢反,那董旻便会追究何咸与他为敌之罪,继而还是会将何咸逼至死路。
老成持重的皇甫嵩,真的不知该如何破解这等死局。他不由担忧地望向何咸,期待这位牙尖嘴利的少年郎,能够妙语生花。
而何咸也果然不负皇甫嵩期望,嘴角微微一瞥后,便义正言辞地反问道:“董旻!在下只知相国乃匡扶汉室、抚慰苍生的良相,尔这等无谋纵乱之徒,违背相国之命,纵乱雒阳,自当以乱贼处置!”
一番话掷地有声,颠倒黑白,非但让皇甫嵩惊诧了,就连董旻也傻眼了:啥,啥意思?我董旻倒成了反贼,我要反我的亲哥哥?
这一刻,董旻简直怒极反笑,是那种恨不得亲手掐死何咸的狞笑:“何咸,你休要胡言狡辩!今日之事,你杀我麾下大好儿郎,更敢以下犯上杵逆本将军,还不速速下马束手,也好让本将留你个全尸!”
面对这种毫无营养的叫嚣,何咸根本理都不理董旻。他只是微一抬手,便下令道:“骑射手,搭箭引弓,再有狂吠乱叫者,杀无赦!”
话音刚落,一千五百名并州狼骑陡然从命。
锋利的箭簇在阳光下闪耀着危险的光,紧绷的弓弦被狠狠拉成满月弧度。董旻看着那些神色冷峻的并州狼骑,再扫扫地上一片密密麻麻的箭簇——他真的确定,何咸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二杆子,真的会下令放箭的!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就怕不要命的。而何咸这种家伙,明显就属于不要命的!
为啥?
因为在董旻看来,何咸这种瘪三,就没啥好失去的!
说起官职来,何咸的确是统御一支军队、有着独立作战权限的中郎将,可人家董旻,却是有着开府设衙的重号汉左将军;说起亲疏远近来,何咸不过董卓麾下的一介属下,而董旻是董卓的亲弟弟。
更何况,何咸还是杀猪大将军的儿子.一个杀猪匠的儿子,做出点混账不要命的蠢事儿,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而且你看看他之前做过的那些事儿,无论暴打董璜、还是处处与凉州将校为敌,哪一件是个正常惜命之人能做出来的吗?
由此,江湖越老的董旻,这会儿胆子越小起来。
简单来说,他怂了
可就这样怂给一个二百五,董旻也实在不甘心:哥哥董卓在外面还知道出来混靠面子,我董旻虽然不如二哥,可我董旻就能不要面子的啊?
太瞧不起人了!
只是,能拼吗?
废话,别说何咸那里并州狼骑和西凉铁骑俱备,麾下士卒也龙精虎猛、一往无前。就算自己拼赢了,那雒阳也兵力也一片空虚,足以让那些心怀叵测的士大夫从中作乱——这事儿要是让董卓知道了,非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这一刻,董旻真的忧愁了、尴尬了、郁闷了:何咸,你特么太不懂规矩了,哪有你这样玩儿的?
幸好,就在董旻焦急无措的时候,他看到那些并州狼骑身后的西凉铁骑后,急中生智,当即振臂大呼道:“凉州好儿郎们,可识得我否?”
董旻姿态做得很足,很希望看到自己‘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盛况。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何咸身后那些西凉铁骑,一个个面面相觑,那五千余同情的目光望过去,就跟看一个傻子一样。
一看这种状况,董旻没办法了,只好提前将下句台词道出:“我凉州儿郎向来忠肝义胆、骁勇异常。可何咸这等奸贼,竟令尔等与并州贼子为伍,尔等岂不耻乎?”
何咸这时终于轻蔑一笑,无奈叹了一口气:搞半天,你董旻是在玩儿这种把戏啊?瞧把你能的!
这七千余骑兵,一千五百并州狼骑听张辽的,而张辽绝对不会听你的;三千二百名西凉铁骑可是我的嫡系,根本不会搭理你;唯独二千五百名铁骑还有点可能,可人家前有新任猛将程咬金,后有老牌领导皇甫嵩压阵。
你没看到,我刚才都狐假虎威借着皇甫嵩的沉默,带着他们都向你冲过来了嘛——人家都这样了,你以为一两句挑拨,就能让人乖乖听你的?
四十大几、快五十岁的人了,能别这样幼稚行不行?
何咸这会儿真的已懒得同董旻废话:他真觉得,要再这样下去,自己的智商都能被董旻拉下一截儿来。
于是,他一招定乾坤,直接拿出董卓交付予他的钧令,对着董旻身后那些西凉铁骑宣示道:“董公有命,此番迁都大计,皆由在下执掌负责。尔等若有横行不法之举,则视为叛逆,眼下躺在地上的这些人,就是你们的榜样!”
钧令一出,董旻面色剧变。
要知道,他是董卓的亲弟弟不假,可在朝堂和军中,他董旻也只能是董卓的下属。而他麾下的那些西凉铁骑,自然更知道该听董卓的,还是他董旻的。
一时间,那些西凉铁骑也不由纷纷诧异后退。甚至,有懂事儿的家伙,还直接丢到了铁矟
事已至此,大局已定。
何咸淡然一挥手,微笑道:“董将军,你还打不打?在下儿郎拉着弓弦,也是很费力的.”
话音刚落,张辽这位很有眼力见儿的武将,立时装出力气不济的模样,‘嗖’地一声射出了手中的利箭。
只见那支利箭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轨迹后,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了董旻脚下!
“何咸,疏不间亲!你这是假传钧令,本将军必然饶不了你!”撂下这句话,董旻气急败坏地翻身上马,对着一群蔫了吧唧的麾下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撤!”
一时间,整个中东大道,除了那些西凉铁骑仓皇退下的声响外,便再无声息。
可下一瞬,当何咸陡然举起手中长矛时,所有屋舍酒肆之后,陡然传出百姓们声震屋宇的嘶吼,连绵不息!
就连皇甫嵩,也先苦笑摇头,可随后也忍不住高举染血的利剑:“雒阳护民公子,名至实归!”
“护民公子!”
“护民公子!”
“护民公子!”
这不是朝廷给予的任何官职,但何咸却知道,这比任何官职都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