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杫坐在窗口,看着院中寒梅树下的洛辰逸,眼眸里是掩不住的爱恋与痛苦,也只有在他沒有看向自己的时候,她才敢露出这样的神情。
右手缓缓的抚上小腹,唇边带着一抹苦笑,她以为,魔界生死归來,一定会更加如胶似漆,却怎么也料不到,是这样的结果!
如果当初不是坚持一定要去魔界,那她是不是还能幸福的拥有他呢?
孩子,孩子,告诉娘亲,娘亲该怎么办!
娘亲不敢让任何人发现你的存在,怕他们伤害你,会夺去你!孩子,你可知道,娘亲有多痛苦?
趴在窗前的桌面上,白杫眼角带泪,缓缓沉睡。
自从发现孩子,她是越发爱睡了,不知是不是寒石去求了掌门人,连她的早课都免了,纵使有人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身后的目光消失,洛辰逸缓缓站起身來,指尖拂去肩头落下的花瓣,视线落在窗前已经睡着的白杫身上。
他知道,她一直在不着痕迹的看着自己,他也隐约知道,自己一定是忘记什么,而当初在翠竹林,她的解释,定然不是实话,每次看着她,就感觉心头像缺失了一块很重要的东西,让他心里揪疼,这是以前从來沒有过的。
可是蜀山上下似乎所有人都有一种默契,什么也不说,而他,也恼她不对他说实话。
洛辰逸定定的看了一会儿,神色疏淡,转身拂袖而去。
“师父,年关将近,我想与青瑶师姑一起下山去采买!”除了那两次,白杫甚少下山,而自打回來之后,除了偷偷在暗处看他,与初见面时那一声关于“辰哥哥”的误会以外,白杫还沒有正经的与他说过一句话。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她曾经以为可以当作沒有发现,但是现下想來,却是不可能了,洛辰逸可以忘记,可她沒有,所以,她装不來若无其事,更怕自己会在他面前露出破绽,如此,这些日子以來,她近几乎是躲着他的。
日子过得痛苦而郁闷,若仅是她一人,她也无所谓,可是现在不同了,她的肚子里,有着她和他的孩子,她不能让孩子有任何的三长两短。所以,为了让郁结的心思稍稍散去,她决定跟着青瑶一起下山散心。
“好。”
沒有多余的询问,沒有关心,沒有疑问,洛辰逸同意得十分爽快,爽快到白杫一阵出神。
是不是不爱了,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了?
难道那么刻骨铭心,同生共死的爱恋,就真的可以如烟消散吗?
白杫神情恍惚的來到摇光宫:“寒石,我打算与青瑶一起下山采买,你要不要去?”
“你精神怎么这么差?”寒石不答反问,伸手便过來探她的脉。
白杫一激灵,立即回过神來,避开他的手,开玩笑,这个孩子,她是不会让任何人发现的。
看着寒石那怀疑而带着询问的目光,白杫很不自然的笑了笑:“我沒事,只是最近休息不太好!虽然是早课免了,可是精神总是很差……”看着他担心的脸,白杫倒很不厚道的笑眯了眼:“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跟着你混了那么久,多多少少也懂一些医理。”
“既然身体不舒服,为何还跟着下山,不如在山上好生调养,我给你开几剂益气养血的方子,你好生休息,这样子,看了让人担心!”寒石叹了一口气,斟酌着开口:“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要学会看开!更何况,你的一生……还很长!”
“不用劝我这些!”白杫有些后怕的连连摆手,每一次一说到这上面來,寒石总是有本事把她训得服服贴贴,再也沒有半句怨言,弄得她现在看到他,就条件反射性的想跑,要不就将他的嘴捂住。
“你看你……”寒石忍不住笑了,俊美的脸更显妍姿艳质。
“我这不是被你教训怕了嘛!感觉你前面七年都沒有这段日子说得多!”白杫夸张的打了一个哆嗦,以示自己的后怕:“再说了,这次下山,我不就是想去散散心嘛,不过……”
白杫的脸上露出为难:“不过青瑶师姑虽然是知道我心中苦闷,可她并不知我身份,想來去了,也是当苦力的份儿,就想着,你能不能也一起去,这样的话,我就……”
说着,白杫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眼巴巴的瞅着他。
“你这算盘倒是打得精!”寒石露出一抹娇宠的笑容,话虽如此,倒还是问道:“什么时候下山,你跟你师父说了吗?”
“嗯,说了!”唇边的笑意慢慢敛尽,双眸里泛着难言的苦涩:“寒石,你说,是不是忘记了,就真的不爱了,连去哪里,他都沒有意见?”
“你别想太多,与青瑶一起出去采买,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师父沒有理由阻拦你!”寒石低声劝慰,可是那样的理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可是白杫,却信了!
“真的吗?”白杫笑了笑,却又苦着小脸:“我感觉他比我当初上山时更加冷漠,七情六欲越发浅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记忆缺失本就如此,你又何苦去想这想不通的问題!”寒石满眼心疼:“你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
“不用了……我只是想下山去看看,或许心情会好一些……再说了,我待在玉衡宫,也不知道以怎样的心态來面对他……我怕他觉得,我是在亵渎他,是在冒犯他,到时候他不高兴了,会直接赶我走,我怕到时候,连师徒也做不成!”
白杫趴在石桌上,声音低低的,如同受伤的幼兽,低低哀吟,让闻者心酸。
“你如此小心翼翼的维护与他的关系,又是何苦!他本就什么都不记得,你只需找回从前的自己,以前怎么相处,现在也怎么相处,就不会有问題了!”寒石伸手,替她拂过眼前略显凌乱的青丝,眼眸里是掩不住的心疼。
“怎么找得回來,怎么找得回來……”白杫将脸埋进臂弯,纤细的身躯轻轻颤抖着:“我曾经以为,只要曾经拥有过,那也算是幸福的,可是现在,可是现在我发现我自己根本做不到,我根本不能心平气和的去面对他。”
“每次看到他,我都忍不住生气,忍不住想质问他,可是一看到他那清浅淡漠的样子,我就什么话都说不出來了!这又能怪谁,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如果我不是那么坚持去……”白杫说到这里,倏然惊觉说漏嘴,连忙闭了嘴。
“去哪里?”寒石蹙眉:“难道他的记忆不是自然缺失?”
“我,我不记得了!”白杫将脑袋埋在臂弯里不肯抬头:“他比我先回來,他是怎样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又怎么会知道……”
“你……”
寒石还想再问,白杫却突然跳起來:“寒石,天色晚了,我先回玉衡宫,下山之事,我就当你答应了,到时候青瑶师姑告诉我了,我就拎着包袱來找你!”
说着,也不等寒石回答,顶着已经将要入夜的天色,匆匆赶回玉衡宫。
前脚刚一踏进居住的小院,白杫便看到了那站在寒梅树下醒目的雪白身影,修长如玉,清高傲岸,俊美得让她不想移开视线,却又不得不移开。
“师父,我回來了!”说完,也不等他回答,脚下一转,就往自己的房间冲去,那样子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你去哪了?”
低沉醇厚的声音在寂静的小院里显得格外清晰,白杫脚步一顿,心中五味杂陈,险些未说话,就先哭出來。
努力平息了自己急促的气息,白杫站在离门口数步之遥,却沒有动:“我去摇光宫了!”
话音落下,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白杫看着那静立在寒梅树下的人影,她知道,他在等她说理由,她不想说,因为理由就是他,可是面对这样的他,她却不得不对着他撒谎:“青瑶师姑见我与寒石师叔熟络,便让我去问问寒石师叔有什么需要的,让我例出一张清单给她,不过寒石师叔说他也会下山,所以,所以我就回來了!”
半真半假的谎言,是最容易让人相信的!
可是洛辰逸却不然,迈步过來,那双漂亮的桃花眸里弥漫着怒意:“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
白杫看着他一步步逼近,忍不住往后退去,直到背抵上墙,再也无路可退:“师师师父,我沒沒有撒谎!”
不过一步之遥,洛辰逸停了下來,看着身前的人儿,明明如此陌生,他却本能的觉得,眼前这具娇躯,他十分熟悉,那嫣红的小脸脸,不点而朱的樱唇,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
“什么叫不自然的记忆缺失?”洛辰逸盯着她,不错失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你跟踪我?”白杫又惊又怒,一把推开眼前这连梦中都想靠近的人,心中悲凉一片,声音低低柔柔的,却带着惊怒过后的冷漠,透着莫名的距离:“师父,你的身体是寒石师叔在帮你看,如果有什么问題,应该是问他才是,我是月余之后才回蜀山,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根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