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valencodlin向silvacodlin提起karencodlin这个女人时,他敏锐的小眼睛立马就捕捉到了听者明显呆滞的神情。尽管只是一个瞬间,但那还是引起他的兴趣了。
基本上事情就像众所周知的那样,valen的父亲silvacodlin是个经常处于面无表情状态的男人。然面无表情和呆滞是非常不一样的。前者可以被总结为漠不关心的表现,而后者则恰恰是掩饰未遂的写照。
所以,好奇心旺盛的小孩valencodlin以为,在对待这件事的态度上,自己将完全没有不追问下去的理由。首先是为了那位少有感情浮动的父亲在拿烟时尽乎神经质的身体平衡;其次,也是为了完成他那份将要决定开学后能否与绿怪兽一同的学习生活的语文报告。
[所以,你应该多知道不少罢。]
valencodlin用眯成圆弧的细长眼睛对着父亲。对喜欢观察美男的小男孩来讲,自己的父亲可是个赏心悦目的男人,赏心悦目到俊朗的长相与美少年引以自诩的美貌如出一辙。
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一向自以为很不错的valencodlin对与自己外表一样,但内里却自己迥然不同的父亲竟然有着超乎寻常的仰慕情绪。虽然善于自我催眠的valencodlin同学,已经擅自将这种怪异的态度定义为恋父情结,但是他也不是不知道,其实他在心眼里亚根就没对这个平时也懒得管他的男人有多少惦记。
因此,尽管对男人很欣赏,但他还是出于对父亲人格的了解而流露出了担心的眼神。
事实很无情地证实了他的担忧。
[我六岁的时候她就死了。]
说话间,silva抽出烟来,态度不冷不热。他在从衣服的口袋里摸火,但却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为了讨好,valencodlin献媚似地掏出一片薄薄的火柴盒递给他。在五彩斑斓的封面上,印着男性肌肉结实的小手臂。
silvacodlin漫不经心地接过火柴盒,叼起烟瞟上一脸求知的儿子。
[写作业而已,需要这么麻烦么。]
[我认真写作业又有什么。]
男孩子继续媚笑着小声抱怨道,又继续说。
[不过这件事我也也书上看到过。但是书上却从来都没有写她是怎么死。]
[很明显是被人杀死的罢。]
心不在焉地抽出火柴燃起烟,仿佛无聊一般将薄薄的小盒子在手中翻来覆去。valen看着那小小纸盒颠颠倒倒,一时间并没有领会父亲话中的意思。
他抬头想看看父亲那火光一般颜色鲜明的眼睛,却正巧看到火红舌尖在添着干燥的嘴唇。
[人能那么容易就被杀么。就算这是事实,随随便便写出来——我会被招待坐校长办公室的。]
父亲拿着烟的指头在孩子眼前微微晃动,仿佛能把火星溅到睁大的灰色眼睛里。
[那种事很明显是自家人的手笔罢。]
valen歪头看着父亲,准备得到进一步的说明。然而对方似乎无意解释下去。小男孩在烟雾缭绕中微微撅起嘴,今天的silva说话的态度其实颇有些奇怪。也许对方是在隐晦地向他表达什么?他听到silva颇为玩味的声音。
[说起来……我今天才知道codlin家的继承人心里面也会装着学校。你入学的时候不是曾声称那比真的黑社会还像黑社会么。为什么我的儿子在黑社会里会受到校长先生的管教?]
红眼睛慢慢看向了愣住的脸,随后看到儿子惶然不安地低下了头。
[你在说什么,我不就是想安安份份地做人么。]
[安份做人?]
仿佛很有兴趣一般,身为父亲的男人抬高了音调。
[是neoncodlin先生过得太清闲了罢。整日研究着怎么缩短使心脏麻痹的时间,他倒是很安份。不过,valencodlin,这般安份做人的手段,我想我那位大哥他,并不是如此教育你的罢。]
一向冷漠的火红眼睛,在这个时候竟然像小男孩一样微缝着,出现了笑意。
[告诉我,安份做人好玩么?]
[大……概罢。]
虽然惊讶于父亲的表情,但被那很是直白的眼神盯着,valencodlin发现自己实在只能咧起一边的嘴干笑。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深藏不露。silvacodlin这个男人尽管在大多数时候麻木不仁,但他正像codlin家所有善于寻找机会,体察周围环境的的族人一般,并不是没有神经的。恰恰相反,这个总是用无所谓的态度对待周围的自我中心者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异常敏锐。
与父亲具有类似神经系统的valencodlin大概可以想象得到对方是抱着何种恶意的心态对他说出这番话的。他不太喜欢目前所居的形势,但是在被silva两言三语点到要害的同时,也有一丝欣喜。毕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与他在这世界上最亲密的男人间的亲缘关系,才变得这么明显。
他忽然收起干笑,叹了一口气。
[别这么说好么,好像neon叔叔的研究碍到你一样,这事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啊……所以我们别往他身上扯好么,我只是不希望自己平静的生活受到骚扰而已。]
[我知道。neon从小就喜欢乖小孩。这么说,你倒是挺了解他的。]
父亲半开玩笑地玩弄着手上的火柴盒。
[我才不是——]
valen说着,瞪大眼睛,把反驳咽回肚子里……
[小孩子乖一点有什么不好。我是觉得自己挺乖的,我这不是还在认真地做暑期作业呢么……我们还是来谈正事罢,你知道karencodlin为什么会被干掉么。如果我没记错当时godden还是家长罢,他有什么理由下令杀自己的妻子。]
他看到父亲没什么辐度地动了动一边嘴角,将脸上难得露出的戏谑表情收起。然后仿佛思索般将手中的烟举到嘴边,深吸了一口。那尘埃被吐到很高的地方,然后又迅速失去了凝聚力,缓慢扩散在周围的空气之中。
他应该是在试图回忆罢。valencodlin看着陷入沉默的男人。过了不久,他听到silvacodlin那种一贯冷漠的,清描淡写的声音。
[是婚外情。]
仿佛是没听懂般地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时,他看到父亲正以某种不以为然的目光凝视着自己。
然后,他竟然看到自己的父亲意义不明地斜着一边嘴角,叼起烟来。
父亲的声音依然非常稳定,但是小男孩却觉得自己好像从那没什么变化的语调里听出了不该听的东西。他狠狠地咽了口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被称为父亲的男人。
[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去问neoncodlin,你不是挺喜欢他的么。]
他看到,就像自己平时会干地那样,嘴里含着烟说话的男人眨了眨一边地眼睛。
[而且,我猜测,他也挺喜欢你的。]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valencodlin欲言又止。
[好罢……你知道的,你和neoncodlin相处的时间比我长很多,你对他是了解的——我的意思是,有些事情——当然如果他知道,他所掌握的一定会是最详细的,但问题在于——]
他那条理不清,但意义明确的语言很快被父亲喉管中传出的笑声打断了。
valencodlin不可思议地对着自己从来也不笑的父亲瞪大小眼。
[问题很明显。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显然是不想回家。你说得很对,对于neoncodlin这个人,我非常了解,也非常清楚他的坏毛病在哪里。实话实说,在他没搬出去住之前,我从来都不靠近他房间所在的那一层。然而那是因为我一点也不喜欢他的关系。相形之下,相当喜欢他的你也如此避而不见却是太奇怪了。难道这个世界上果真子承父志?连你也讨厌你的监护人么。]
[怎么可能——]
valencodlin捂住嘴,又一次把自己的话吞了回去。
[——当然我得承认,他这个人有时候确实很难搞。除非他愿意,否则他会玩死你。]
听到孩子如此言不由衷的话,silva又一次笑了,并且明显地将那与儿子如出一辙的斜度表现在了脸上。valen叹息般地低下头去,不太想继续搭理如此嘲笑慌张自己的父亲,但是又迫于作业的压力感觉无可奈何。他在心底想着和,neoncodlin相比,silvacodlin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然后小心眼地咒骂起来。
当然,valencodlin想象得没错,狡猾又坏心眼的silvacodlin所保留的信息,就像小男孩下给neoncodlin的评语一样,确实比在言谈中透露的更多。而且正如valencodlin所料,如果他现在不能把silva紧闭的嘴撬开,那么他就别指望从家族的任何人那里得到这次报告的资料了。至少,按valencodlin的道理来说,父亲和儿无论如何都应是最亲热的。
[所以我们回到主题上来罢。六岁以前如何,你能记得她是个怎么样的女性么。]
silva的红眼睛看着问话的孩子。他这时候的声音失去了笑意,显得有些许无情。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会无条件地告诉你。]
[啥?]
他跟他谈条件?valencodlin一本正经的表情垮了下来。
[别开玩笑了,父亲大人。]
男孩子歪着一张小脸认真地说道。
[除了自己,我可是什么也没有的。]
[没有错,实际上就连身体,到目前为止也还是属于neoncodlin的。]
父亲依然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火柴盒。他的红眼睛望向说不出话来的儿子。
[不过,你认为我自己的儿子拥有什么,我会不知道么。]
silvacodlin对着哭丧脸的孩子,极为浅薄地动了动嘴角。
[老实说我很好奇。像neon那种人,他为什么肯放过你。你在学校干的那些事,以他职业上的观察力和分析力,不可能不知道罢。你是干脆就从来就没回过家,还是用什么其他的手段让他对你完全放弃了?依我看恐怕两者皆非。难道neoncodlin也会为了某个人的任性而改变原则?]
他看到到儿子哭丧的脸渐渐变得铁青。
[伯父他这不是在……搞民主家庭么……]
父亲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我不在的日子,兄长原来真得在很认真地理家,且为兄弟教管孩子。看来是我枉作小人了。]
他看到儿子对此扭曲出的笑脸。竟然开怀大笑起来。
[我们还是来谈条件罢,时间宝贵。想必你也不愿浪费。]
valen对那鲜有的笑脸咧牙表示同意,不无惊讶地注意到父亲的眼中缓缓渗出了暗淡的红光。
[当然,我也只是提出一些意见而已,选择权还是在你。比如说,你是不是想……]
他看到父亲正拨弄着衣服上的扭扣,发胶固定的短发显得凌乱,无甚多人色的面孔也异常苍白。但那红眼睛,却停留在在孩子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纤细手足上,火红的颜色,燃烧得异常灼热。
silvacodlin舔了舔愈发干涩的嘴唇。
[日后再说。]
后来。作为盲目点头的代价,valencodlin得到了一个关于karencodlin的故事。
对silvacodlin而言,父亲的妻子留在他记忆中的,是一双红鞋。
年幼的silva不喜欢抬头看人,尤其不喜欢看需要被自己称为妈妈的女人。也许karencodlin并不能算得上是一个很高大的女人,但小时候的silva却是不折不扣的矮小男孩,无论是出于基因缺陷还是营养问题,在三四岁时比自己年纪相若的兄弟矮上一截的silva从来都不喜欢抬起头来承认自己的短处。
这其中甚至还有他那位名义上的母亲的所做所为在推波助澜。对silvacodlin而言,早年的短小和母亲的严厉教导是他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所以他只是盯着女人的脚跟,像是把女人的存在只置于脚底一般地藐视。
silva不能否认这种状况和他当时的另外一位父亲nickelcodlin对自己生出的小孩完全不管不顾有关。如果silvacodlin对于那个理应被他称之为母亲的女人是厌恶的话,那么对于这个事实上就应该被他称为父亲的男人,他则是完全不之所以。nickelcodlin作为一个父亲显然是不称职的。这个将唯一的孩子交给长嫂抚养,自己则埋身实验室的年轻人,如果他的儿子有什么原因必须要记住他,那必然是因为他肯放任那个叫做karencodlin的女人对自己的孩子如此残酷。
从小就没亲爹管教的silvacodlin总是因为犯错而被叫做妈妈的女人抓到小辫子。在codlin家,没有男孩子小时候是不淘气犯错的,可是只有silvacodlin每次犯错误以后都要接受惩罚。
所以火红眼睛的小男孩总是记得,那条他曾经反复走过的通往行刑室的道路,还有在那漫长的时光间回响的属于人类的卑微心情。
那是codlin家老宅中最为漫长的一条冗道。铺着青灰色的地砖,就连佣人也因为不喜欢那晦暗的氛围而疏于打扫,于是在结着蛛网的角落边缝,青苔慢慢生长,最终形成扭曲的脸庞。仿佛从古老的时光缝隙间向现世缓慢攀爬的亡灵一般,隐匿在阴暗处,做出属于寂寞的压抑表情。
在那没有天窗的廊道里,暗青色日光灯不断闪烁。除了不时从遥远的,漆黑的走廊彼端传出的隐密呐喊,就只能听到在阔大空间里来回回荡的脚步声。那声音如此清晰,富于规律,与周围压抑的环境相比,充满了灵活而幽雅的态度,不得不引人注目。它仿佛是一场永不结束的回旋,教人即使是经历过多年时光飞逝,在古宅长廊外的声色犬马中游荡已久,亦会回忆倒退中,听到那有规律的声响,在耳边,响起。再响起。
然后。
不断响起。
哒。
哒。
哒。
哒。
年幼的silvacodlin故意拖慢脚步,跟在母亲的身后。他红色的眼睛低低地垂下,看着自己眼前的路,在那条仿佛永远也没有终点的青石路的尽头,女人纤细的脚腕与红鞋长长的跟步起落有致。
也许他自己都并不明白罢,女人的走路时的姿势,尽管并不是个矮小的女人,对她的印象却永远都是保持在自己前方的脚跟。silvacodlin抬手抹了一下自己因为快步跟着女人而渗出汗水的额头。阴暗的地下长廊,即使是在夏天也非常的寒冷,但是在这寒冷的所在地,却永恒不会有自由的气息流过。额上的汗水在这种情况下,不知不觉中变得冰凉。就像是从那天顶微微颤抖的灯光一般,教人想要忽略,却又恻然生厌。
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时候摆在面前的母亲的红鞋,也与那廊道,青苔,灯光,和肌肤上黏腻冰凉的触感是一样的罢?那些存在于遥远的时空的往事,与其将之称为一种回忆,不如说是一跟狠狠钉进他心里的桩子罢。silvacodlin对着母亲漂亮的背影微微侧头,然后露出了身为小孩子的自己永远也无法理解表情。在他心底的什么地方,他觉得他好像听了名为悲哀的感情。
可是小孩子又怎么能理解,什么是大人的悲哀呢。
男孩子继续听着。被称为母亲的女人走路非常平稳,节奏匀称。在青色的石砖上,鞋跟与地面撞击出哒哒的声音。就如同无时无刻不在流逝的时间本身,在人类的生活中重复回荡。
哒。
哒。
哒。
哒。
就在那漫长的路途中,karencodlin忽然停下脚步来,然后对着丈夫的儿子转过身。在他身后的小男孩这时候也停下来,与母亲在突然安静下来的长廊中,保持着不长不短的间距。从距离以外,只要微微改变视角,就能够看到被浓妆艳抹的美丽笑脸正微倾着冲向面无表情的小孩。
怎么走得那么慢呢。快点过来。过来呀。
一只涂抹着艳丽蔻丹的洁白的手从黑暗中缓缓伸过来,停留在空中,轻轻地召唤着伫立不动的少年。在那对面,silva火红的眼睛仿佛被同种的颜色吸引,一动不动。
然后漫长得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如果那孩子知道多长是一个世纪——他才无言地低下头,快步跟上去,并不情愿地把自己的小手放在母亲温暖的手心里。
他闭上双眼,听着有节奏的步伐在耳边反复回荡。然后抹杀不去的,在的脑中开始浮现起,那双总是在同一片黑暗中抬起又落下的红鞋。
哒。
哒。
哒。
哒。
以及女性柔软手掌所传来的随和温度。
哒。
哒。
哒。
哒。
仿佛可以漫长到永无止境的温柔。
终于在行刑室冰冷的铁门前告结。
讲完故事的silvacodlin感觉口干舌燥,意识到自己糟糕的身体大概又要失衡。他伸出手去找烟,无意间触碰到儿子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从肺部呼吸出的烟柱冲到很高的地方。他感觉自己的视线在烟雾弥漫里,逐渐变得有些模糊。
他又回过头去看儿子安睡的脸,那是完全能够与他的样貌相重合的轮廓。
那睡脸太相似,甚至会令他想起几年前的自己。
silvacolin早忘记从何时开始他就已经不再是小孩。也许是他首次杀人的时候;也许是他初次耐不住糟糕的身体热度而找到人类宣泄时;也许,是当那一天,valencodlin终于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快乐地伸出手,说,爸爸,你好的瞬间。
他回忆起自己的成长历程,然而那些理应被记住的过去,却像被重新粉刷的墙壁,找寻不到一丝油漆剥落的斑驳痕迹。
他再努力思索,眼前竟浮现起karen不容挑剔高挑身形。那美丽的面孔,洁白如雪,随后又隐于一片血红的景色之中,伴随着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缓慢淡去。
于是,一个淡薄地几乎教人视而不见的笑容,在他脸上展现,并且没有如往常一般,稍纵即逝。
捻灭手里的烟,他最终轻轻揽过孩子温柔的肩膀。把火热的吐息,帖近了微微颤动的耳旁。
夜深了。
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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