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持算天算地,终归没料到杨正恩被缚全是假装,后者在说完话后瞬间崩开手腕的铁索,猛然跃起跳到了晟帝身后。
许持目眦欲裂般盯着晟帝周围的带刀侍卫将刀剑对准了杨正恩,然而正恩也不是吃素的,他的武功高过唐远宸这个小崽子,与沈禄不相上下,此刻三尺青锋悍然出鞘直指晟帝,大有哪怕自己千疮百孔也要取敌人首级之意。
“保护皇上!”常施尖声喊道:“杨正恩!你要做什么!难道你忘记承诺了吗!”
许持凌空踏步妄图抢道为杨正恩挡下攻击,不料杨正恩眼眸一暗,似是知晓他的想法,更快一步承下侍卫一刀,吐血同时一剑刺向晟帝,却被另一名侍卫挡住。
“我的承诺是要杀掉害死我爹之人!”杨正恩大吼一声,再次挥剑逆战群敌。
许持被阻挡在人潮外,想要冲进去却屡屡被妨碍,顿时恼火:“杨正恩!”他猛然醒悟,杨正恩之所以在八卦山上畅通无阻是因为他早已和晟帝达成了共识,想来可笑,被误导了段无量是杀父凶手,许持竟未想过误导师弟的人就是晟帝,而此刻正恩在这里也绝非偶尔,必是他知晓了一切,妄图将计就计出其不备暗杀晟帝。
杨正恩也的确如此打算,恰好大师兄挑动晟帝情绪令其心绪不宁,本以为自己可以一击得手,却不料狗皇帝身边侍卫皆为精锐,一击不成,再而衰三而竭,几番下来他已遍体鳞伤,而晟帝却冷冷立于人后毫发无伤。
他眼中恨意早已弥漫,血红如魔,许持苦战场外,虽然这些精锐侍卫不能动他分毫,却也让持哥无法突围解救师弟,尸体垒成小山更让人步履艰难,他眼睁睁看着杨正恩咳出一大口血体力不支地单膝跪地,晟帝亲自举刀:“都是扶不起的乱臣贼子!”
不料一声铿锵声响把晟帝往后震了数十米,他身旁的侍卫均一滞,纷纷如临大敌般回应,许持也愣了半晌,回头瞬间只见青衣青年如出江之蛟,挽剑逼退数人,在利刃下救出杨正恩,衣袖不留血。
杨正恩窘迫踉跄地抬起头,看见来人之后不禁苦笑:“你们都来做什么,我一个人明明就够了!”
沈禄见他和怔忪的大师兄均满身是血,一贯冷漠的面色终于露出一丝痛苦:“远宸被我安排在安全的地方了,你一个人不够,我知道。”
比起杨正恩的苦笑,许持更多的是震惊和心酸,沈禄的失踪和归来都似乎未曾改变什么,却又有什么改变了:“你……回来了。”
沈禄扶着杨正恩直直看向许持,最终垂下双眸:“我回来了,大师兄。”
晟帝终于忍无可忍:“你们一个个都把我皇宫当做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他手中剑刃扬起,“统统给我拿下,逼入广场中央!”
一声令下,他身边的都是死卫,把皇帝的命令完全贯彻落实,举着剑就冲师兄弟三人冲去,许持当仁不让,立刻护在两个师弟前面拔剑相对,剑若流光影乱风摇,沈禄也收起心中纷杂情绪冷静对敌,只是他一边扶着杨正恩一边躲闪实在有些忙不过来。
“你和大师兄快走……快点走!”杨正恩白着脸撑起身子在他耳边说道。
沈禄面若冰霜:“你又在发什么疯了,这次回去我会打断你的腿。”
“广场周围有炸药,到了丑时白孔雀就会引爆它们……”杨正恩艰难地诉说起来,沈禄一顿,怒而骂道:“你竟和他也联手了!”
自从和祁欢喜有了些说不明的关系后,他也间接领悟了段无量就是白孔雀的事实。
杨正恩不懂沈禄为何突然暴怒,以为他在耻笑自己和孔雀教邪佞为伍,苦笑道:“白孔雀和我们一样同皇帝有仇,怎么就不能联手了?所以你和大师兄赶紧走吧,我可以替你们阻挡到最后,然后和狗皇帝同归于尽。”
沈禄刚要骂他一句,对面一刀砍过他气急败坏躲开,闪身一剑挥去解决掉对手继续吼道:“你在这里和皇帝同归于尽,白孔雀便能逍遥?”
他声音有些巨大,令不远处的许持稍稍分神,险些被刺中。
杨正恩冷笑一声,结果被沈禄拖来拽去脸色更差,笑都笑不完整,断断续续道:“他也活不下去,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孽,脉象极乱,哪怕今晚我死了,他也活不过三天。”
沈禄一愣,情不自禁朝大师兄看去,也不知许持听到没有,从始至终一直沉默,只是手下动作逐渐狠厉,也不顾自己身上伤痕多添。
沈禄转过头沉默下来,使劲出力把杨正恩架在肩上往外冲去——虽可能冒着被箭矢瞄准的危险,他们也终是要离开这里。许持不用他喊便主动朝这边杀来,晟帝见他们三人要被逼至殿外广场,嘴角漫上一层冷笑。
许持挡过一次箭矢已经浑身是伤,饶他再有能耐,还要保护两个师弟,一千支箭他倒要看看这人究竟是否真的有逆天的本事!
“放箭。”
“皇上,将士们还在场中……”御林军统领诧异打断了一下,晟帝眸色一厉:“此时不放,难道真要等他们全部安全撤退,将我大启朝廷视作无物么?”
场上还余几百人,照许持的状态,仅仅靠他们恐怕难以抵挡,可若是放箭……那是伤敌三人自损八百。
统领目瞪口呆地看着晟帝在灯火明灭的殿前举起手臂,朝城墙左右的的御林军发出放箭的指示。
那一瞬为了皇家卖命数十年的人动摇了,他蓦然看向场中央,亲卫死士虽说天生就是替皇上出生入死的,却也是他一手拉扯训练出来的,甚至有很多是他从小带大的,他们也曾风里来雨里去替晟帝执行过任务,如今却即将在这个守军无法支援的夜晚,在战斗中无知无觉的死去。
军人的天性告诉他,服从就是天职,而这时他却开始隐隐怀疑起了身旁这位素来被称作明君的皇帝,究竟是不是一个值得为之卖命的君主?
许持虽然看到沈禄后有瞬间欣喜,师弟从失踪到归来固然是好的,可回来的时候却不尽人意,他猛地抬起头,卓然视力察觉到两边城墙又要准备放箭,顿时怒吼道:“阿禄,带正恩马上离开,我掩护!”
沈禄知晓其中危险,二话不说掉头冲杀,许持扣紧每分每秒紧随其后,为他们扫清围追的御林军。城门上的拉弦声丝丝传入耳畔,许持看着城门距离,心中荒芜,如同死寂的平原。
第一声拉弦放箭声响起,随后宛若千军万马袭来,许持脸色一沉,毅然做出反应,胸口褴褛的衣料下竟缓缓渗出一丝鲜血,可也是同时伤口处迸发一阵刺目金光。
他非常不合时宜的发了会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抚上胸口摸到一处和周围不一样的地方,狠狠按住。
周围所有人脚步顿住,沈禄虽然察觉身后有异,可此时大师兄所言他只能服从,他知道大师兄能力非凡,若是自己不听指挥只会拖了后腿,越是咬牙一路猛冲跳出包围圈,杨正恩在他肩上妄图挣脱撕心裂肺吼道:“大师兄!!!”
沈禄在城门下猛然回身,惊愕之中见到许持仿若立地成佛,浑身金光围绕,表情却痛苦而凝滞。
他如神佛,舍身于众生,淬毒流火的箭矢在触及到金光的一瞬如同上了岸的鱼失去活力,纷纷坠落在地。众人恍惚朝四周看去,地上的箭矢方向是冲着他们所有人来的,是许持不知为何突然大发神威救了他们,许持身上的金光形成了一顶光罩,在最初大展光芒后渐渐消退。
“大师兄……”沈禄揉了揉眼,喃喃喊道。
许持睁开眼眸,御林军竟自发地纷纷朝后退去,带着名为敬畏和感激的心情不知如何面对他。许持朝着目瞪口呆的沈禄和杨正恩轻松一笑:“出城吧,找姬羽,他会帮我安置你们,大师兄随后就到。”
他的表现非常自然,完全看不出有哪里不对,以致沈禄竟信以为真,今晚的大师兄同往常非常不一样,他的精神出奇的好,功力也非同寻常,再联想到曾经大师兄替自己承受伤害的特殊能力,他下意识地模糊认为大师兄恐怕真是有些特别的,于是他点点头:“我们在外面等你。”
许持笑看着他们二人走远,终于有些支撑不住地感到晕眩,幸而御林军感激其救命之恩未曾趁机出手,均不知所措地看他一把跪在地上。
晟帝虽然震惊,可也看出了许持露出破绽了,苦战了一晚,这个青年几乎是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两次,他迫不及待地举刀走向跪地的许持。御林军们看着皇帝亲自过来,心中恨意悄然滋生,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奈何从小被贯彻在骨血中的誓言让他们无法朝着皇帝举刀相向。
纵然恨,却不能举刀,这是被灌输为奴才思想的悲哀,许持咧嘴笑了笑,撑起身子正对起晟帝说道:“皇上,还有什么招式么?”
晟帝站住身子,深吸一口气道:“舍利子,在你身上对吧?”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一个普通人为何会有如此力量。
许持咳了几下,每次都能咳出血沫,他揉了揉嘴角回道:“所以,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你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傻逼了吗?”
晟帝莫名地瞪大眼:“你说什么?”
许持咧嘴张狂地笑了几声,一字一句道:“我说,你是个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