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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兰跟翠竹,还有同来的另外两个沈婉从萧家带来的丫鬟们一桌。
安春和安冬两个人照旧在沈婉跟前,伺候她吃饭。
景兰很快发现,栖霞寺给她们上的菜与沈婉那一桌的完全一样,一共有八个菜。
小沙弥一边端出来,一边向景兰等人报菜名儿:“南瓜杂菇盅,糖醋藕排,五宝鲜蔬,翡翠玉卷,如意节节高……”
“哎呀,这些菜光是听名儿就好吃,啧啧啧!”翠竹吞着口水两眼放光念叨。
景兰却是想起了刚才沈婉说的那些栖霞寺好吃的菜的名字,貌似和送斋菜的小沙弥报的菜名儿一样。
她问跟前摆菜的小沙弥:“敢问小师傅,来你们寺里礼佛布施的施主们都吃这些菜么?”
小沙弥笑着告诉景兰这是不可能的,只有大施主才可以享用这些斋菜,而且这些斋菜是沈大施主刚才亲自告诉知客僧的,让厨房里做斋菜的师傅送这些来。而且沈大施主说了,佛家讲究一个众生平等,所以她要跟同来的丫鬟们吃一样的斋菜,换言之,也就是说景兰等人有幸跟沈大施主吃一样的精心制作的斋菜了。
翠竹等人听了,都说她们伺候的主子这样善心,她们要祈求佛祖保佑她多福多寿,一世平安顺遂。
小沙弥接话:“是啊,沈大施主施舍了二十石好米给鄙寺,用来施粥,这远近的村民皆可来吃粥,如此善举可拯救不少因为去岁天旱欠收而饿肚子的百姓,诸天神佛定会保佑她的。”
景兰却不再说话,而是拿起竹筷先就夹菜吃了。
她动作极快地在每个盘子里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自己饭碗里,仿佛怕这些菜眨眼间就会没有一样。接着,她开始把菜和着饭大口大口扒拉进嘴里。
翠竹等人发现景兰开动了,也不跟小沙弥说话了,各个拿起筷子夹起菜往嘴巴里塞。
然而景兰比翠竹想得要生猛多了,她在翠竹才夹了四筷子菜的时候,第一轮被她夹到碗里的斋菜她已经吃完了,饭也下去小半碗。
她夹第二轮菜的速度比第一轮还要快,翠竹忍不住叫起来:“兰姐姐,你这是饿死鬼投胎呀,你这两下子这菜都下去一半了!”
景兰不搭理她,埋头狠吃,她觉得她要是不狠吃,真得对不起沈大施主。
沈大施主发善心,远近村庄饿肚子的村民都可以来连续吃十天的粥,可她为什么不对自己发回善心,放过自己,不计较弟弟和阿虎偷米的事情,放他们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回去。
今天跟着沈婉一起出来,看到熟悉的村庄和村民,她又羡慕起他们活得自由自在了。
为奴的羞耻感霎时又回来了,刚才听到众人称赞沈婉的善举,两相对比,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这会儿就拿饭菜当敌人,开始埋头狠吃。当女孩子情绪不佳的时候,有一部分人会像景兰一样狠吃,大概也是一种治愈坏心情的方法。
沈婉在禅房里吃饭,听到了外面翠竹的叫喊,便叫安春把自己盘子里的菜分一半出来,送到外面景兰那一桌去。
安春简直想说不用管外面那些小丫鬟,她们都是饿死鬼投胎的,见不得好吃的,见到了都要抢。
话到嘴边,她没说出来,想到今日主子是来栖霞寺礼佛布施做善事,这把斋菜分给外面那些抢吃斋菜的丫鬟们估计也是属于行善。她呢,不合适拦着主子,不让主子行善的。
“是,姑娘。”安春答应了,找了干净盘子来,果真将摆在桌上的八盘斋菜都分了一半出来装到空盘子里,再拿个食盒装了提到外面去。
翠竹等四人正在抢斋菜吃,冷不防见到大丫鬟安春过来,立刻都变得斯文起来了,就连景兰都收敛了些,没吃那么快了。
安春将食盒放到桌上,揭开盖子,把沈婉要她分出来的那几盘子菜一一放到桌上,然后对发愣的丫鬟们说:“这是姑娘叫分给你们吃的斋菜,你们慢慢吃,别抢,让人听了只觉我们沈家的丫鬟们没规矩,个顶个都是饿死鬼投胎的。”
说完,又凉凉地看了景兰一眼,把食盒盖子盖上,拎着走了。
除了景兰外,被安春训了的翠竹和另外两个丫鬟再次拿筷子夹菜时就斯文多了,不抢了。估计也是因为桌子上又出来四盘子菜,她们觉得景兰也吃不下这么多,用不着再跟景兰抢。
景兰连吃了三碗饭,桌上的斋菜被她吃了一大半,她吃撑了,再也吃不下了,才放下了筷子。
这一顿是她进入沈家别院之后,甚至是穿过来之后,吃得最多的一顿,胃被撑得隐隐作疼,连后面小沙弥送来的栖霞寺自制的上等香茶也喝不下去了。
沈婉往昔来栖霞寺礼佛一般吃完晌午饭之后,稍微休息一下,喝上一道茶,就会去后山的花园子里逛一逛。栖霞寺后山的花园也是出名的,被懂园艺的僧人伺弄得极好,花园里面林泉奇石,百花竞艳,特别是这个时节去园子,真是一种享受。
晌午饭后,沈婉略微休息了一会儿,就从禅室里出来,带着景兰等人去后山的花园逛了。
景兰拎着一把油纸伞陪在沈婉旁边,她只替沈婉打了一会儿伞,沈婉就叫她收起来了。
她说这栖霞寺的后山树木繁盛,灼人的春阳穿不透树叶,用不着打伞。
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沈婉在池塘边喂了鱼,观赏了各处花卉,突然发现景兰的秀眉微蹙,额头上泌出细汗,就忙问她怎么了。
景兰苦哈哈道:“晌午吃多了些,这会儿肚子疼。”
“你呀。”沈婉话音里虽然有责备之意,但心里却心疼她。这会儿她有点儿后悔晌午在禅室里面听见外面翠竹说景兰抢斋菜吃,就赶忙让安春分了自己一半的菜出去给景兰那桌了。
“可否想如厕?”
“嗯。”
“那我叫安冬带你去。”
“好。”
栖霞寺后山的园子,安冬跟着沈婉来过几次,也知道这附近哪里有给女客们建的茅厕。
于是安冬就带着景兰去如厕,沈婉则在园子里的一个六角亭里坐着等景兰如了厕回来。
在等人的时候,安春忍不住又在沈婉跟前念叨了,她说景兰就是个多事的丫头,从她开始进入沈家别院开始。这来栖霞寺了,又完全不顾及沈家脸面胡吃海塞,让寺里的僧人看了还以为沈家虐待下人呢。胡吃海塞了吧,肚子又受不了,到头来还要劳烦主子等她。真不知道她是主子,还是姑娘才是主子了。
“她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村里的小丫头,常饿肚子,这吃着好吃的东西,难免贪嘴了些。我正巧走累了,歇一歇也好。”沈婉微微一笑道。
安春满以为自己这一念叨,姑娘会生景兰的气呢,因为自从她到沈婉跟前服侍以来,沈婉从来没有等过哪个下人。要是别的丫鬟这样,安春敢保证沈婉早呵斥她了,更别说坐下来等她。
这样的主子,安春觉得有些陌生。
她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时,却忽然听到前面石子甬路尽头被繁盛花木遮住视线的地方,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而那条路,正是方才安冬带着景兰去找茅厕如厕的路。
沈婉也听到了那一声女子的惊叫,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带着身边的几个丫鬟从亭子里出来,匆匆往传来女子惊叫声的地方疾行而去。
安春那叫沈婉别去,自己带人去看一下的话都没说出口,沈婉已经走下了亭子下的几级石梯,她只得赶紧跟上,并且跑到沈婉身边,说让沈婉小心,一会儿让自己挡在沈婉前面。
因为景兰走那条石子甬路去如厕没回来,因为她也分不清刚才发出惊叫声的女子的声音到底是不是景兰的,沈婉才着急亲自带着人过去瞧。如果不是景兰,是其她的人的话,沈婉会在原地不动,只是吩咐人去瞧瞧就是。
这使得安春再次疑惑。
一行人急匆匆走到甬路尽头,转过秀木繁花,首先入目的是景兰拿着一根四尺多长的竹竿,正在将一条青色的三尺多长的蛇给驱赶开。那条蛇好像不怕人一样,吐着信子跟景兰对峙着。景兰用竹竿打着蛇前面一尺的地方,发出啪啪的声音。
在景兰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除了吓得睁大了眼的安冬,还有一个吓得花容失色的十四五岁的容貌娟秀,看穿着像是大家小姐的姑娘,以及一位二十出头的容貌艳丽,体格风骚的妇人。在这两人身边还有一个婆子,几个小丫鬟。
从那位容貌娟秀的大家小姐脸色煞白,捂着嘴看,刚才发出来惊叫声的女子应该就是她。
沈婉判断,刚才应该是景兰和安冬去如厕回来,听到前面甬路上传来女子的惊叫声,两人就跑过来看,结果看到一条蛇在甬路上,景兰就跑去把花圃里面用于培植花卉的一根竹竿拔|出来,拿来驱赶那条青色的蛇了。
一看那条青色的蛇的样子,沈婉就知道这是被称作竹叶青的剧毒蛇。因为眼前这条蛇头呈三角形,尾巴部分有一截赤黄色。
景兰敢去打蛇,一定是把这种青色的蛇认成没有毒的青竹蛇了。青竹蛇浑身青色,头钝圆,全身青色,连尾巴部分也是青色。
因为两种蛇都是青色,很容易认混,沈婉想景兰一定是把眼前这条蛇认成了无毒的青竹蛇了。
想到此,沈婉紧张得嗓子发干,话都说不顺溜了,她结结巴巴地大声提醒景兰:“阿兰,那条是竹叶青,你……你快停手,快跑,要是被咬了……后果不堪设想!”
沈婉的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推她,口中轻声道:“阿兰,该起身了。”
景兰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在沈家别院,昨日她签了卖身契,成了沈婉的丫鬟,昨晚住在这里。她还想起昨晚是她值夜来着,伺候她的主子沈婉起夜或者喝水等等。
然而,昨晚的她一觉到天明,根本就没有做值夜的工作,并且,睡到天亮,还是沈婉来叫醒她的。
想到这里,她忙翻身坐起来,讪讪地对沈婉道:“姑娘,对不住,我……我睡死了,昨晚没有伺候姑娘起夜。”
沈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用像对一个小孩子说话的语气说:“不妨事,你年纪小,睡过头也正常,再说,昨晚我也睡得沉,没起夜。只是,这会儿,该起了,因为安春她们就快进来伺候我洗漱梳头了。你呢,就跟着翠竹去洗漱吃朝食,然后再回来,今日我要去栖霞寺礼佛布施二十石米,让栖霞寺的僧人明日就搭起粥棚施粥,叫远近乡村的村民都去吃粥。”
景兰被摸头后有点儿尴尬,她难免会想起自己聊天的表情包里有一张摸狗头的图片,而此刻她就像那只傻狗……
“姑娘,我不小了,已经十三了。”她往后仰了仰,不让沈婉继续摸着自己的头,小声抗议道。
“在我眼里,你就是小。”沈婉道,她想,就算景兰三十又如何,在她这个重生之前活了七十二岁的女人眼里一样小。景兰抗议自己说她小,躲避摸头,在沈婉看来那更是像小孩子说的话,还有小孩子做的动作。
在景兰急急忙忙穿衣裙的时候,沈婉又对她说,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要说“我”,而要说“奴婢”,否则会被人认定为失礼,也会遭到别人的呵斥。如果景兰在她跟前,她跟前也没有别的人,景兰大可以自称“我”。
经过沈婉的提醒,景兰才想到,果然从昨天晚上到沈婉跟前服侍她沐浴开始,自己就一直在说“我”,算是失礼,但沈婉一直都没有纠正,只是在安春等人要进来服侍之前才纠正。这说明什么,说明沈婉对景兰有些纵容。可她为什么要纵容自己呢,而且,景兰想起昨晚吃点心的时候,貌似在沈婉的眼中也看到了一丝宠溺。
宠溺?
对!就是这个词儿!
可她为什么要纵容和宠溺自己,景兰觉得很疑惑。
她还要深想时,外面窗下传来安春和安冬的声音,她们隔着窗户问沈婉是否已经起床,她们可以进来服侍了吗?
沈婉在里面说:“进来罢。”
外头就有了开房门的声音,以及纷沓的脚步声,听上去不少人进来了。
景兰停止了思考,只忙着把罗汉床上的两床被子折起来放在一个大的包袱皮上,枕头也放进去,打成一个大包。她知道,一会儿会有丫鬟过来把这个装着值夜的丫鬟睡的被子拿出去放到别处的柜子里。
安春等人进来后,就向沈婉行了福礼,沈婉叫起,接着她叫人去把丫鬟翠竹传来,交待翠竹带着景兰去吃朝食,完了就带着她回蕙香居来。自己在沈家别院这几天,翠竹就跟着景兰,负责解答景兰的疑问,让景兰尽快了解沈家别院的情况,以及一日三餐都由翠竹陪着景兰去吃。
在等着翠竹来带自己去吃早饭时,景兰在一边观摩安春等人是如何伺候沈婉洗漱更衣梳头匀面的。
安春负责给沈婉梳头匀面,安冬负责给沈婉搭配衣裳和首饰。
不得不说,景兰还看得挺起劲儿。自从她穿过来,成为林景兰,周围的女人们都是村妇,平时穿的都是粗布衣裳,梳的头发也是最简单的什么圆髻螺髻之类,根本谈不上什么收拾打扮。
但此刻她见到安春和安冬伺候沈婉梳妆打扮,也会认同这不但有趣还是一门学问。
如果她不到沈婉跟前来当丫鬟,也许永远也见不到眼前这一幕,学不到这个时代的名门望族家里的女人们是如何穿衣如何打扮自己的。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景兰认可的行为准则。
反过来说,那就是在其位要谋其政了,做贫穷农家的女儿林景兰时,她也会认真去学怎么做力所能及的农活,如何洗衣做饭喂鸡喂鸭。现在她做了沈婉的丫鬟,便认为也应该认真学习怎么伺候人,还发现原来伺候人也是一门学问。就比如说安春和安冬现在干的活儿,她就干不来,并且光是看也不容易学会,这需要长期的实践。
沈婉在镜子里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景兰偏着头,煞有兴致地看着安春和安冬给自己梳妆打扮,不由得暗暗勾了勾唇。她想,看来景兰那个丫头对于女人梳妆打扮很感兴趣呀,也难怪,是个女子都爱美,景兰当然不能免俗。
她还想,只要景兰喜欢这个,那么以后在一起的时候就有说不完的话了。
安春一边梳头一边问沈婉,这个林家丫头到沈婉跟前伺候了,是不是该给她取个名儿,以后大家好称呼她。
沈婉想了想说:“那就叫她安兰罢。”
“安兰?”安春一听不太高兴,因为沈婉跟前以安字开头取名的丫鬟就只有她跟安冬,沈家还有两个叫安夏和安秋的丫鬟却是在沈家大太太,也就是姑娘的娘跟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