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东疆皇宫早朝间的轻松气氛,天启的上书房内启云帝一脸阴霾的看着下坐毫无表情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的白炎,气氛压抑,良久,启云帝似将自己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抬眼看着依旧不动的白炎,神色难测,淡淡开口道: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吗?”闻言,白炎嗤笑,
“这么多年,是多少年?十年?十五年?”――时间再久,他又岂敢忘记?他可以忘记?但是他白炎不可以。
“你母亲在九泉之下,看到你这般,便也不会心安?”嘴角嘲讽越发大,白炎“刷”的扭头看着启云帝,眼神冷冽却又带着丝丝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薄唇轻启,缓缓道:
“母妃进宫前,你以为是爱,便也不需要所谓的阻挡和间隔,说不在乎母妃的身份,可是后来便也是你这句话打了自己的脸,母妃的死兰贵妃只是助力,而害死母妃真正的人是你,不知,这么多年,你可曾愧疚过?夜里可曾反思过?”语气平淡的仿若就像在述说一个久远的故事,也重重的砸落启云帝的心里,浑身一震,整个就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眼里,脸上,都是毫不掩饰的心痛和后悔,
“母妃纵然身为西江人氏,可嫁于你之后,母妃再未和西江母族有任何来往,呵…呵呵…你可知在母妃心里,你又有多重要?”所以到最后都未曾想到自己是被心里那个自认为重要到连母族都可以舍弃的人亲手逼死的,启云帝满眼哀伤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口中无力的呢喃道:
“是我,是我,是我,亲手逼死了她,是我,是我啊……”可是此时此刻再多的懊恼再多的后悔都已经来不及,而多年前的那个女子也终是带着满腔遗憾和不甘长辞于这荒唐的人世间,一室的沉寂,良久,启云帝回过神,紧紧的盯着坐下的白炎,一双精明的双眼缓缓掠过白炎的额头,双眼,鼻梁和嘴唇,心中更加疼痛不已,
“四国百年的和平如今已经到了头,南洲此次的举动,已经开始催动四国的历史发展前进,南洲子嗣凋零,此次郡主招亲,看似简单,其实就是一场局中局,”说到这里,启云帝看向白炎,顿了顿,继续道:
“这一战,无可避免,东疆蛰伏十年,对上心思缜密,行事诡异的南洲,是胜是败难以断定……”闻言,坐下的白炎依旧不语,疲惫的捏了捏鼻侧,启云帝闭了闭双眼,而看着启云帝此刻的样子,白炎也不再多言,这一番话就算他未说完,他也知道是什么意思,站起身,踏步离去,此时身后却再次传来启云帝有些无力的声音,
“炎儿,父皇对不起你母妃,天启交与你,父皇很放心,便遂了你师傅的愿吧,南洲招亲此事一过,回来便登基吧,接下来,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四国百年沉淀,人才辈出,我等这一辈该退出了……”似承诺,似交代,也似嘱托,白炎背对着启云帝无力的闭了闭双眼,睁开眼再无一丝情绪,亦不回应启云帝的话语,转身离去……
南洲平启六十九年,一月,南洲朝阳郡主招亲,余下三国皆派使者前来,也是这一年,深居宫中十年的南洲宣德皇后王氏出宫,后宫之中以皇贵妃刘氏为首,携一干妃嫔侍女侍卫垂首静立于梨园门外,梨园小道中,那中年妇人身着一席正红色凤凰宫装,长及曳地,腰间腰带上一朵朵金红色牡丹绽放开来,两边宽大的袖边用金线勾勒出一只金色的凤凰,满头白发用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映得面容艳丽无比,眉宇不怒自威的气息由内而外散发的淋漓尽致,眼角边已有丝丝细纹,可那丝毫不影响这位皇后的气质,燕儿轻轻搀扶着宣德皇后徐步而来,众人皆跪,行大礼,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恭迎娘娘出园,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恭迎娘娘出园,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恭迎声在这群娇弱的女子口中偏偏喊出了别样的意味,
“免礼。”威严的声音随风飘进众人的耳朵里,而宣德皇后未曾等待那群女子起身,亦不去理会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皇贵妃,由燕儿搀扶着,身后一干侍女跟随着,踏步率先离去,留下一干不明所以众人和满脸复杂情绪的皇贵妃。
承乾殿内,院中毫无一人,殿内,叶浮清整个人颓然的瘫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目光茫然的看着屋顶,手无力的垂落于两侧。
夜已深,此时的南洲已经入了春,南洲的冬天来的早去的也早,满天冷风吹过,一道身影静静立于殿外,透过隐隐的光亮整个身影映照在门上,
“不是老嚷嚷着要回来么?现下回来了,怎么扭捏了?”叶浮清看着殿外的那道身影,微微叹了一口气,坐直身子,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无奈,“吱呀”一声,承远将门推开,走了进来,又反身将门关上,走到叶浮清身前站定,
“伤好了?哎,我说承远你傻是不是?不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么?既然回来了,就在寇老那好好养着,没事半夜三更跑来吹风,成心闹我不是?”挥手示意承远坐下,承远却不动,目光灼亮的看着叶浮清,
“郡主废了右手?”闻言,叶浮清不由得一怔,良久朝着承远笑了笑,
“承远是在担心我废了右手,使不出银针么?”
“使不出银针你要如何自保?你要如何面对这满是阴谋诡计的皇宫?”叶浮清闻言,站起身,走到承远身前,目光柔和的看着承远,
“承远傻是不是?承远现下伤好了,可以随时跟在我身边,承远就算不在,还有远道不是吗?”顿了顿,不待承远回答,叶浮清转身朝窗边走去,伸手大力的推开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