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长决紧抿着唇看着她，想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
玉空灵唇角冷冷勾起，她手腕一抖，剑刃便要划过他的脖颈。
“君大哥……”
见君长决没有反应，寒碧吓得大叫。君长决瞬间反应过来，脖颈轻轻一撇，身子急退几步。
玉空灵丝毫没有放过的意思，反而剑刃轻挥，追击而上，双刃相交，而两人隔得近，隔得如如此之近，近到可以闻到对方鼻息之前喷洒的气息。
“空灵，你还活着……”君长决看着满脸冰霜色的玉空灵，轻轻喟叹。
玉空灵冷哼一声，“我还活着，你是不是很失望啊？你是不是觉得可惜，可惜那一剑没要了我的命？”
“不是的……”君长决低低否认，却还没说完，玉空灵便抽身一退。纵身一跃，在空中一个翻身，便已站在寒碧身前。
寒碧吓得花容失色，警惕地看着玉空灵。抱紧了怀中的男婴，“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玉空灵莞尔一笑，轻轻拿起手中的剑，端详了片刻，然后斜眼晲了她一眼，“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以前的寒碧根本不会惧怕玉空灵半分，可是现在，现在不同了，现在玉空灵不但没有死，而且武功竟高得吓人，绝对不是她或者阿虚能够斗得过的，而且，南宫风根本就指望不上。
“玉空灵，这里是武林大会。你敢当着天下群雄的面，杀了我们母子吗？就算当年君大哥负你在先。但是感情之事根本就不能勉强，你又何必心生怨恨？公报私仇？”寒碧躲在阿虚身后，杏眸扫了底下一眼，便强挺着身子，大声说道。
她的本意就是让她难堪，她要天下群雄知道玉空灵就是一个妒妇。
她点明玉空灵的身份，就是要玉家庄难堪，就是要天下人都嘲笑玉家庄嘲笑玉空灵，她要的是玉空灵，永远沦为笑柄。
果然，寒碧一出口，底下便是一阵哗然，有人看向玉家庄的负责人。发现他面带寒意，却什么都没说。
“公报私仇？”玉空灵哈哈大笑，“公报私仇？我什么时候在公报私仇？我动了你吗？我杀了你吗？我弄疼了你吗？你自己心里有鬼，怕我成这样，现在说我公报私仇？既然如此，那咱们的账，要不要摊开来，让天下群雄来算一算，到底是谁理亏？寒碧，你敢吗？”
“玉施主。”无觉暗中摇了摇头，轻叹出声，“此次武林大会，只是为了选出一个德才兼备的英雄，带领群雄造福各大武林门派，而不是来了却私事，玉施主还是……”
“无觉大师。”底下有一鬓发添霜五十左右的男子，缓缓站起，他站如劲松，目光炯炯，“玉空灵乃我玉家庄少庄主，玉家庄要算的账，自然是与门派有关，难不成无觉大师觉得，此事应该私了？”
“这……”
“不知钟管家的话是何意思？”无觉思考片刻，看向钟伯问道。
钟伯淡然一笑，“玉家庄和水冥教之间的恩怨，怕是不少呢？可要一件一件算。”
“钟伯。”玉空灵回神看向钟伯道，“玉家庄和水冥教的恩怨，我自然要算，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现在要算的，可是为了我自己。”
玉空灵微微一笑，转首看向脸色微微僵白的寒碧，对着她轻轻一笑，“君夫人，你我分别一年多，那个时候你刚刚有了身孕，我却徘徊在鬼门关前，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看不到君少爷的出生了，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让我能够见到君少爷，不知君夫人可愿给我一睹尊荣？”
寒碧摇了摇头，紧紧抱着怀中的男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玉空灵抢了去。
“有什么好看的？”南宫风悠悠地打着扇子，“又不是你儿子，看不看又有何异？”
玉空灵秀眉微挑，还想说什么，却听到身后恶风不善，她心中一凛，身子猛地斜飞出去，而身后的君长决却紧追不舍，身子猛地贴了过来。
玉空灵杏眼眯起，君长决神色淡然，却一把伸出手，猝不及防地抓住玉空灵的肩，腰眼一扭，脚尖点地，身子猛地急蹿出去，“要打得找个宽敞的地方，这么小的地方，在下可施展不开。”
话音落下，两人却已飞出好远，众人回头之际，两人却已隐入树林之中不见踪迹，有人叹其孽缘，有人却赞叹其妙绝天下的轻功。
要说轻功，这玉家庄的‘空影留香’乃是在天下轻功榜上排名前三的。
纵然再绝妙的轻功也有落地的时候，正如君长决抓着玉空灵的肩离开，但也有两人分开，四目相对，杀意横生的时候。
玉空灵紧紧握着手中的剑柄，唇角挑着讥讽的笑意，“君教主这是干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是为了保护妻儿还是为了揭开伪善的面具，与我一决死战？”
君长决微微摇了摇头，上前一步俊眉轻皱，黑眸紧紧地盯着玉空灵，那眸光是如此地贪婪，“我只是希望你别冲动，空灵，你可以找我报仇，但是不是这个时候，你明白吗？我欠你的，我记得，我也会还，这辈子不够，我下辈子还。”
“还？”玉空灵冷笑一声，长剑指着他，“君长决，你还知道你欠我的，我告诉你，你欠我的，今生必须还清楚，至于下辈子，我可不想再看见你。”
“空灵……”君长决声音低哑，带着一丝压抑地痛苦，“我知道我欠你，我知道我骗过你，我知道我伤害过你，但是空灵，纵然我君长决对你说过无数的谎话，但是有些话，我却从未骗过你。”
君长决伸手握住她的剑尖，看着她轻轻道，“我说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我没有骗你，我虽与寒碧成亲，但是我从未把她当做我的妻子，我的心中，只有你。”
玉空灵身子一颤，却突然冷笑，一把抽回剑，剑刃划在他的手掌上，鲜血喷涌而出，可她不看，可他不顾。
“唯一的妻子？只有我？君长决，你不觉得你的话很好笑吗？你和她孩子都有了，你说我是你唯一的妻子？”
“那个孩子不是我的。”君长决再次上前，却被她冷彻的眼神逼得退了回来，忍不住提高声音道。
“你说什么？”
君长决略带乞求地看着玉空灵，“孩子不是我的，我不爱寒碧，我怎么可能会和她有孩子？空灵你纵然没有好好看过那个孩子，但是你也扫了一眼那个孩子一眼，他长得可有半分像我？空灵，你信我好吗？”
“信你？”玉空灵可笑地看着他，“你要我信你？你现在凭什么要我信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你现在和西域对我的态度截然不同，但是，我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诉你，我这辈子，不会再信你。”
“那是因为……”
“不要和我解释。”玉空灵重新提剑，“你说的每个字，我都不会信。”
“空灵，我求你，你再信我一次，最后一次好吗？真的是最后一次。”君长决上前，再次伸手去抓她的剑，而她却一把把剑挥开，冷冷地看着他。
“最后一次？”玉空灵冷冷一笑，“君长决，多少次的最后一次？可是真的是最后一次？君长决你还以为我是那个一直被你哄着玩的玉空灵？你以为你的花言巧语还能再骗我？”
“若是你真的那么恨我，那你刚才为何不说？”君长决声音突然提高，双眼睁大地看着她，“刚才，就在刚才，你可以当着天下群雄的面，将我对你所做的一切，全都可以公布于众。你告诉他们，我娶你是为了丹书铁劵；你告诉他们，我争这武林盟主不过是想让他们做我报仇的棋子；更甚至，你告诉他们，我为了能和寒碧双宿双飞曾给你致命一剑，将你抛在西域的沙漠中，不闻不问。你为何不说？只要你说了，那我苦心经营的一切全化为乌有。你为何不说？”
玉空灵紧紧抿着唇，双眼瞪着他，身子竟然微微颤抖，她紧紧握着剑，剑刃轻颤。
君长决瞥了一眼她紧握的剑，再次看向她，“你不说不就是因为心中还有我吗？玉空灵，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也骗不了你自己。”
“你闭嘴！”
“你还爱我，对吗？”
“你闭嘴！”
“玉空灵，你心中明明还有我。”
“我叫你闭嘴！”玉空灵猛地大吼一声，树叶纷纷零落，而她手中的长剑挥开，银光划过，猛地刺向前面的君长决的胸口。
她知道，她很想这一剑刺穿君长决的胸口，她也知道，以君长决的身手绝对是躲得开这一剑，所以，她丝毫没有保留，全力一剑，刺穿他的胸口。
长剑入肉的声音，鲜血蔓延的颜色，以及他微微抽搐的身子，都让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这样便好……”君长决的声音微弱，苍白的脸，留恋地看着玉空灵，“这样算是还了你一剑，若是今日不死，我他日会慢慢地还。总有一天，会还清的，对吗？”
“你……”玉空灵眼睛睁得老大，似乎根本不相信眼前的情形。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成了真,自己的心会那么痛，那么慌乱，那么得害怕呢？
君长决笑着摇了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
玉空灵看着手中的剑，看着他鲜血淋漓了他的白色长袍，似乎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一剑，他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何不躲？
为何不躲？
君长决伸手握住剑刃，玉空灵再次一颤，他皱着眉，将自己的身体缓缓推进了一些，玉空灵吓得差点松开了手，而君长决却伸手将她抱住，紧紧抱住。
“能够再次抱到你，真好。”君长决的声音轻轻，“能看到你好好的，真好。能见到你武功高强，真好。”
“你……”玉空灵僵硬着被他抱住，睁着眼睛，而泪水就那么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没想到，自己还可以为他落泪。
“那日我离开，将你一人丢下，任凭你听天由命，你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就恨我入骨？真好，恨意可以支撑着你活下来，恨意可以让你变得强大，恨意让我们再见面。真好。”
君长决额头冷汗涔涔，他感觉全身无力，感觉下一刻就要步入黄泉，他闭着眼睛吧，声音低低，“我时常在想，如果你真的死了，那我该怎么找到你，和你同棺而葬？明明说过死同穴的，可是我派出去的人，找不到你一片骨骸，空灵，你说，如果我真的找不到你尸首，那下辈子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那我欠你的，又该如何还？”
君长决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头晕目眩却强撑身子，气若游丝，“知道你还活着，我死掉的心，再次活了过来，原来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你明明和我断情绝义了，你明明和我断了关系，你明明不要我了，你明明折断了南玉流水簪，你明明亲手杀我，为什么……”
“那是骗你的。”君长决感觉自己的生命流失，他知道如果再如此耗下去，那自己肯定是要死的。
怕吗？
一点都不怕。他怕死在任何人的手里，唯独不怕死在玉空灵的剑下。
如果真的要选择一种死法，那么便是现在，没有任何痛苦，就这样抱着她死去，欠下的债下辈子再还，然后她永远的记得他，就算是恨他，他也相信，她永远地爱着他。
“呵呵……”玉空灵低低一笑，她伸手推开他，一把抽回自己的剑，而他忍不住屈膝而跪，跪在她身前，鲜血如流不断低落。
玉空灵退后一步，剑身上的血顺着剑身的花纹，一点一点低落，低落在冬日的黑土中。
“你真的以为你这般演戏，我还能信你？你真的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救你？君长决，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一点点的死去。”
玉空灵紧紧握着剑柄，冷冷地看着垂死挣扎的他，“看到自己的血一点点流干很痛苦吧？自己的希冀化成灰的瞬间很难过吧？一点点等死的滋味不好受吧？你记住，你现在所承受的一切，我都承受过，各种滋味，我也体会过。”
“呵呵……”君长决手撑在地上，低低一笑，“的确很疼。”
君长决颤抖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染血的小木盒，吃力地打开，木盒中的玉簪依然如当初一般，温润流光，流水闻轻缓悠悠。
玉空灵看着那一支玉簪的时候，眼眸一窒，她咬牙看着微微摇晃的君长决。
君长决想站起来，却发现那简单的动作，是如此的艰难，“你当初拿到……阿虚手中的簪子……一定没仔细看吧……这支簪子你送我的当日，我就刻下你我的名字，你不是知道吗？”
玉空灵回想过来，当日拿到阿虚的簪子，自己的确没仔细看，毕竟她从未想过，君长决会用一个假簪子给她。
她上前缓缓蹲下，颤抖地拿起那一支簪子，细小的刻纹，刻在按在的首部。
她竟然……
“空灵，这里不是西域，我没必要再伪装自己……我……”
“君大哥……”就在君长决想伸手握住玉空灵手的时候，却听到寒碧寻来的声音。
玉空灵猛地后退几步，冷眼看着跑过来的寒碧，看着她大惊失色地跑来，跑到君长决身边，哭的泪流满面，伸手去捂住君长决怎么也止不住的鲜血。
阿虚上前一步，急忙封住君长决的穴道，然后盘腿坐在君长决身后，给他运功输入真气。
寒碧回头，通红的眼瞪着玉空灵，“若是君大哥有什么万一，我要你不得好死？”
“是吗？”玉空灵将玉簪藏入自己的袖袍中，右手轻轻提起长剑，“这里可只有你和阿虚两人，阿虚要给君长决渡气，而你是我的对手吗？”
“你……”
玉空灵冷冷一笑，缓缓地走向她，“你以为我还是那个被你轻易地扣住脖子，威胁着推下悬崖的玉空灵吗？你以为你还是那个能够在悬崖边上置我于死地的寒碧吗？嗯？”
玉空灵的剑豁然刺出，寒碧惊叫了一声，再次回过神来，却发现玉空灵站在她的三步远冷笑地看着她，而她却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伸手捂住脸，却发现粘稠一片，她看着手掌再次尖叫。
“叶伤花伤人向来是留伤的。你这张脸，从此之后，便形如鬼魅。”
“你竟然……”
“噗……”
寒碧还没说完，身旁的君长决突然喷出一口血，全身瘫软在阿虚的身上，寒碧回头看着阿虚，阿虚面露难色，“我已经尽力了……我救不了……”
“什么叫救不了？你是说……君大哥……”
“他失血过多，根本就回天无力……”阿虚看着已经闭上眼，面色苍白，以呈死灰之气的君长决道，“我输内力也无济于事。”
“你必须救……”
话还没说完，身前的玉空灵却一个箭步上前，二话不说将昏迷的君长决抱起，转身便走。
“你去哪？把君大哥还给我？”寒碧上前抓住玉空灵的肩膀，玉空灵肩膀一抖震开她的手，而阿虚却已在她眼前，抱住佩剑，警惕地看着他。
“滚开！”玉空灵盯着阿虚冷冷道。
阿虚摇了摇头。
玉空灵猛地冲上去，脚尖一点，狠狠地踢向阿虚，阿虚身子一让，玉空灵脚步不停，转眼间已经消失在溶溶的月色之中。
“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阿虚单膝跪地，“属下无能，请小姐责罚。”
“你……”寒碧看着身影已经消失的玉空灵，又看着低下头认错的阿虚，再看了一眼满掌的鲜血，猛地大叫一声，然后追了过去。
而玉空灵抱着君长决却一路疾驰，即使在夜色之中，她也脚步不停，速度极快。
只是，她一边抱着君长决，一边赶路，为了护住君长决，她在路上还不停的用内力给他续命，只希望他能够再撑一下。
不能死，他现在还不能死。
欠了我这么多，怎么可以一死了之？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君长决你听着，不要以为你这样死了就解脱了，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你生不如死，而不是一死百了，你听到了吗？你活着，一定要活着。”
玉空灵脚步飞快，第一次用轻功走了这么久，第一次抱着一个人走了这么久,即使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即使四肢如灌了铅，即使四肢酸涩的要命，她也要坚持，坚持住，不能就这么倒下。
玉空灵抬头看着远方，她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火光跳跃，只要在坚持一刻钟，就结束了。
一路飞奔，向那驻扎的军营中飞奔，有人察觉大呼小叫地跑过去拦，玉空灵一边躲闪一边大叫，“宁白，我是玉空灵，宁白。”
玉空灵的声音很高，又用内力扩开，属于玉空灵的声音很快就传到了主帐中，宁白从睡梦中惊醒，连忙披衣而起，急速地冲出帐外，只见玉空灵抱着一人，一边和士兵们打，一边往这边来.
“都退下！”宁白声音提高，让那些围着的士兵们，全部停了下来。
玉空灵一路冲到宁白身前，看着他。
宁白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军帐。
玉空灵也连忙跟了进去。
“宁白，你救他。”玉空灵看着宁白站在军帐内背对着她。
“不救。”宁白声音冷漠，透着一丝坚决，“我说过，此生若他不求我便罢，若他有求于我，我定要他生不如死。我放过他，已经是对他宽容了。”讨华来才。
“宁白……”玉空灵凑近他，“我知道你恨他，我也恨他，可是，宁白，你不是说要他生不如死吗？我也是，这么简单的死，太便宜他了。你先将他救回来好吗？”
“一剑穿心，又失血过多，救不了。”宁白冷眼瞥了一眼昏迷的君长决道。
“不可能的。当初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你都能救活，这一次你也可以的，对吗？宁白，我求你，救他，救救他。”
宁白豁然回身，血红的眼瞪着她，“玉空灵，你瞎子吗？他那么对你，那么伤你，你还要让我救他？你就真的那么犯贱吗？当初，我不救，你求我救，结果呢？我告诉你，这辈子我绝对不会再救他！”
宁白袍袖一甩，怒气染满他整张俊脸，胸膛因为怒气而一起一伏，可见他此时有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