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重逢(1 / 1)

赶走苍蝇,卫绛终于能安心睡觉了,房里丫鬟待她也是恭恭敬敬,不敢造次。不过病魔缠身,她总是睡不踏实,半夜三更咳醒过来,就再也无法入睡。

渐渐地,卫绛恨起这副不争气的身躯,她知道若想帮卫家摆脱厄运,以这般身子骨定是不行的,她得想办法好起来。

然而很多种治病法子卫绛都试过,大多治标不治本,一有风吹草动,她又得回到病榻躺上个三五日。想来想去,只有还魂草可以糊好她这灯笼似的身子,虽然会缩短她的寿命。

卫绛决定去骗常师爷的还魂草。

常师爷是个老光棍,一辈子没成亲,更别提子嗣。前世他一直把卫绛当孙女,疼她疼到心肝儿里。卫家覆灭之后,就是他在海边捡到她,然后想办法以还魂草治好她的病。

常师爷曾说过,还魂草是仙草,能包治百病,但也是魔草,会折人寿命。用得好,人就好了,用不好就一命呜呼。

上一世,常师爷用了五根还魂草,治好她的痨病,给她六年无病之躯。

这一世,两根还魂草,能活几年?

卫绛犹豫不决,无意间回眸,她看到镜中人儿面色如灰,眼圈黑重,就是副病不久矣的病痨样,于是她狠下心肠一口将草吃进肚里,没反应……

卫绛依然是不起眼的卫绛,与尔娘有云泥之别。她不喜欢这副病容,就拿来脂膏抹脸,以胭脂晕色。

“哎哟,我的妹妹呀,你这是要去吓谁?”

卫二郎看到她涂脂抹粉十分惊讶,管不住自己嘴贱,非说她几句才痛快。

卫绛翻他个白眼,翘起兰花指,一边以粉遮住黑眼圈一边轻哼道:“你管得着吗?再多嘴,我就把你相好全都供出来,到时让她们一起上门撕你脸。”

卫二郎听后相识地闭上嘴,讪讪地走了,到门处又转回头,不甘心地指着她说:“算你狠。”

卫绛直接扔把篦梳过去,打得卫二郎落荒而逃,自那以后,卫二郎逢人便说自己的二妹性子变了。

卫绛身上带着前世的影子,每当她颦眉娇笑,尔娘就会悄悄出现,使得这张稚嫩青涩脸变了种味道。

没过多久,卫绛身子渐渐好转,她再也不咳血,饭量也比之前大。李氏以为大道公终于显灵,喜不自禁带着卫绛忙去道公庙酬神。

道公庙香火鼎盛,人头攒动。卫绛上完香恭敬磕拜,她见到正襟危坐,面容慈祥的道公像,心里就在想:自己的重生是他安排的吗?

前途未卜。卫绛去求了支签。三十九,下下签。她微怔,未等算卦先生解签,就把签一扔:“我不算了。”

算卦先生却拉住她,道:“姑娘切勿心浮气燥。虽说是下下签,但签文上有绝处缝生、久别重逢之意,并非死路也。”

绝处缝生,莫非说得就是重生?正欲再问详细,算卦先生笑眯眯地拈起胡须,神秘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也。”

“啐,骗子。”

卫绛不屑于他这诓人的把戏,扔下铜板起身,回头时却见李氏与个道姑在聊天,手里也捏张签纸。

李氏信鬼神,向来对签文上的话深信不疑,见她满面红光,想必抽中一支好签。卫绛走过去时,李氏与道姑正好说完话,她抬眸见卫绛忙伸手招她过来。

“阿绛,娘刚才去求签了,是支上上签,他说咱们卫家定会风调雨顺,不久之后还有好事呢。”

什么风调雨顺,皆是一派胡言!

卫绛经历过上一世,她知道接下去不出一年半,卫家就大难临头,哪有签上说的好事。

“娘,下次别信这些江湖术士,他们就是骗钱,见你穿昨体面,尽挑好听的话说。”

“唉!在大道公面前可别说这种话。”

李氏连忙拦住卫绛这张无遮拦的嘴,而后又笑着说:“为了你这你身子呀,娘每天烧香拜神,如今终于盼来了,这不是大道公的神力,是什么?”

“好吧。娘,只要你高兴就好。”

卫绛搀上李氏臂弯,问起爹和姐姐。自重生之后,她都没见到他俩。李氏说他们出海去了,按理过这么久也该回来了。

“快了,快了,过几天就回来了。”

卫绛又问:“爹出海是平常,姐姐出去干嘛呢?”

李氏笑笑,伸手点下她额心:“你这鬼丫头干嘛问这么多,以后你就知道了。”

看她喜上眉梢,卫绛就猜大概是为了姐姐的婚事。

卫绛的姐姐名唤卫珍儿,比卫绛大两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好年纪。卫珍儿是云海洲上第一美人,想娶她的男子都能填海了。不过卫绛知道姐姐不喜欢海,她一直想回陆地平原,嫁个做官的当夫人。

兵与贼、官与盗,水火不容,但在这混沌天地里,又极其微妙地牵连、纠缠。

六月初五,卫千总终于归来。一大早,卫绛就收到消息:船在晌午时分靠岸。

卫绛等不急了,换了衣裳要去船埠。平日里她鲜有下地的时候,更别说去船埠。李氏不肯让她去。

“娘让我去吧,你看我的身子好了,也不咳嗽了。好久没见爹爹,你就让我去吧。”

卫绛使出小儿性子,两脚左右来回跺,急得似要哭,她知道这招对娘亲定是管用。

果然,李氏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临行前,她叫来卫二郎,吩咐他把小妹送过去。

“啥?我约人了。”

卫二郎有些不情愿,他刚换了新袍子,竹纹宝蓝漳缎料,连丝褶皱都没有。他还特意修了面,用的是薄荷叶加龙涎香的脂膏。这身行头花了小半个时辰,他可不是给小妹看的。

卫绛翻他个大白眼,慢条斯理来了句:“约了谁呀?是花楼的怜娘、茶叶铺的芳丫头,还是悦来酒楼的……”

“好了!”

卫尉赶忙捂住她的嘴,愤愤瞪她一眼。

“送你去了,你可别乱说话!”

卫绛扬起一抹狡黠笑意。卫二郎叹着气上了马,心不甘情不愿护送小妹去船埠,刚到那儿,就听到一阵低沉的号角声。

卫千总的船到了。

卫千总每次航海归来,都以号角为号,如同在外打了胜仗,光荣凯旋。他是云海洲的顶梁柱,人也得像根钢梁,魁梧威猛、顶天立地。在卫家快要覆灭的日子里,他们的船队已七零八落,他没有半点落魄神态,也未曾抱怨过。

在卫绛眼里,爹爹是真正的硬骨,不管对人,还是对海,他从不屈服。

念往昔,卫绛红了眼眶,当初连爹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见有人下船,她情不自禁走下轿子拨开人群挤到最前头。

“爹!”

卫千总一时半会儿没认出她,粗眉拧成了结,他把头往后仰了几寸,看到黄干的头发以及瘦弱的小身板,这才惊喜地说道:“原来是阿绛啊,你怎么会来这儿?身子好些了?”

好久没听到这粗犷浑厚的声音了,卫绛百感交集,她硬是忍着想哭的冲动,点头笑着说:“好多了,常师爷把我的病治好有□□了,所以娘叫我来接你呢。”

卫千总哈哈大笑,声如洪钟震耳。他一高兴,就让左右随从到船上挑几桶好酒,给大伙分了。不一会儿,船上传来一阵欢呼,紧接着就闻到股甜甜的酒香。

卫绛很心疼,这吕剑所产的青椰酒可贵呢,简直就拿钱往外洒,而那条船上不知有多少头白眼狼。

卫绛拦不住卫千总,她也不想被这事搅坏心境,能够重生再与家人相逢,她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美满。

不经意地,一股清香飘了过来。卫绛不由侧首,就看到卫珍儿从船上下来。卫珍儿梳着双环髻,颈上挂着点翠垂珠缨络,下船时,鹅黄襦裙迎风微扬,道不尽的窈窕。她一来,底下鸦雀无声,连卸货汉们的手脚都使得慢了。

卫珍儿见到卫绛抿嘴莞尔,笑不露齿,再开心也就是这般娴雅姿态。

“你的病好了?”

卫珍儿温柔地携起卫绛小手,卫绛笑着点点头,然后轻轻摸下卫珍儿的脸。肤如凝脂,吹弹欲破,卫珍儿与她记忆中一样美得不可方物,但……卫绛想不起卫珍儿前世的结局,官兵屠门的那日,她没见着她。

脑中划过惨景,卫绛不由抖擞,她硬是把残影忘记,与卫珍儿抱作一团。

眼下家人都活得好,她高兴。

就在这一时候,卫绛眼前忽然多了片鸦青色,色深如黑夜,吸走所有光亮,瞬间打散了她的欣喜。她不禁抖颤了下,缓慢且僵硬地移过目光,盯着这片墨色、盯着上边的银丝云纹。

“墨华兄,你也在啊。”

耳后响起卫二郎的笑声。卫绛一愣,那支下下签真灵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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