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报信的报到山里,随着山寨大门外的一阵锣鼓齐鸣,王大当家的红光满面率领众兄弟下山迎接。迎至山寨大厅,里面早已摆好了宴席,凡是独龙山有号的、有面的都齐聚这里,共同给夫人和小公子压惊洗尘,除晦气。
当值的总催招呼胡子们按位置做好,王大当家的宣布下令开席。二当家的便率众人向大当家的和夫人敬酒,庆贺大当家的老来得子,祝贺夫人和小公子平安回来。王大当家的今天格外高兴,抱着儿子左瞧右看、爱不释手,嘴里还不住地叨咕说:“看这虎头虎脑的样子,是******我的种!这小子这么小就经此劫难,将来娘的错不了。我给儿子取名‘王威虎’,今后兄弟们就叫他少当家的。”
“我给少当家的推算过,他生辰八字占得好。这次又平安躲过此劫,毫发无损,将来必是大富大贵之人,配做我独龙山少当家的名号。来,我敬少当家的一杯酒,肯请夫人代劳。”师爷端起酒杯走上前跟大当家的和夫人碰杯。
“我儿子得自个喝,这次师爷能不辞辛苦、奔波劳累,为我王占魁立下大功。来,我和儿子与师爷共饮此杯。”大当家的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把剩下的一滴酒倒进了儿子的嘴里。
这孩子被酒辣得直哭,夫人赶快接过孩子哄好,让大胖鹅抱回了内厅。然后端起酒杯,对众人说:“想我肖冬雪进山也快两年了,此次又经此劫难,保住了我母子平安,况且我还为山寨生下少当家的,自古就有娘娘生下太子,皇帝要封赏的规矩,看兄弟们能不能给我一个名号,今后也好在江湖立足。我先敬兄弟们一杯,谢兄弟们为我操心费力,我先干为敬。”
在这节骨眼上提出这样的要求,大当家的没有料到,一时语噎,不知说啥好。二当家的也感到突然,想了想走到夫人面前。
“嫂夫人这杯酒我干了,谢嫂夫人了。不过我独龙山一般是不给女人报号的,就连老当家的女儿到现在也没报号,女营总催大花马,也只是个外号。我看叫夫人很好,大家都叫习惯了,都一样。不知胡某人此话当否,向夫人赔罪。”二当家的与夫人碰杯,一仰脖干了,还把空杯向众人展示一圈。
“兄弟们看看,夫人说的中不?这是我的家事,我不好说话。”大当家的扫了一眼众人,又看看师爷。
师爷早已心神领会,站起来说:“二爷说的有理,咱独龙山这些年还真没有过报号的地牌响马。可这有名有号的地牌响马自古有之,何况那些没有咱独龙山威武的绺子,也有娘们报号的。再说老当家的姑娘只是咱大当家的地板子,并没有按山规压寨,没名号也属正常。就凭咱独龙山如今这阵势,给夫人报个号,也可再扬我山威,兄弟们说是吧?”
“对,给夫人报号,扬我山威。”在坐的众人正喝到兴头上,也不加思考,齐声附和。
“那好,就听兄弟们的,你说二弟报个啥名号好呢?”大当家的问身边二当家的。
“报个啥号好呢?我一时也想不起来,总不能报个爷们号吧?还是让师爷说吧,恐怕他早就想好了。”二当家的说。
“二爷想的周全,不能报爷们号。我一时也想不起来,还是听听夫人自己咋想的,咱们再议。”师爷说。
“我一个老娘们,能想出啥,还是兄弟们帮我出出主意吧。”夫人站起身来,瞄了远处坐着的海子一眼,把酒杯端了起来说:“谁能帮我想出好的名号,我敬他一杯,给他打赏!”
众人相互看看,有的喊“一枝花”,有的喊“大樱桃”“大苹果”“雪里红”......名号喊了一大堆,可夫人却没有满意的,众胡子一时没有了主意,一起看大当家的。
就在众人犹豫的时候,海子沉稳地站起来。本来这个场合他没有资格参加,就是来了也只能是伺候人的份,不能跟众首领平起平坐一块喝酒,只是因为他救夫人有功,大当家的才破了例。海子环顾一圈,才抱拳对大当家的说:“夫人名叫肖冬雪,我看不如来个省事的,把她名字倒过来,就报号‘雪冬枭’吧。”
“这名字好!这小崽子,挺有心计。好,夫人就报号‘雪冬枭’!”大当家的也站起来,端起杯说:“来,众兄弟,跟‘雪冬枭’兄弟共饮此杯,以示祝贺,明天在达摩祖师前行大礼报号。”
众人都站了起来共饮,又随大当家的一起坐下。夫人是最后慢慢坐下的,一边坐一边说:“于海子是我领上山的,都是家里人,我就不单独敬他了,也没法赏。”
“这那能行呢,咱说话得算数,吐口吐沫都是钉,得敬海子一杯。何况他这次救你和儿子是立了大功的,论功行赏,我还要赏他呢。来,咱俩一起敬这小崽子一杯酒。看这小皮子长能耐了,是个好坯子。”大当家的拉夫人要一起给海子敬酒。
“敬啥酒呢。这孩子自打跟我来到独龙山,前前后后没少给你大当家的出力,在你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以及兄弟们的调教下,早已历练出来,这次只身闯野毛子窝,救出我和少当家的,于公于私,大当家的都该赏他个名号,还叫小崽子,哪能行呢?听起来都扎耳朵。”夫人非但没站起来和大当家的一起给海子敬酒,反而提出了要求。
“这可不行,按独龙山的规矩,总催以下,再无名号,这是老当家定的,谁也不能破。过去就大当家的能报号,后来咱独龙山人越聚越多,放在一起不好管,就分了营,设了众多总催去管,老当家的开恩,给总催以上的都报了号,可从没给小崽子报过号。”炮台站起来说话了。
“是呀,这不合山规。咱赏他点别的。”大当家的也阻止。
“我也没说破山规,咱粮台不是缺空吗?让他干不正合适吗。”夫人说。
“不说粮台倒好,一提起他我心就憋气。粮台这次去接你,不明不白的就土垫子了,走得冤哪!我正想打听清楚,找仇家给他报仇呢。现在刚缺空,你就想让你外甥补缺,那不行。”炮台首先站起来表示出了不满。
“听你的意思是粮台死怨我了。告诉你,我雪冬枭可不吃你这一套。本来我不想住来往窑子,可他说住那舒服,还把两个崽子打发走了,说省钱。黑天半夜的我为保少当家的,被三个野毛子绑了,他倒好,跑过来救我,竟然一枪未发,就被人给插花了,这样的粮台,给我独龙山丢脸,不值得兄弟们为他报仇。绑我的不过是邪岔子,于海子没费吹灰之力就把两人收拾了,那杂毛一枪都没发,就让海子给吧嗒了。再说去生孩子的时候,于海子一人护送,啥事没出,回来时三个人,还有窝底帮忙,到出了这么大的事,险些害了我和少当家的命,两人一比,谁做粮台更合适还用我说吗!”夫人满脸怒容,直逼炮台。
“行了,别瞎打草子。于海子有功,还是要赏的,别坏了兄弟们的兴致。”大当家的出来打圆场。
“咋赏、咋赏?赏个名号都不行,传出去江湖朋友还不说咱独龙山处事不公。”夫人非得要让大当家的说个明白。
“拜于海子为粮台,是有些嫩点,难以服众。但大当家的可容我保举一人,必能担此重任。于海子可以帮扶他,这样报号就不会让兄弟们不服了。”二当家的欠欠身子,不紧不慢地说。
“既然二弟说了,我给个面子,就给于海子一个名号。不过粮台兄弟刚走,不管咋地也是为夫人,眼下不宜再设粮台,给他留两年空响,也是对粮台兄弟的一个念想。粮台这差事过去师爷关注大半,目前就让他代行此差,此题不可再议。”大当家的一摆手说:“今天是全家福,兄弟们敞开闹。来,兄弟们干杯!”
“这!我还没说是谁呢,大哥就把路堵死了,这……”二当家的脸憋得通红,他想再保举一个自己的人,以补偿粮台死给他带来的损失。
“二弟,咱先不说这事,以后有的是机会。来,干一杯,我出去好几天,这独龙山打理得比我在还强,大哥敬你一杯。”大当家的不让他再说下去。
众人齐喊着‘干杯’!然后落座。夫人却接过话茬说:“谢二爷对海子兄弟的关照,替他说情。不过二爷的意思是说既然大当家的已经许诺给他个名号,何不说出来,让兄弟们以后也有个称呼。”
“这不需你劳神,师爷代我赏他一个吧。”大当家的显得有些不耐烦地说。
师爷站起来捋捋胡子说:“海子大名叫于跃海,字成龙,他爹是想让他今后有出息,我看就报号‘过江龙’吧。”
“过江龙这名号敞亮!来,兄弟们跟过江龙干杯。”夫人站起来,鼓动众人一起祝贺。然后招呼海子:“换大撇子,让过江龙敬大爷、二爷和众位爷一杯酒!”
海子单腿跪地,双手捧着大碗:“谢大爷、二爷和众位爷,我过江龙能有今日,全凭众位爷栽培。待我向祖师爷行过大礼,再拜过山规,我便和众位爷一起,以忠义为本,誓死效忠独龙山,永不背叛!”
说完一饮而尽,众人齐声叫好,大呼‘是条汉子’!大当家的也很高兴,就说:“这小子救夫人有功,将来是块好料。那就帮师爷去粮台那边走走。”
炮台这时有些忍不下去了,站起来大吼一声:“大当家的,我心不服。粮台刚走,尸骨未寒,咋说也是为夫人而死。可你不但不责怪夫人,反而给你家的人都报了号,这显然是护内,难以服众。再说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他们为什么在大站镇要趴窑子?为什么粮台兄弟一枪未发就被插了?咱们这么多人下山七、八天,连个人影都没找着,可于海子一到那不但打听到了,还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人,救出了夫人和小公子,难道他真的那么智勇双全?我看大当家的应该打听清楚,否则我心里老是划弧,兄弟们也不服。”
还没有等大当家的说话,师爷抢先站起来说:“豹子兄弟先消消火,你不能这样对大当家的说话。按理说你对这事起疑心也属正常,但仔细一想这事也在理。我拷过那两个小崽子,他们说住店是粮台兄弟提出来的,怕夫人和少当家的遭罪,那两个崽子也是他打发走的。你们没找着人也属正常,那么多人兴师动众,就是有线也断了。我和海子去刘家窝铺,就是我想这事可能是张家三虎干的,因为这不可能是大绺子干的,在这一带砸古丁的也就数他们三兄弟了,其他杂毛子也没这个能耐。粮台之所以一枪未发,一是可能怕伤着夫人和孩子,二是可能没来得及反应。从这点上看,更应该是张家三虎所为,出手又快又狠。我到刘家窝铺去打听,得知他们只是在哈尔滨附近有几处窝底,所以海子一去就打听到了。那个江北窝棚总共就二十来户,谁家来个生人不都知道,很容易打听。”
“少来这套不着调的。于海子既然打听到了,为什么不去向你报告,自己单枪匹马,就敢去救夫人和小公子?就凭这么一个还没出道的毛孩子。既然是张家三虎所为,凭他们的脾气,既不派人赎票,又不严加看管,岂能让一个毛孩子轻易得手。”炮台依然不服。他是个烈性子,因此在独龙山报号火豹子,所以师爷称他豹子兄弟,是独龙山三豹之首,和师爷同坐独龙山第四把交椅。
“这里面的原因很清楚,他们在绑票夫人和少当家的之前,根本就不知道绑的是谁,只看到她们车接车送的,又有保镖,就盯上了,看到机会就下手。可当他们知道绑的是谁了,就拉稀了,既不敢放人又不敢赎票,更不敢撕票,左右为难。我独龙山是何等威武,众兄弟的大名吓也吓死他。我去刘家窝铺时,听说他们已经撒丫子啦,往辽西跑了。把夫人和少当家的扔到那就不管了,别说严加防范了。海子也是初出茅庐,不知深浅,加之救夫人心切,娘俩亲如母子,自然等不及我,怕生意外,独闯江北窝棚也是情理之中。想这小子第一次出手,就这样有勇有谋,真是英雄出少年,得此名号也不为过。”师爷慢条斯理说完,坐了下来。
“你就是说出天花来,我也不服。”火豹子说着端起大碗,一口把酒喝下去,一拍胸脯大声吼道:“我火豹子是个直肠子,没那么多心眼,就认死理,请大当家的说句公道话吧!”
“好了,豹子兄弟,到此为止吧。都是自家兄弟的事,以后再议。今天是全家福,豹子兄弟多喝了点,高兴吗。大家都多喝点,跟我一起高兴,谁也别起屁,坏了咱独龙山的喜庆。咱们就是喝酒,一醉方休!”说完,亲自走下首席,诸桌碰杯喝酒。
众人大喊大叫,一直喝到酒醉人散,大家都没再提其他话题。三姨和海子经过这次劫难,也算因祸得福,双双在独龙山报号,为以后扬名立万打下了基础。可以二当家的和炮台为首的一些人的强烈不满,也给他们以后江湖立足埋下了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