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蒂姆·斯迈利是黑手党的人?这不是开玩笑吧!”
格伦农站了起来:“我不是开玩笑。十二年前,当我和斯迈利还是好朋友的时候,出过一件事。在一座旅店里……”下面再没有听到他说什么。说这干什么?他不愿将那段经历讲出来,因为那只能证明他与自己印象中的斯迈利一样可恶。他当时还不很清楚法令的限制,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也不是好事。格伦农在沉思。凯夫这会儿已和酒店老板争论起这个地方第一次卖酒的时间来了。
年青的蒂姆·科斯特洛从他们身边经过,他掏钱为争论双方各买了一杯酒,结束了这场论战。不一会儿,凯夫又和《每日新闻》的一个人辩论起能否允许女记者进入运动员更衣间的问题。格伦农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倒霉的夜晚,那时他正和年青的议员一起在城里胡作非为。
斯迈利当时刚刚进入议会的第一个任期,他们俩都盼望着能干一番大事业。那时两人都是桀骜不驯之徒,经常在一起狂饮和嫖娼。就在那天晚上,他们带着一对黑人妓女来到斯塔特勒·希尔顿旅店。
他们费了好多口舌才让两个妓女通过了旅店门卫的盘查。那还是斯迈利强打精神,自充好汉地对守卫说:这两个女人是他们的妻子,刚刚从路易斯安那州赶来,如果他多管闲事,不靠边站,这座旅店将会受到前所未有的最严重的控告。
他们到了房间就让两个姑娘把衣服脱光,两人在一旁动手在一盒野火鸡罐头上打洞。其中一个姑娘的背上有一条很长的刀疤,斯迈利看到后勃然大怒。“你原来是个残废!”他先是对她嚷了一通,随后猛然将两个妓女推到门外,把门锁住了。
这样,两个一丝不挂的窑姐儿站在旅店的走廊里,她们对着房门又是哭,又是叫,又是骂:“行行好吧,先生,只求你把衣服还给我们,我们马上就走!不然会出事的!”
屋里,斯迈利和格伦农发了疯似的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接着,电话铃响了,下面柜台上在询问楼上在干什么。斯迈利装出一付权威人士的腔调要求将电话立刻转给康拉德·希尔顿,但遭到拒绝。于是,他把电话线从墙上拔下来,冲到窗前,将电话机扔向街心。
格伦农就是想拦也措手不及,说真的,他当时也不想阻止他。他觉得这似乎是当世头号滑稽大师的杰作。
几分钟过后,他们听到街上传来警笛声,这才慌了手脚。他们决定马上逃跑,一下冲出房门,与两个裸体女娼擦身而过,蹿下了防火梯。
然后;他们又跑向电梯,直接落到底层的大厅,那里已是一片混乱。只听得有人在嚷,街上的一个年迈的行人被从旅店里扔出来的一件东西击中,当场毙命了。他们俩转眼间清醒过来。’
格伦农记得自己当时说过,他们只有束手待捕了,如若不然,就像跑垒似的逃跑,可是反正人家很容易找到他们的踪迹,逃走又有什么意义呢?
斯迈利只说了句让他闭嘴,便去给某人打电话。不几分钟他便回来了,脸色十分苍白,他说一切都做了安排。“我的朋友们会照应这件事的,”他讲:“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好了。”格伦农没有问是怎么回事。悲观、恐惧一直在他心头缠绕。他想十年大牢是跑不了啦。于是,他们不慌不忙地走出旅店,回家去了。
第二天的报纸很简略地提到了这件事,都说旅店房顶上的一块石砖掉了下来,砸死了那个老头。格伦农当晚又给斯迈利打了电话,斯迈利告诉他,一家保险公司,大概是以旅店的名义已经出面去看望了老头的遗孀,并保证照料她的余生。所以,他说,不必担忧了,权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但他怎能忘得了呢,时至今日他仍然心有余悸,担心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找他重算这笔帐。
这倒使他看清了一点,斯迈利一定是黑手党的一个头面人物。换了别人,即使是霍华德·休斯(霍华德·休斯:美国大商人——译者注)也难使他们逃脱这种困境。
当然,说不定会有其它的可能,格伦农再没有去寻求答
案。打那天晚上往后,他就疏远了斯迈利,不久,斯迈利也不给他打电话了。可现在,听弗洛里奥的口气,斯迈利又需要他了,而且十分迫切。
凯夫和《每日新闻》的人已经结束论战,这会儿他才想起该去拜访简了,不然就太晚了。
“我认为斯迈利不是坏人,”凯夫准备离去了,拍着朋友的肩膀说:“所有重要人物都希望他当州长。我们应当为他鸣锣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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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观看时装表演的杰米·基尔戈转过身来,又要了一杯当晚在“纽约·纽约”表演厅提供的相当难喝的绿酒(绿酒:此处指不曾入窖的,不合规格的酒——译者注)。迪斯科乐曲响起,安吉洛·多马尼设计的一组春装表演开始了,他看到头一个模特儿出场时手里牵着一只豹子,他就知道要砸台。
杰米在一般情况下是没有兴趣看时装表演的,但这一场的主持者是迈耶林大联号,他们可是主要的广告主顾啊。杰米在思忖,他确实应该为企图掩盖时装弱点的新潮流写上一篇文章,对陪衬模特儿的花样评论一番:有的带着活蹦乱跳的动物,有的扯着半裸体的男性舞蹈演员,还有变幻的灯光,云状的烟雾,各式各样令人讨厌的骗人把戏。他打算到伊莱恩那里看看,但去那里时间还有些太早。
一个模特儿身裹一件吓人的黑玩意儿从窄窄的地毯上走了过来。她肩上站着一只大鹦鹉,杰米看着看着直巴望这只鹦鹉会使她出丑。这时有人捅了捅他。
“恶心人,是不是?”说话的是默纳·韦斯顿。“上帝啊,他们只准备了这号酒呀?”她看到杰米正闷闷不乐地呷着的绿酒,又说。她把侍者叫过来,对他说:“我要一杯杜松子滋补饮料,他也来一杯。”
“夫人,请原谅……”他想说:“你别给我下命令!”但她抢白道:“你到柜台下面瞅瞅,找到那瓶杜松子酒和补酒,多添些冰。别那么啰嗦。”
侍者随即答应了,杰米颇感兴趣,颇有几分佩服地摇了摇脑袋。他对时装编辑说:“默纳,有时候我这样想,全城找不到一个男人胆敢与您作对。”
“不让他们害怕一点就是不成。”她回答:“纽约最近就是有这个问题,人们连合理要求都不敢提了。嗨,我刚来这儿的时候,还是买卖公平的,如果少给,人们会大叫大嚷。可现在,大家全都忍气吞声了。不过,我办不到,小伙子。”
他俩喝起酒来,默纳又啪啪地在柜台上拍了两下,让那倒霉的侍者再给他们各斟一杯。“喝完这杯,咱们就走吧。”默纳说:“为咱们可敬的广告主顾着想,我最好还是对这场无聊的表演只字不提。你准备上哪儿去?”
“随便遛遛,”杰米回答:“我原打算去看‘大胡子’(大胡子:即电影明星比尔德——译者注)主演的头场电影,可是买票的队已经排过了街角,再好的电影,即使是他的,我也没有顶着冷风排长队的瘾。”
“那好,跟我走吧。街那边新建了一个波斯饭店。我早想去尝尝,管它什么味道,都比看这时装表演来得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