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萍乡县。
县衙。
地牢。
吱呀——
厚实的栅栏门缓缓地推开,发出沉重的呻吟,在寂静的空间里打破了沉寂。
牛然费力地睁开了眼睛。他半靠在坚硬潮湿的墙壁上,上面凹凸不平的石砖咯着他的背,单薄的囚衣上已经磨出了一道一道的口子,里面的皮肤已经开裂,结出了痂。
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嘴里连唾沫都干掉了。张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脸上布满了尘土,显得和外面流浪汉一般潦倒。
“犯人牛然,到招供时间了。”门外,衙役的声音传来。
牛然动了动已经麻木的双腿,沉重的镣铐在地面摩擦着。他已经没什么力气站起来了。整座监牢里面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霉味。门口的衙役不禁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别在那墨迹。”
牛然一只胳膊无力地抬了起来,从磨破的袖管里伸出皮包骨的五指,像是要在空中抓住些什么。衙役无奈地叹了口气,迈步走了进来,从衣内掏出一个干硬的馒头,随手扔在了牛然的脚旁。
馒头打了几个滚,压在了一只漆黑的爬虫身上。牛然看着那个馒头,嘴角开始不自觉地抽动起来。
“赶紧的,别人都在等你了。”衙役冷冷地抛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充满恶臭的牢房。
招供室。
柳筱筱清秀的脸已经苍白且消瘦了下去,她的眼眶深凹着,变得憔悴不堪。她细长的手臂被粗大的枷锁铐着,长长的铁链捆在一边的石柱上。
柳筱筱坐在冰凉潮湿的地上,单薄的囚衣已经脏乱不堪,上面布满了褐色的土迹。从囚衣下露出了白皙的双脚,脚尖不住地颤抖着,令人怜惜不已。
在她的面前,一个满脸横肉的衙役坐在一张长长的木桌后,他的脸上长满了可怖的痘疮,嘴角一咧,露出满嘴的黄牙。
“柳三娘,你是这杭州有名的春楼招牌,这整条街上谁没听过你的名声,被人称作千金难买一夜春宵也不为过,像现在琴女的身价像你一般的人可真不多,何苦让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方。说实在的,下官原以为柳三娘也是个淡泊名利之人,自视清高,多少人的银子都花在你的身上还是打了水漂。可现在看来,不是你柳三娘看不上,而是他们的银子没有那牛老爷的家底厚啊。”衙役舒服地靠在长椅上,看着柳筱筱狞笑着道。
柳筱筱无力地睁开双眼,视线在衙役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又疲惫地垂下眼帘,看上去像是困得要睡着了一般。
衙役接着道:“江湖人有一招逼供的法子,叫熬鹰,既不会在身上留下伤痕,又可以让人难受。下官也是怜香惜玉之人,实在不想用在你身上。再说了,其他的几个犯人都招供得差不多了,你跟那些人又没有什么恩怨,何苦呢?”
柳筱筱的双唇轻启,发出细微的声音道:“我都招了……该说的都说了……”
衙役皱了皱眉头,翻开了桌子上放着的文书,道:“你前两天说的是,你在下午牛老爷用膳前喂他吃了些糕点,是这样吧?”
柳筱筱的头向前轻微地点了点,算是肯定。
衙役道:“那糕点里下了些无花散,也是你干的吧。”
柳筱筱听到这句话,眼眸微睁,散发出无神的光,又点了点头。
衙役看着她,嘴角不耐烦地撅了起来,道:“柳三娘,告诉你吧,现在上头对此事非常地重视,层层施压,对县令大人限期十日破案,现在还剩四天。你难受兄弟们也落得不痛快。那个刘商贩的掌心内侧有些擦伤,很有可能是用绳子勒牛涛所致,而牛然则往他爹身上捅了一刀,下手的人太多,现在也不好判明是谁真正杀死了牛老爷。”
衙役站了起来,缓缓迈步走到柳筱筱面前,道:“现在根据吴律,只有真正下死手的人会被问斩,其余的人只会判致人重伤。”
他走到柳筱筱一步之外站定,低着头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她,脸色变得低沉,道:“现在上面一定要一个人的脑袋,我们该拿谁的交差呢?”
在招供室的隔壁,一墙之外。,
“啊!官爷官爷,轻点……哎哟哟……”
刘振伟趴在一张坚硬的木板上,厚厚的血迹干涸在脸上,表情狰狞,鼻涕眼泪流了一脸。两个衙役站在他的身旁,手持长滚,而他们正对着的刘振伟的屁股已经皮开肉绽,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官爷饶命啊……轻点啊……我还没等到秋后问斩就被你们给打死了……”刘振伟吸了一口鼻涕,颤颤巍巍地道。
“得了吧,你这么厚的脂肪,老子手都打酸了。你这屁股真结实。”一个衙役冷冷丢出一句。
另一个衙役站到了刘振伟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道:“早点把该说的都说了,自己舒服,我们也轻松,你还不明白么?”
刘振伟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哭丧着发出颤抖的声音,道:“官爷呀,您大人有大量,即便把草民我的屁股打开花……哎哟……牛老爷也不会活过来啊……”
衙役听罢,冷笑了一声,道:“我需要牛涛活过来么?既然这样,那我就把你屁股先打废了再说,你以后上茅房只能从上面出去了。”
“别别别别,小的……小的说,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啊……”刘振伟无力地哭嚎着,衣襟下面已经湿了一摊,发出阵阵骚臭。
一个衙役站在刘振伟面前,将手中的长棍竖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有屁快放。”
刘振伟的眼神中散发出犹如落水狗一般祈求的神色,整个人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脑袋里迅速地思考了一会,看着面前的衙役,支支吾吾地开口。
“在牛府里头,柳三娘……是对牛老爷最有嫌疑的……因为牛老爷自从生意……买卖上的事冤枉过我以后,他硬是要栽赃给柳三娘,怀疑柳三娘和我串通一气……还威胁要把柳三娘打死……他还当着我的面打过她……”
衙役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问道:“那其他人呢?”
刘振伟的眼珠子转了转,急忙思索起来,道:“其他人……大夫人和二夫人平日里为人和善,杀个鸡都是下人去做的,连个耗子都不敢打,对牛老爷也是唯唯诺诺的,更别提杀人了……”
衙役面朝刘振伟蹲了下来,冷笑了一声,道:“那你呢?你为什么要用绳子,勒死牛老爷?嗯?”
刘振伟一听,脸色煞白,十指禁不住颤抖起来,唾液不自觉地往外淌,语无伦次地道:“大……大人……小的……冤枉……冤……”
衙役抽了抽嘴角,消瘦的面庞恶狠狠地动了动,厉声道:“给我打!”
“啊——”
招供室里即刻传出刘振伟杀猪般凄厉的嚎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