μ2±±±±±南宫风没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待了一会儿,南宫风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她的身上,轻声道。“山中夜里凉,别着凉了。”
玉空灵回头一笑。“你可真体贴。”
南宫风动作一停,挑眉道,“我有还有更体贴的,比如说抱着你?”
玉空灵白了他一眼,南宫风却突然凑了过来,玉空灵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仰去,颤声问,“你想干什么?”
南宫风眨了眨眼,“我想体贴你。”
玉空灵干笑一声,“不用。”说完,她慢慢起身,将外袍递还给他说,“我突然想睡了,那么晚安!”
说完。玉空灵连忙回房。
南宫风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外袍轻轻一叹,最后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早上,南宫风从外面回来,看了看自己的居所。然后问从房内出来的阿桐,“玉空灵呢?”
阿桐无奈地指了指玉空灵的房间道,“还在睡。”
“还在睡?”南宫风走了过去,敲了敲门,“喂,该起床了,都什么时辰了。”
里面传来玉空灵咕哝不清的言语。南宫风无力地一叹,“你要是再不出来,我进去了。”
房门突然被打开,玉空灵睡眼忪惺地打着哈欠,“你干什么?睡都不给我睡够?有你这么虐待人的吗?”
南宫风差点气笑了,他指了指高悬的太阳道,“我说玉夫人,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睡?”
玉空灵揉了揉头发道,“那又怎么样?有没有事情要做。”
“是吗?”南宫府双手环在胸前,靠在门框上,挑眉道。“如果我告诉你,你心心念念的相公已经距离这不远了,你会如何?”
玉空灵打哈欠的手一顿,状似不在意地道,“来就来了,不是很好吗?”
“是吗?那玉夫人,这场赌局不知是谁胜谁负?”
玉空灵揉了揉肩膀道,“输赢未定。”
“呵!”南宫风歪头一笑,“你对自己还真有信心呢!”
“过奖!”玉空灵再次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我还是继续回去睡吧!”
“要我陪你吗?”
玉空灵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依然倚在门框上的南宫风,只是那笑容中带着些许揶揄。
玉空灵哼笑一声,“我最怕男人打呼噜还脚臭!”
“……”
————
君长决的确快要到了,一路上快马加鞭,休息的时候都很少。
一行四人,这一路上竟然一共换了十匹马,可谓是不可不急啊!
一早就听说了君长决已经到了山下,走进竹林的消息。
彼时,南宫风正躺在藤椅上假寐,彼时,玉空灵正翻看着一本杂记,听说君长决来了,玉空灵面色一僵,然后又随意说道,“哦,来了。”
南宫风眸中带笑地看着一脸面无表情的玉空灵道,“你相公来了,你就这种表情?”
“不然呢?”玉空灵右手托着下巴道,“难不成要欢天喜地的去接他?他又不是不认得路。”
南宫风缓缓起身,伸了伸懒腰,然后笑看着她,“走吧,去看看我们的赌局,到底是谁胜谁负。”
玉空灵也一脸从容地起身,“好啊!”
南宫风扬了扬眉,然后伸手一引,笑嘻嘻道,“玉夫人,请。”
玉空灵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地昂首挺胸地去了。
一路走到断崖边,玉空灵看着那条选在两端的那条锁链,心头紧了紧——如果这一切都是南宫风他们骗她的,那么君长决一定过不来。
正当她面容沉静,暗自思考的时候,南宫风拉着她的手腕,往后走,“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你若站在这里,他肯定不会自己过来。”
玉空灵紧抿着唇,没有说话,任由南宫风将她拉至一边,然后飞身到一颗大树上,坐下。
南宫风坐在她身边,微笑着看着天上飞鸟飞过,浮云掠过,如果玉空灵能够微笑,那就真正是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啊!
南宫风,轻轻靠在树干上,道,“这种感觉真好,好像什么可以都能忘掉。”
玉空灵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靠在树干上微笑着假寐,一片惬意的模样。
玉空灵回过头,继续看着那断崖的对面,想看看她心目中那病弱的男子会以何种方式上到这断崖。
如果真的是病弱,想必上来的时候一定气喘吁吁,脸颊通红,脚步不稳。
而玉空灵再次见到君长决的那一刻,把她心里仅存的一点希冀都全部打破。
她看到了他上了断崖,她看到他一身白衣飘绝,她看到他脸不红气不喘,每一步虽说轻盈,但是有力。
她看到他站在那一端锁链上,眸中没有一丝惧意,他微微抬首,眸光清亮,脸色微沉,却一脚踩上那锁链,借力飞身而过,每一步踏出,都那么恣意潇洒,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他的每一步踏出,都如青云直上,羽化登仙。
他脚踩在这边的断崖之上,停了停,刚想迈开脚步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娇呼。
他回头,只见那名穿白色纱衣的女子,脸色微红,眸中带喜地向他小跑过去,然后在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那女子神色一片娇羞,然后上前不顾女子的矜持抱住他的脖子,声音低低柔柔,“君大哥,我们终于是再见面了。”
君长决眉眼中略带疲色,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碧儿,许久未见了,似乎长高了。”
寒碧放开手,双手抓着他的手,低头笑着,“那是因为君大哥,你都不来见碧儿。”
君长决回头看了看,见慕容野和陆青舞云也已经过来了,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慕容野笑嘻嘻地过去,“寒小姐,不知道我家嫂子在哪?”
一句‘我家嫂子’,让寒碧僵住了脸,她咬了咬唇道,“我怎么知道?我请她过来做客,她却跟别的男人跑了。”
君长决皱了皱眉,问,“南宫风呢?”
一句问出,还不待寒碧回答,便听到一声轻笑,“总算是想起我来了。”
众人看过去,只见南宫风从一颗茂密的树上飞落,然后片刻已经到了几人眼前,南宫风折扇轻摇,“君兄,别来无恙?”
君长决脸色微沉,“空灵呢?”
南宫风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昨晚累了一夜,怕是现在还在睡觉吧?”
“你说什么?”君长决脸色一变,上前一把抓住南宫风的衣领,“你对她做了什么?”
南宫风笑眯眯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君兄,怎么能这么粗鲁呢?”
“她在哪?”
南宫风笑而未语,而慕容野却在身旁阴测测道,“如果你对了嫂子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我不会放过你的。”
“呀呀呀,你们能不能冷静一点?瞧把你们一个个急的,不是让人笑话吗?”
“少废话!”舞云冷哼一声,“夫人在哪?”
“她……她可不愿意见你们呢!”
“你以为我会相信?”君长决冷冷一笑,“她人呢?你要是再不说,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南宫风无奈了,他做出一个任人宰割的表情,“我也想让你们夫妻见面,可是人家,不愿意见你啊,不然早就出来了。你说说你们一个个把她骗的,把她骗得团团转,如果是我,我打死也不出来。”
君长决脸色一僵,手掌微微一颤,放开了南宫风,声音低哑,“她人在哪?”
南宫风皱眉整了整自己的衣袍,不乐意地看着君长决,“都说不知道了,你怎么还问啊?”
“你所说的一切,她不会相信的,除非她亲眼所见。她是不是在这附近?”君长决声音低低,透着一丝压抑的痛苦。
南宫风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慕容野狠狠瞪了南宫风一样,然后环视四周,大声道,“嫂子,你在哪?我们接你回家!”
“回家?”
慕容野的声音落下,一道声音轻轻传来,众人只见刚才南宫风跳下的树上,轻轻飘下一人。
水蓝色的长衫轻轻飞舞,黑色长发请轻抚着她带笑的面容,她亭亭站在树下,笑容明媚。
没有哭没有闹,没有愤怒,没有难过,就如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得比之阳光都灿烂。
“不知道是哪个家?”
她站在树下,双手背在身后,歪头而笑。
看着这模样的玉空灵,慕容野打了个寒颤,凑过去对君长决轻轻道,“长决,这嫂子似乎有点不太正常,寻常女子不是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吗?这,是不是太诡异了些?”
君长决没说话,眸光沉沉地看着玉空灵,然后缓缓走了过去,终究是在她身前的三步处停下。
“对不起,空灵。”他声音轻轻,带着无尽苦楚。
其实他何尝想要欺瞒与她,只是他不知从何开口,他怕一开口,玉空灵就会离去,以为他怕玉空灵觉得他身边没有她容身的理由。
玉空灵却依然微笑,“白衣英雄这滋味是不是很不错?”
君长决呼吸一窒,瞳孔一缩,面容微微发白。
终究她还是看出来了,也是,毕竟他带面具那么多次,他的身法,她看得清楚,今日从那边过来,足以让她看清他的身法,也足以可以让她知道,那神秘的白衣男子是谁?
“对不起。”他轻声道,“能不能给我一点解释的时间。”
玉空灵摇了摇头,这次的笑容虽然灿烂,却灿烂得令人心疼,“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苦衷,可是,抱歉,我不想听。做久了傻子,做久了笨蛋,就不想知道一切了。”
“空灵……”君长决轻轻闭上了眼,声音喑哑,“你别这样……”
玉空灵却一笑,缓缓走出几步,看着脸色尴尬的慕容野,微微一笑,“第一次见面时,是你遇到火冥教追杀,被这位白衣英雄所救吧?”
慕容野干干一笑,玉空灵继续道,“第二次见面你就扮演起火冥教教徒故意刺杀他是吗?”
慕容野面色一僵,沉默下来。
玉空灵回头看着脸色发白的君长决道,“是的,我的确不怎么聪明,但是不代表我真的很笨,有些事情,我心存疑虑只是不说。光天化日,普通教徒会带着火冥教令牌去刺杀你?你故意用火冥教抓走良家妇女的借口引起我的同情心让我陪你闯进那龙潭虎**。”
君长决轻轻咬着唇,别过头,轻轻闭上了眼,掩住那一抹痛色。
“那两个探子身上也不应该有那面令牌吧?那面令牌应该是你故意让慕容野送过来,又故意让我处理的那一面吧?”
说道这,玉空灵突然一笑,“我那时候也是蒙了,就算你关注火冥教的动向,如果只是一名王爷,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故意大叫,故意引人,故意放开我的手,故意让我在前面厮杀,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这一招调虎离山,正当是妙得很。后来又用你那白衣英雄的身份相救于我,将所有一切应该有的疑虑全部抹杀,让我心怀感激之情。王爷,你算计的真好。”
玉空灵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没有任何人出声,那么安安静静的,只剩下风掠过树梢,沙沙轻响。
“那一场追杀,那悬崖下的网,你将计就计,布置得巧妙得很。蓉月演戏,你陪她演戏……王爷,你演技果真好得很。”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君长决声音沙哑,“我就不去一一解释这些了。”
君长决缓缓走了过去,轻轻道,“空灵,你可知道,我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我能演?我不想骗你,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我是如此的虚伪,我是活的如此难堪,如此艰难。我活的小心翼翼,我装病,不过就是想保住命。”
玉空灵垂下眼,没有说话,君长决伸手握住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中涔涔冷汗,是那么得冰凉。
君长决抬眼看了那边的众人,慕容野明白的对陆青示意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地过去推着寒碧离开,寒碧虽然不愿意,但也无奈离开。
南宫风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扬了扬眉,摇着折扇离开了。
一时之间,断崖上只剩下君长决和玉空灵两人。
“空灵,这次我从京城赶了过来,我就做好和你坦白一切的准备。空灵,我说过就算我欺骗你诸多,但是我对你的感情却从未骗你。把你带路危险之地,让你受伤,是我没有算计好,是我的错,我真的从未想要伤害你。我不想告诉你一切,只是单纯的想保护你,你信我好吗?”
玉空灵微微抬头,没有说话。
“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君长决紧紧攥着玉空灵的手,声音低低,听起来似乎带着一丝委屈。
“我本来就不想嫁给你,要不是你用我家人威胁我,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玉空灵背对着他,声音中含着一丝冷硬,“既然你说,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护我,那么如果你的想保护我,就直接放开我,让我回家,休书一封,从此,我他嫁,你另娶,各不相干。”
玉空灵咬牙用平常心将这段话说完,就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君长决说话,只是她听了许久,君长决都没说话,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又道,“如果你没有异议,那就这样决定吧!还请王爷写封休书给我,让我回家。”
过了良久,玉空灵还是没有听到君长决的声音,她忍不住气愤地回头,只见君长决正悠悠地看着她,那眼中竟饱含委屈,似乎是自己要丢弃他。
玉空灵愤怒地抽开手,退后几步,眼眸微冷,“王爷不要再演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君长决轻轻闭上了眼,叹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问,“真的要这样?”
玉空灵面无表情地点头。
君长决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不能答应。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并没有犯错,我找不到理由休你。”
玉空灵秀眉一皱,想了想,硬着头皮道,“我爬墙了,红杏爬墙了!”
君长决眨了眨眼,问,“对象是谁?”
玉空灵继续硬着头皮道,“南宫风,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君长决侧头轻轻咀嚼这句话,然后转身便走。
玉空灵一惊,“你去哪?”
君长决头也不回地说道,“杀人。”
玉空灵连忙拉住他,“等等,不是……”
玉空灵一时情急,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心中囧的要死,感觉这气氛明显不对,自己不是应该强硬一点,任他天花乱坠,我自不动如山吗?
现在这情形是闹哪样啊?
她一时气急,忍不住喊道,“你把我当傻子耍了那么久,你还想把我留在身边继续耍吗?我没那么犯贱!”
君长决的身子顿住,突然一个转身将她抱住,紧紧抱住,任她怎么挣扎,他就是不松手。
“我从未没把你当傻子耍?我只是不想你知道我沉重的过去,我不想你因为我开心不起来,空灵,这份沉重由我一人背负就够了,我怎么忍心让你与我一同背负?我只想你开开心心的,和普通人家的妻子一样,不用想着深仇大恨,安安心心都过完这一生。”
玉空灵突然停止了挣扎,君长决却抱得更紧了,“我知道纸包不住火,我也知道也许瞒不了你多久,但是,我只想那一天来得晚一些,再晚一些。这样你开心的日子就多一些。空灵,我从未想要伤害你,至始至终都是这样。你信我一次,最后信我一次好不好?”
“他们说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他们说你武功高,说你很聪明,说你会算计,说你会煮茶,说你会弹琴,说你会吹箫,说你会种树……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玉空灵身子轻轻颤抖,声音隐隐中带着哭腔,却拼命的压下。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却还是讲赢了他们。我说我不喜欢喝茶,所以你不煮茶,我说我不喜欢那些琴曲箫曲,所以你不弹不吹,我说在你眼中合欢树就是歪脖子树,我说,你喜欢看红肚兜的书,我说你应该有自己的秘密……可是爷爷很喜欢和我一起喝茶,可是爷爷很喜欢和我一起在音阁听曲,可是爷爷很喜欢和我在一起在爹娘的坟前种桃花树……”
玉空灵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拼命地压抑着,声音断断续续,“那时候……我只想让他们不要太得意……想告诉他们,其实……其实只是因为我不喜欢,所以你不做,而不是你不愿意对我做。”
“那以后我只为你煮茶,为你弹琴,为你吹箫,和你一起去爹娘的坟前种桃花树好不好?”君长决紧紧抱着玉空灵,轻抚着她的发,声音轻轻,“其实,我的确一直以为你不喜欢这些,我以为你不喜欢喝茶,所以我就让人给你沏花茶,给你放一些糖,我以为你喜欢听街头卖唱,我就带你去听,现在我知道了,我就记下了。”
玉空灵没说话,将脸颊埋在他的胸口,君长决紧紧抱着,唇角浮现一丝轻松的笑容,心中的不安终于是静止了。
“这段时间,我很想你,我总是害怕你会被人欺负,你看似很好欺负,但是你却从不给别人任意欺负,所以我总是很不安,真想飞过去,飞到你身边,看到你平平安安没有少一根头发丝,我才放心。只是……”君长决轻叹一声,抱紧了她,“你还是瘦了一点,这段时间,你一定恨我恨得要死吧?”
玉空灵伸手推开她,转身背对他说道,“也没有恨你,只是在想,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我就没有必要留下来了,原来你身边根本不需要我,我本来是保护你的,现在发现你强大的不需要保护,那我在你身边还能干什么?”
君长决从身后捂住她的眼睛,声音轻轻,“我娶的是妻子,不是保镖。从今以后,我就不需要你保护我了,就像那次在悬崖下说的那样,总有一天是我保护你,空灵,你是我的妻子,不是我的保镖。”
玉空灵伸手按住他捂着自己眼睛的手,“为什么你救我那么多次,却不肯告诉我他就是你?如果你告诉我了,事情就不是这样发展了。”
君长决无奈一叹,“我不是提示过你了吗?”
听到这句话,玉空灵炸毛了,她一把拉开他只手,回头愤怒道,“那算什么提示?什么尹什么什么梦,你的名字和那些有什么关系?”
君长决眨了眨眼,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心中泛起了一丝心疼,他伸手轻揉着她的眼,“框为口,口上添尹乃为君。黄粱梦短,现世长,玉环缺口视为玦,玦通决。你只要随便找个秀才以上的读书人,都能帮你解释,你却不去找。你后来直接问我,我怎么好告诉你,那便是我?想必你一定觉得我乱解释吧?”
玉空灵没说话,任由君长决轻轻揉按着她地眼眶。
不过君长决说得没错,如果他当初直接告诉她,那她一定认为君长决在忽悠她。
她不服气道,“那你可以直接卸下面具给我看啊!”
君长决手一顿,垂下眼看了她一眼,“其实,我挺喜欢看你一脸崇拜地看着我的模样。”
玉空灵,“……”
玉空灵深深觉得君长决有时候真的挺讨厌的。
看到玉空灵幽怨的眼神时,君长决轻轻一笑,从怀中拿出一盒药膏,轻轻挖了点涂在玉空灵的眼眶上,然后继续轻轻揉按。
不得不说,君长决这样温柔的动作,很好地安抚了玉空灵的心。
得知真相时候地愤怒非常,让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去暴打他一顿,但是她控制着自己,保持着自己高傲的自尊,改用灿烂的微笑面对这个一直欺骗着她的男子。
那个人是她的丈夫,是她最亲近的人。
却是一直欺瞒着她的人。
那时候她不想笑,不想故作坚强,她只想嚎啕大哭,她只想宣泄愤怒,和普通女子一样,哭得泪如雨下。
终究还是忍住了。
爷爷说,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想要不顾一切地宣泄时,你要记住,如果没有人可以心疼你,你就要把眼泪憋回去,因为看你笑话的人就在你身边,你不能让他笑,因为他笑得是你的尊严。
所以她忍着所有的愤怒,展颜微笑时,玉空灵这才发现,此时的她,只有那轻薄的尊严。
本以为自己可以带着微笑高傲地离去,却忍不住沉沦在他小心翼翼地保护中。
却忍不住为他背负的重担感到心软。
玉空灵闭着眼睛轻轻道,“你所说的深仇大恨,是不是指的是君老王爷和王妃的逝世?”
君长决的手,骤然一停,没有说话。
玉空灵依然闭着眼睛说道,“五年前,我听爷爷说过,老王爷的离世很离奇,虽说作为一个将军,战死沙场本是平常,但是爷爷说,那一场战役,以老王爷多年的领兵经验是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的。”
“我爹他……不过是太愚忠了。”君长决的手,再次揉按着玉空灵的眼眶,声音低低,带着沉重的沙哑,“边关多年沉静,一朝来犯,本就奇怪。马征他不听求证,直接要我爹领兵攻打,作为臣子,我爹不敢推脱,即刻领兵前往边关,将敌寇尽数挡在关外。”
君长决将玉空灵揽在怀中,紧紧抱着她,下巴轻轻磨娑着她的发,“边关传来我爹战死,和我爹一起出关迎敌的旧部没有一个回来,这根本是不可能的,我想去边关看个究竟,我绝对不相信我爹会和众位叔伯一同战死。直到一位幸存的老兵,躲避所有耳目,找到我,告诉我,当日的情况,我才知道,我爹的死是早有预谋。”
君长决抱紧了玉空灵,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轻微地颤抖,“那日我爹打赢回城,监军要我爹乘胜追击,我爹说穷寇莫追,监军拿着马征的令牌,勒令我爹出兵,不然就以我爹拥兵自重,欲图谋反罪名将我爹就地正法。”
玉空灵感受到紧紧抱着自己的君长决,身子微微颤抖,她伸手紧紧抱住他,抱着因为想起痛苦的回忆时忍不住颤抖的君长决。
君长决闭上眼,五年前的一切,一幕幕地从眼前闪过。
那撕心裂肺得痛苦,将一个性格开朗的少年变得沉静。
那日边关捷报传到京城,马征开怀大笑,而在那一刻,传报的侍卫突然痛哭,“边关捷报,敌寇退居关外,而定南王战死。”
那一刻,朝堂一片寂静,当时正站在昔日定南王站的位置上的少年,失声叫道,“你说什么?”
那侍卫转头,眼眶微红,哽咽道,“小王爷,王爷他……战死在牧阳关外……”
“不可能……”还是少年的他脸色苍白,他退后一步,转身便走。
“长决,你去哪?”坐在上方龙椅位置的马征,沉声叫住要离去的少年。
少年时候的君长决脚步顿住,他回头,微红的眼眶强忍着泪水。
“我要去牧阳关,我不相信我爹会战死。”
“长决。”马征缓缓起身,一身明黄的龙袍如金光般刺眼,他语气微沉,“你冷静一点,人固有一死,定南王也是人,朕也不相信定南王会战死,但是,事实摆在眼前。”
君长决浑浑噩噩地出了宫,他也不知道怎么回到定南王府的。
看到府中下人个个红着眼眶,君长决知道,父亲战死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小王爷……”王府管家担心地看着君长决,眼中储满泪水。
君长决看了他一眼,声音低哑,“我娘呢?”
管家用袖口拭了拭眼角的泪,“王妃得知消息之后,差点晕过去,现在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
君长决慢慢地点了点头,“我去看看她。”
君长决绕过管家走向母亲的房间,管家却喊住他,君长决回头,管家哑着声音道,“小王爷,君家以后全靠你了。”
君长决强忍着要奔涌出的泪水,哑声道,“我知道的。”
他转回身去,挺直着脊背,向回廊的尽头走去。
当他走到父母的房门口时,他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踏进房中。
当他踏进房中的时候,他看到母亲坐在床头,轻抚着一个锦囊,她脸色苍白,眼眶通红,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落在锦囊上,落着那绣着鸳鸯藤的锦囊上,然后缓缓晕开,凝成一片深色。
君长决知道,那个锦囊是母亲用了流云二十四针所绣,那里装的是父亲和母亲的头发——结发为夫妻,相爱两不疑。
看到这里,君长决别过头去,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进去。
“娘。”他尽量将自己的声音压得平稳,不愿意让母亲看出他此刻又是多么得痛苦?
母亲苏挽缓缓转过头去,苍白的脸上被泪水打湿,泪眼迷蒙地看着他,然后轻轻笑着,“阿决,他们说,你爹回不来了……”
君长决那一刻,泪水冲出眼眶,他大步上前,抱住自己的母亲,哽咽道,“娘,不要听他们胡说,爹怎么会回不来呢?娘,我明天就去牧阳关,我不相信,爹会不回家。”尽史围巴。
苏挽依然笑着,只是那泪水怎么也流不完,她伸手轻轻拍着君长决的背,轻轻道,“是啊,你爹怎么能,不回家?”
苏挽轻轻闭上了眼,“你爹曾经答应我,打完这一仗就解甲归田,就和娘一起找一处乡野,建一座竹屋,种一些小菜,养几只鸡鸭,然后与娘,老死在那一处竹屋中。”
君长决抱紧轻轻颤抖的母亲,低哑道,“会的,马上就能实现了,爹,马上就回来了,娘,爹马上就回家了。”
苏挽轻轻睁开眼,轻轻道,“前几夜,我经常做梦,梦中和你爹一起策马离京,笑看浮世繁华,然后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住了下来。”
“娘……”
“阿决,他们说,过几天你爹的遗体就会运回来,到时候一定要看清楚,不要认错爹。”
君长决紧紧咬着唇,不断地点头,泪水打在苏挽的衣服上。
君长决安抚了苏挽才走出父母的房间,他一个人独自走在王府的小道上,有人来报,蓉月公主来看他,他只回不见。
现在的他,不想见任何人。
有人问,为何王府不办丧事,为何依然如故,不挂白帐,不结菱花,王府中的任何人都会回一句,我们在等王爷回家。
那一天终是来了,君长决搀扶着苏挽,站在王府门口,看着远处殡仪仗队缓缓而来,那里吹着悲凉的音色,那里的人皆穿白衣戴着桑麻,那里的正中间抬着一口黑色棺椁,棺椁厚重,那抬着的人,每一步,都如陷在地上,缓缓地拔出来。
即使每一步踏地如此缓慢如此艰难,那一对殡仪仗队依然到了他们的面前。
君长决感受到母亲轻轻地颤抖,却紧紧地咬着唇,死死地盯着那口棺椁。
他听到府中的下人有人忍不住哭出声,他听到走到他身前的监军陈华对着他们无比缓慢地一揖,他说,“小王爷,王妃,节哀顺变。”
君长决微微颤了一颤,抬着通红的眼看向陈华,那眸光清凉直视陈华。
陈华别过脸去,用袖口轻拭着眼角。
苏挽轻轻推了推君长决,声音低低,“阿决,你去看一下,是谁躺在那?”
君长决缓慢地点了点头,他放开苏挽,一步步走向那厚重的棺椁,他看到那些戴孝的士兵们,都不忍心地别过脸去,还有人上前,让他不要看。
君长决一把将他们推开,一步步走向那棺椁,停在了那棺椁的前面。
君长决伸出手,轻轻地抚着棺椁,别人只看见他面无表情,又有谁知,他心中翻滚着惊涛骇浪?
爹,如果真的是你,阿决该怎么办?
爹,如果真的是你,那娘该怎么办?
爹,你知不知道,我和娘都在等你回家?
君长决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运功一把将那棺盖推开……
他闭上了眼,良久,才缓缓睁开眼,垂头看过去……
“爹……”他的视线落在棺椁中那个穿着一身将服却永远闭上眼的将军,声音低哑。
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着那一件他最心爱的将服,那是和娘成亲那一天所穿的,后来就再也没有穿过,每次出征他都会带着去,他说如果有一天他回不来了,那就穿着自己最心爱的将服回来。
君长决突然双膝及地,失声痛喊,“爹……爹!”
爹啊爹,为何你要食言?
你明明说过,打完胜仗你就带着娘解甲归田。你明明说过,打完胜仗你就带我去玉家提亲。你明明说过,打完胜仗你就看着我娶妻生子,逗弄孙儿。
爹啊爹,为何你要食言?
你不是一直一诺千金吗?你不是说人不信而不立吗?
爹啊爹,你知不知道,我和娘一直等你回家?
“爹……爹……”君长决跪在棺椁前,一遍一遍失声痛喊,泪水一滴一滴砸落在地上。
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猛地一声清啸,响声震得整条街道,嗡嗡直响。
有不少围观的百姓,跪下身去,和少年的他一同哭泣。
“阿决……”
君长决跪在地上,仰着头哭泣,心中疼痛难忍,直欲从胸口奔涌而出。
他缓缓回头,泪眼婆娑中他看到母亲苍白着脸,一步步向这边走来。
他真不想母亲看到这种画面,他真想告诉母亲,这不是爹,可是,他不能,他不能要一个苦苦等待丈夫归来的妻子,不去见丈夫最后一面。
苏挽走到他身边,她看到了棺椁中躺着的男子,那男子有着最伟岸的身姿,那男子有着最率性的豪气,那男子不会说甜言蜜语,那男子不太会说话。
明明是一个生杀予夺的将军,却每次在她面前都呆的像一个孩子。
那男子曾经说他厌倦了沙场饮血的生活,那男子有一天突然说,“夫人,我们隐居世外桃源好不好?”
那男子临行前,笨拙地将她赠与给他的锦囊放在她手上,腼腆地说,“结发为夫妻,深爱两不疑。夫人,等我回来,我就将王位给阿决,我们去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明明微弱到不算奢望的愿望,却再也实现不了。
她的泪水一点点从眼眶溢出,她笑得令人心疼,“临哥,你果然是穿这一套将服最好看。你明明说,这一套大红的将服穿着有些难为情,可是,你看,你穿着这一套,明明如我们刚成亲那一会儿一样,俊朗不凡。临哥,你终于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