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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苏氏的话,林慧玉暗叹了一口气。苏氏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苏氏这性格,也实在是太过懦弱了。“娘,谁说我们没有什么可做的?现下女儿的处境,必须要做的事可多着呢!”
这下子苏氏终于明白了过来,道:“玉儿,你是说,你想要回府吗?”
林慧玉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那个林府,自己是一定要回去的。并不是为了什么对于家的归属感,她的家,根本就不在这里。因为只有回到了林府,才能弄清楚苏氏死去的真正原因。还有,自己究竟为什么被送出来。这些事情的背后,是不是有贾氏太太的影子……既然想要活下去了,就要正正当当的好好活着。这样不明不白的养在外边,算是什么呢?
夜色深浓,木桌上面的蜡烛只剩下来短短的一小截,烛芯噼啪响了一声,火光更加微弱了。远处遥遥的传来犬吠声,听起来,莫名有种凄凉的感觉。打更人的梆子声,近了又远了。慢慢的,东方天空隐约出现了鱼肚白。
天快要亮了。
次日夜晚,扬州城巡盐御史府邸之中。
这所占地不算太大的府邸,年头已经有些久了。房屋瓦楞之中,长出了密密的暗绿色青苔。花园里头有数棵粗大的古树,茂密的树冠浓绿沁人。抄手游廊底下,悬挂着精雕细琢的灯笼。幽幽的光,照出团团光影。偶尔有巡夜的婆子提着灯走过,促促的脚步声,划破了暗夜的寂静。
此时,巡盐御史林如海,正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头。烛光底下,他的身影看起来极为清瘦,甚至有些虚弱的感觉。原本挺直的背脊,也已经有些弯了下来。仿佛可以看出,他的肩上,挑着千斤重担,难以卸下。
这也难怪。江南官场倾轧,复杂多变。京城夺嫡之争,愈加白热化。拉拢不了,最好就清除掉。他这个巡盐御史,做得是战战兢兢,难以言表。再加上,后宅之中,夫人贾氏的身体始终算不得很好。他极为喜爱的生在花朝节的嫡女,也随了她的母亲,小小年纪,亦是一副病弱之态。不过,也还是有好事的。姨娘袁氏,几个月前怀了身孕,如今已是大腹便便。希望,她这一胎,能给数代单传的林家,带来好消息……没有嫡子,庶子也是好的。
时间慢慢的过去,林如海原本清亮的双眼也逐渐的朦胧起来。不知不觉中,他伏在了身前的花梨木大案之上,缓缓地阖上了眼皮。一叠公文,散落在他手肘旁边。忽然,一阵透骨的冷风吹来,瞬间吹熄了书房里的数根蜡烛,也将林如海吹醒了过来。他站起身来,略微茫然的看向窗户。却见原本关闭着的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一阵阵的寒风,正往房间里吹着。远处游廊下的灯光,隐约照了过来。窗户底下几丛花木,在风里沙沙作响。
林如海皱起了眉头,开口喊了几声书房小厮的名字,却不见有人应答。伸头往窗外看,一个人影也不见。偌大的林府,此刻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似的。隐隐不安的感觉,慢慢的袭上了心头。
林如海想了一想,正准备转过身往书房外面走去。忽的,一声凄凄的呼唤,使得他停下了脚步:“老爷……”
这声音,怎么,似乎是已经过世了的姨娘苏氏的声音?林如海悚然一惊,一阵寒意仿佛毒蛇一般悄悄的爬上了他的背脊。他抬起眼,向着声音传来的窗户之外看去,却见葱郁的草木深处,一条似有似无的白影,正看着自己。
对于陪伴了自己数年并且给自己生下了第一个女儿的苏姨娘,如果说林如海对她没有感情,那肯定是假话。但是,他是受着正统教育长大的探花郎。对于小妾,就算是有感情,也不会及得上对正室夫人的零头。何况,贾氏貌美如花,性情温顺,又精通琴棋书画,两人婚后琴瑟相和,极为恩爱。在林如海的心里,占了他对于男女情感的绝大部分。因此,苏姨娘去世时,他也只是略微伤感了几天,便丢开手了。出于对贾氏的信任,苏氏的病情,他几乎完全没有过问。说是得了疫症,他也就相信她是得了疫症,完全没有怀疑过。
虽然心里有恐惧,但是,此时林如海还是端住了。他看向那疑似苏氏的身影,眼光灼灼,开口道:“尔是何人?竟敢在御史府中装神弄鬼?”
那白影晃了两晃,声音愈发凄然:“老爷,莫非短短几年,就完全将娟儿忘记了吗?”
娟儿,便是苏姨娘的名字。那白影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草木深处轻飘飘的走出来,将面孔暴露在灯光下。细细的娥眉,大大的杏眼,端正纤细的鼻子,正是苏娟儿的模样。只是,她的面色极为惨白,不似活人。
见到这张早已死去数年的面孔,林如海再怎么胆大,此时也不禁有些慌神了。他退后两步,颤着嗓子道:“娟儿,真的、真的是你?为什么,你还没有去入轮回呢?”
“老爷,娟儿放心不下大姑娘,怎么肯丢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
“慧玉怎会是一个人?她有我,还有夫人照看,你且放心去吧。”
苏娟儿闻言惨然一笑,道:“是吗?敢问老爷,慧玉如今在何处呢?”
林如海正准备说慧玉好好的待在府邸之中,却忽然想起她已经被送出府了。一时间,他不禁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苏娟儿又道:“老爷,真的相信慧玉是天降灾星吗?真的相信太太和二姑娘的身体不佳,全是因为慧玉冲撞了她们的缘故吗?”
林如海原本想要说正是如此,抬眼却看见苏娟儿凄凉的眼神,不禁闭上了嘴,一言不发。苏娟儿道:“老爷,有时候一些事情,并非是它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简单。娟儿只求老爷看在慧玉是你的亲生骨肉,第一个女儿的份上,多想一想,多看一看。如此,娟儿在九泉之下,也可安心了。”
有些事情,林如海的心里不是不清楚的。不去深究,只是因为各人在他心中分量位置的不同罢了。可是此时,看着苏娟儿的脸,想起他们曾经有过的时光,再想起幼时乖巧可爱的大女儿,他忍不住问自己,这样做,真的是正确的吗?林家的子嗣,本来就不多……他思忖半晌,对苏娟儿说道:“慧玉被送出府已经一年多,也不能一直住在外面。你放心,我会斟酌的。”
得到了林如海的承诺,苏娟儿知道自己最多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总算是,不负女儿所托。她微微低头弯腰,施了一礼,道:“多谢老爷,娟儿这就离去了。望老爷与夫人福寿绵长,恩爱到老。”即便是善良到懦弱的人,对于有的事,心里,也不是丝毫无怨的。因此,她的语气里,就带了些讽刺的意味。林如海却没有听出来,怔怔的开口道:“娟儿……”话还没说完,忽然又是一阵阴风乍起,那条袅娜的白影晃了几晃,消失无踪了。徒留下身旁一棵枯败的西府海棠,在风里摇曳着。
书房里,林如海大喊着“娟儿”,蓦然睁眼抬头,看见窗户紧闭,烛光摇曳。忽然之间,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却原来,只是南柯一梦啊!他坐在半旧的花梨木圈椅之上,手指抚上搁在案边的彩绘蝶恋花的茶碗,只觉得触感冰凉,那寒意直入心脾。半晌,他才收回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离开了书房,朝着贾氏所在的正院行去。几个守在书房外面的小厮没料到老爷忽然出来了,乱着拿大氅的拿大氅,提灯的提灯,忙了一阵,匆匆的跟了上去。此时天空上高悬着一弯残月,云翳清淡,遮住了月色。黯淡的月色底下,扬州城中一所小院的厢房里头,林慧玉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夜空,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听了这话,慧玉不禁悚然一惊,忙道:“这是为何?”她还想着,能不能就此之后一直住在林府呢。谁知道皇帝老儿竟然下了一道这样的口谕,他是不是有病?
林慧玉这个问题,林如海却不回答了。他叹道:“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再去追究原因,又有什么意思?……我乏了,慧玉,你且先回去吧。”说完,林如海便向后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见此情景,林慧玉只得罢休。她走出林如海的正房,心事重重的朝自己的听荷院走去。尚未走出正院,迎面便又走来了熟悉的身影。他今日身着雨过天青色的箭袖锦衣,发浓如墨,衬得头顶上的玉冠愈发润白,整个人宛如一杆风中修竹一般,极为惹眼。林慧如向三皇子见了礼之后,便避让到一边,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绣着紫色绣球花的鞋面。三皇子经过她身边,略微停了停脚步,低低的说了一句:“你放心。”说完,便迈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