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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高明的绝招(1 / 1)

“城内有水井十八处,眼下只有城西三条巷子里有行尸,但就怕他们还在别处投了毒,我们只有两个人,要不先去把白掌门找回来?”苏溪亭紧跟在公输染宁身后,脚底生风,穿过大街小巷。两旁楼屋里的人被远处的嘈杂吵醒,纷纷推开窗户,同邻居打听。

公输染宁:“算了,你跟紧我,待会儿见着变成走尸的,一定要将头颅砍下,否则等它们咬了人,又会生出更多走尸来。”

“是。”

苏溪亭应得轻松干脆,可真拐到一条绿光通亮的巷道里时,她不由自主地犹豫了。几个穿着内衫、披头散发的人游荡在外,双眼泛碧,两旁的石墙角贴着几张几乎不可见的灰色符纸,用暗绿色绘着镇命符咒,在掩人耳目上做足了功夫。公输染宁指着几个人说那就是行尸,三魂残缺,只靠着最后一丝意识晃荡。

苏溪亭深知这时候绝对不能心软,冰镰划开空气,第一颗脑袋掉下来时,没有喷出多少血来,因为尸身早已冰冷。腥臭味散开,让苏溪亭恶心了一小会儿,旋即她意识到自己杀了人,看着无头尸横在脚下,她突然从心底生出害怕来。

镰刀上沾着黑血,她呆了片刻,完全没有意识到第二、第三条行尸的逼近。折柳剑剑风擦着脸颊过去,她这才回过神,公输染宁甩掉剑上的血,说:“他们已经死了,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否则会有更多人遭殃。”

“嗯。”

公输染宁带着苏溪亭一面朝着水井的方位去,一面一张张撕下墙上的符纸,说这些人应该先是喝下了慢性毒|药,柳杨枫算准了时候,借着镇命符将这一带的生气死死压住,硬生生把新死之人变成走尸。“眼下只有一部分人毒发身死,只要破了阵,兴许能多救一些。”

苏溪亭听完觉得很难过,她不明白为什么柳杨枫忍心拿着师祖倾心相授的东西去做恶心自己师父的事。公输染宁找到水井,投了一张符纸下去,一株藤蔓即刻攀拔直上,将井水里的毒吸入茎脉。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凌空跃下,望着四下散落的尸身,万分震惊:

“这……究竟怎么回事?”

公输染宁看清来人是前不久见过的段云泉,赶紧让他给京城里的公输策传信,段云泉说夏随春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京城很快会派人前来镇压,闻言清虚派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越来越多的行尸从暗处走出,官兵举着火把赶来,但行尸的力气远大于常人,公输染宁让段云泉留下,自己则带着苏溪亭绕着周边一带的民居走了一圈,折柳剑在石墙上刻下符文,东西南北各一处,以水井为中心,连成一个巨大的阵图。

公输染宁叫苏溪亭退后些,于正东方的阵眼上将折柳剑悬在身前一尺处的半空中,双手结印,剑身散发光辉。“我的灵力足够压制这一片的鬼气,你进去,找到段云泉,帮他把所有符纸撕掉,但切记不要乱扔,不要给他人得到。”他嘱咐苏溪亭过后,将全部精力放在法阵上。

尽管看姓段的不顺眼,苏溪亭依然不带一句废话地跟着去了。她一心只盼着天一派或者那个溜掉的钦差能快些搬来援兵,不然凉玉城早晚要落到重华派手里。

但所有人都没料到,蒋林翀离开太守府后并未逃离,一方面是因为凉玉城夜间有门禁,另一方面是蒋大人细细盘算了一把,觉得自己就这么跑了,过几日凉玉城陷落,朝廷拿不住道者,肯定要抓自己泄愤。故而他换了一身常服,混在闻声走避的百姓里,正好碰上杀出宴席、前来救人的白祁山。

此处只有些重华派普通弟子,三招之内就被白掌门打散开来,等到君山派重新接管了太守府,人群里立刻钻出来一个钦差大人,拽着白掌门不松手,生怕他甩手御剑跑了。

其实白祁山的确有此打算,然而他将被蒋林翀拖住的郁闷转化为对重华派的愤怒,道:“那马之京丧尽天良,竟做出这等残害生灵之事来!蒋大人请放心,有我君山派在此,定然不让他掀起什么大浪!”

不过等白掌门发觉连位于城中心的太守府附近都逐渐出现走尸时,才后悔自己的话放得有点早。如若不是马之京杀了他的门生,却劝走了贾雪涵,他一定当即弄死跟在后边的蒋林翀,好好跟重华派商量商量凉玉城怎么分。

白祁山命人在太守府及兵械库附近防守,马之京如果想靠着区区一个门派而打下整座城,必定会对这两处进行反攻。他的猜测很快得到验证,一道火符劈空打下,白掌门一抬头就看见踩在剑上的黑皮大汉,一双牛眼冷冷地俯视自己。白祁山掏出一张黄符,化为青光般的长鞭卷上马之京的剑,直接把对方拉了下来。

马之京纵身跃出,落在一旁的屋檐上,重华派深红的道袍出现在街口,长剑出鞘铮铮作响,更远处传来的尽是鬼哭狼嚎。白祁山冷笑,传令各弟子死守原地,他要让马之京知道,君山派压着重华派这么多年,靠的可不全是他白祁山的手段。

第一批重华派弟子冲上前来,他们多半还未学会御剑,将驻守外围的君山派弟子死死拖住;暗巷深处三十来把银光闪闪的长剑腾空而起,带着人直扑太守府中央;君山派在府内人手不足,眼睁睁看着半空中飞舞的符纸化为火鸟,将正厅与当中的太守大人一起烧成了炭。而在外头,白祁山与马之京的剑风随手就能掀掉一片瓦房顶,有些来不及撤走蜷缩在家中的人,运气好的给飞来的碎砖砸成全尸,倒霉的往往还没来得及看清落在眼前的刀刃,就断成几节。

蒋林翀呆在君山派的保护圈中,命是暂时保住了,可他没想到,造反的重华派不过是在城里放了些活死人,前来围剿的却快把太守府周围拆了;蒋大人已经能想见自己比前任上司乐扬成惨淡千万倍的前程,不,搞不好直接流放三千里,一把骨头散在异乡无人捡拾,而他对此毫无办法,只好盼着清虚派的人来早些解决了马之京。

公输染宁也确实没让他失望,把城西一小片的鬼气涤荡一清过后,他立刻拉着苏溪亭飞了过来;不等折柳剑逼近,马之京立刻带人往东边撤退;白祁山刚要追上去就被公输染宁拦住了:“追不是办法,眼下要紧的是不能有更多死人,我要在全城布阵,还得麻烦白掌门去城墙上走一圈,阵眼就在太守府,届时我所有法力都要用在阵上,必须有人在旁守护。”

“必须有人在旁?”蒋林翀从白祁山身后走出来,“敌人尚在暗处,我们人太少了。”

公输染宁:“必须要,此阵一旦开启,将耗尽坐阵之人灵力,万一有人捣乱,我非但不能将其降服,恐怕自身难保。”然而有一个理由他着实说不出口——他是真怕柳杨枫趁自己毫无防备之时再捅出什么篓子来,此人的胆量随着年岁上去而暴增,隐隐有了要戳破苍天的势头,估计这会儿应该已经跑了,他不得不挖壕沟来防。

苏溪亭闻言便道:“那我……”

“你呆在我身边,”公输染宁扭头对段云泉与白祁山说,“还要一名高手在旁。”

“君山派愿听从调遣。”白祁山慷慨道,门下弟子伤亡数十,他不打算再去跟马之京硬碰硬了,随即,不待段云泉开口,白掌门立刻拨了四十来个勉强能御剑的弟子过去。公输染宁临时画下三十六张化生符,教段云泉带人围着凉玉城城墙角贴一圈,然后派人守好,完成后以焰火相示。

段云泉领了符走得干脆,公输染宁把之前撕下的镇命符,厚厚一沓交到白祁山手里:“这便是死者化作行尸的原因,白掌门可将其分发下去令诸弟子识别,城里所有此类符纸必须销毁。”

“谨遵教诲。”白祁山取过符纸,先私底下看了好一会儿,交给几个弟子时心想:这符咒看似几笔就能勾出,实则连贯不辍,且比划位置一模一样,不是轻易能模仿的。

苏溪亭跟公输染宁到太守府当中去了。蒋林翀见所有人都在忙,便踱步到府衙门口的台阶上,对站在下边的白祁山说:“多亏有清虚派仙师在此,否则这场面……真不知该由谁牵个头。”

白祁山知道钦差大人不废话,可惜眼下他懒得从里头抽丝剥茧,随口附和两句便要往里走,与蒋林翀擦肩而过时,钦差压低声音说:“眼下只有您能替那位仙师压阵,贾掌门也不在,可千万当心些。”

白祁山止住脚步,面无表情地回头看过去;蒋林翀定定地站着,仿佛刚才那只是一句客套的提醒。

“多谢,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白祁山说,提剑踏着石砖路离开。

一进之内,苏溪亭扛着镰刀,兴冲冲地问:“师祖,您是不是要布个大阵?真的要在全城贴符纸吗?”

“这叫‘苍木化生阵’,若是平常,照凉玉城的大小,化生符得贴六十四张,今日能去守阵脚的人太少,只好这般了。”

“是不是启阵之后,全城的走尸都能被镇下去?”

“我也没试过……不过应该能,”公输染宁摸|摸她的头,“你要相信师祖的本事,况且你这头发也太油了,我不早点把事办完,你上哪去洗?”说着拿手在她肩上擦了擦。

“诶。只有我跟白掌门一人在旁,真的够么?要是那谁来了,会不会把阵弄乱了啊?”苏溪亭问。

公输染宁发觉她有点过于自信,不忍心打击她,便说:“不会的,只要你别离我太远。”

“那算是我保护师祖咯?”

公输染宁笑道:“对啊。”

最终阵眼挑选在第二进的正院当中,公输染宁让苏溪亭去拿个软些的垫子来,然后面朝东方,盘腿坐下。段云泉带着的焰火在他身后升起,炸开一朵璀璨的花。两手结印,公输染宁身下碧绿的阵图旋转张开,飞速远扩。流过白祁山与苏溪亭脚下,流过周围的断壁残垣,流过逃窜的凡人与混斗的道者,流过一重又一重的屋宇;城墙壁上的青绿色符纸光芒流动,如同水坝截住了扩散的灵力;城内几处鬼气肆虐之地的黑气在越来越强的光里消散,拖着躯壳行走的尸身纷纷倒下。其中一只倒在柳杨枫脚下,他朝着城中心望了一望,拿着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割断的捆仙索,与孙继童一起走下酒楼的阶梯。

不管马之京满意与否,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出了今晚这么大的事,赵剡再想拿道者玩借刀杀人那套,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手里那些兵经不经得起修仙者的屠刀。

路上马之京恰好赶到,手里的剑还沾着血。柳杨枫问:“符节和兵印拿到了吗?”

“拿到了,”马之京甩了甩剑,“司马倒是老实,可惜那个参军录事把兵印藏起来了,怎么打都不说。”

“兵印不要也罢,那个参军是先父旧部,绝不会投降,杀了他,”柳杨枫说,“原先的队伍解散,京城大军至少要五日才能抵达,天一派至今不见动静,恐怕无意阻挠,眼下时机大好,必须死守凉玉城。”

马之京对打仗一窍不通,不过柳杨枫跟他上的是一条船,自然予以信任,但这并不能消减他的不满:“兵权是夺了,可太守府里那位还在,你要我怎么守?”

“他才不会管这地方是归朝廷还是归我们,况且他要的是我,待会儿我自行请罪,马掌门只需留下处理后续事务即可。”

马之京沉默良久,问:“我一直想知道,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让这大许,天下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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