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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还有什么人,站在城头等归人?自然是力萨勒。
城东城南都门户大开,随时都有可能遭到偷袭,但力萨勒已经顾不得这些,全部交给了手下,他独自站在西城墙上。这里一眼望去,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力萨勒知道建昌人的大营就在前方,乌扎娜去了那里,她如果还能回来,一定也是从这个方向。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乌扎娜骑着骏马,英姿飒爽地驶来,边跑边向他挥着手,仿佛得胜归来的将军……
力萨勒揉了揉眼睛,自嘲地笑了,这还没睡着,怎么已经开始做梦了?他相信乌扎娜有去无回,但是他并没有拦她,因为他清楚,他们拦不住建昌人,反正早晚都是死,不如就让乌扎娜按她的心愿去做吧,早死晚死几天又有什么区别?
不对,自己不是在做梦啊?力萨勒又急忙揉了几下眼,远处确实有一匹马在驶来。没错,确实是一匹马,虽然看不清马上的人,但只有一匹马,显然不可能是来偷袭的建昌人。力萨勒不敢相信,他想立刻去验证,匆匆跑下城头,跳上自己的马,大喊:“开城门!”
力萨勒冲到城外,不顾一切地迎向来人,他希望那正是乌扎娜,她在最后时刻改变了主意,又返回来了。
来人确实是乌扎娜,但并不是改变了主意。乌扎娜看到力萨勒,立刻跳下马,非常激动地扑过去,“我成功了。”
力萨勒跳下马,抱住乌扎娜,“什么成功了?”
乌扎娜一直憋着这口气,她不是不害怕,她其实非常害怕,但她必须装作不害怕,直到走出建昌人的大营,她仍然在强迫自己坚持,坚持……但现在回到了顺源,见到了力萨勒,再也不用装下去了,突然间就全身失去了力气,几乎虚脱连站都站不稳了,只能被力萨勒扶着。
力萨勒感觉出了乌扎娜的异常,他怀里的乌扎娜仿佛突然失去筋骨,整个的人都要往地上滑倒,他急忙把乌扎娜抄了起来,“你怎么了?”
乌扎娜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带我回去。”
顺源城内,临时住处,由于都护府已经烧毁,乌扎娜只能住在普通民宅里,力萨勒把她抱回床上,给她喂了水。过了一会儿,乌扎娜终于缓了过来,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力萨勒惊呼,“你要干什么?”
乌扎娜急切地说着,“建昌人不会再进兵了,我们现在可以放心地去帮助爹打退库丘人了。”
力萨勒仍然不敢相信,乌扎娜就靠数句言语就能说退建昌人?
“所以你以后要多看书,多看兵法。”乌扎娜得意地笑着,“打仗真的不是只靠力气,谋略实在是太重要了。”
力萨勒现在可没心情和乌扎娜讨论什么书什么兵法,他现在只想确认建昌人是真的不会再攻打顺源了吗?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如果他们还想打,为什么会放我回来?”
这确实无法解释,但力萨勒还是问:“他们是不是故意想把我们诓出去?”
但立刻被乌扎娜反驳,“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我们想去救勃昂?”
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力萨勒觉得刻不容缓,既然顺源的危险已经解除,应该连夜进兵勃昂,哈昆和曷目诃一定在和库丘人苦战。
“不要急,我们要好好策划一下。”乌扎娜忙说。
力萨勒疑惑地看着乌扎娜,“策划?”
“对,先把探子都找来,问清楚那边的情况……还有,索达刚刚从天龙那边带回来火药了吧?”
身处勃昂城的哈昆对顺源城的情况一无所知,勃昂城已经被库丘人围住,他的探子几乎都出不了城,哈昆隐约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早就让曷目诃给顺源城飞鸽传书,询问外面的情况,但没有提自己这里的困难,怕乌扎娜他们分心。可信鸽始终没有再飞回来,哈昆无法判断信鸽是否飞回了顺源。
当曷目诃抱着信鸽匆匆来见哈昆时,哈昆先是欣喜,但看完信的内容又立刻产生怀疑,“你能确定这是从顺源城飞来的吗?”
曷目诃疑惑地看着哈昆,“老爹,你怎么了,这确实是我们的鸽子,我认得。”
哈昆仍旧怀疑,“如果让库丘人捉了,给我们传递假消息呢?”
“老爹,你这是怎么了,信上写的什么?”曷目诃无比惊讶。
哈昆把信递给了曷目诃。
曷目诃接过信看了看,也有些怀疑,“让我们出城协助?”
“所以我怀疑是假的,是库丘人想把我们诓出去,外面是个陷阱。”
曷目诃看着信犹豫了一会儿,“不对啊,老爹,就算库丘人能截住我们的信鸽,但那是我写的信,他们只能模仿我的笔迹,可这分明是乌扎娜的手迹。”
“如果他们是在乌扎娜放回来时截住的呢?”
曷目诃愣住了,也有这种可能,“可是……可是这笔迹和乌扎娜的太像了,我们从小就看她写字,再熟悉不过了,这……这不像是模仿的。”
哈昆犹豫着没有说话,表情非常严肃。
“老爹,怎么办?如果真是乌扎娜写的,那我们错过机会可就……”
“我临行前反复叮嘱他们,千万要以顺源为重,无论什么情况,首要任务都是守住顺源城,他们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赶来勃昂呢?
“所以老爹你还是觉得有问题?”
哈昆点点头,“先不急着做决定,我们观察一下再说。”
库丘人的营帐扎的到处都是,三万人可是要扎几千个营帐,勃昂城在贝加岭山林外,但边上就是山林,阿思旺让手下把许多营帐扎进了树林,一来有树木做支架扎起来省事,二来树木能挡风遮雨让营帐更牢固,第三一旦哈昆的人想来偷袭树木还能成为屏障,于是阿思旺把自己的大帐也放在了山林里。
塔珠提醒阿思旺要小心,“如果哈昆派人出来点火,山林里的营帐会很麻烦。”
阿思旺却非常不屑,“据我所知,哈昆和你们勃昂起冲突就是因为抢山林,这山林就是哈昆的命根子,他绝对不敢点火。”
阿思旺说的不错,哈昆确实不会放火烧掉贝加岭山林,但是乌扎娜会,为了解勃昂城之围,什么事她都能做得出来。
乌扎娜和力萨勒带着一队人悄悄赶到勃昂,他们是从贝加岭山林里穿过,所以没有惊动库丘的探子。发现大量库丘人的营帐在山林里后,乌扎娜觉得这就是天意,在顺源她和力萨勒商量的结果就是用火药去引燃库丘人的营帐,用火攻来制造混乱趁机击败库丘人。现在库丘人简直就是在配合他们,已经自己躺到草堆上等着让火烤了,那他们还有什么可客气的?
乌扎娜和力萨勒做了分工,等下半夜库丘人麻痹的时候,乌扎娜带一队人在山林里放火,而力萨勒带一队人去外面用火铳火箭攻击,同时让库丘人所有的营地陷入火海,而她也给勃昂城的哈昆发出了信鸽,让他们到时从城里杀出,虽然他们人数仍不占优势,但届时库丘人一定会陷入混乱,他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山林里,库丘人的营帐都很安静,只零星的有一些库丘人在巡逻,但对于常年在山林里出没的顺源人毫无威胁,他们很容易就躲过库丘人接近了营帐。
乌扎娜点着了第一个营帐,瞬间无数的营帐都陆续着火,顺源人用力地把火把投掷出去,向着没有着火的营帐射箭,箭尾当然拖着长长的火舌。库丘人叫喊着从营帐里冲出,很多人不停地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火苗。
阿思旺也被惊醒,他在众人的保护下,仓皇地在山林里奔跑,躲避着熊熊大火,眼里全是恐惧。草原上不是没起过火,但草原的火是在地面上烧,即使被火包围,也能看清四周的情况。而山林里的火烧的实在太高,遮天蔽日像一个大火笼把人装了进去,根本无法知道什么地方才是出路。
手下牵来了一匹马,阿思旺匆匆骑上,本意是想逃的更快,却不想弄巧成拙让自己成了目标。乌扎娜看到了骑在马上的阿思旺,不用猜就知道那不会是一般人,所以立刻搭箭拉弓……可惜距离有些远,箭在接近目标时突然下坠,并没有伤到阿思旺,但扎进了马屁股,马嘶叫着前腿腾空跃起,马背上的阿思旺本来就坐的不稳,猝不及防被掀了下来,正好落进了旁边的火堆里。
阿思旺惨叫着被人从火堆里拖出来,众人拍打着阿思旺的身上,抬着他匆匆往林外跑去。乌扎娜想去追赶,但营帐虽烧着了,库丘人还是非常多,她想冲过去并不容易,而且她也不想这时候和库丘人硬拼,于是带着顺源人边放着火边往外撤,留下那些库丘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在乱冲乱撞。
山林外,力萨勒看到了林中的火光,带着人冲了出来,向着库丘人的营帐发射火弹和火箭。由于没有树木助燃,火势一时很难旺起来,而库丘人也有机会进行反击,他们向顺源人冲去。力萨勒带着人不停地开着火铳射着箭,和库丘人周旋,等待着乌扎娜赶来,还有勃昂里的顺源人。
城外起火,哈昆立刻就得到消息,匆匆跑上城头时,曷目诃也跑来了。
“怎么回事?”
曷目诃兴奋地喊,“老爹,看来真的是乌扎娜,那封信是真的。”
哈昆站在城垛旁,紧张地看着外面,显然这不是陷阱,火势的范围非常大,而且可以看到库丘人的帐篷都着了,阿思旺绝不会舍得用这么大的损失来制造陷阱,于是立刻激动地说:“曷目诃,是乌扎娜,快,快杀出城去!”
塔珠和格楞尔泰钻出营帐,惊讶地看着四周的大火,“我就说过,顺源人会用火,可是你爹就是不听……”
格楞尔泰非常急躁,“都这时候就别说这个了,我爹还在山林里。”
火并没有真正伤到多少库丘人,但混乱一旦发生就很控制,尤其顺源人不断在进行攻击,他们的火铳是库丘人没有见过的东西,火药能爆炸能燃烧,打到人身上比箭造成的伤害更大,这种神奇的玩意儿让他们胆战心惊。
勃昂城里又冲出了顺源人,他们骑着马在火海中穿行,攻击那些被火烧的狼狈不堪的库丘人,库丘人仓促迎战,但已组织不起阵型。格楞尔泰本来负责林外的营帐,但此时他全部心思都在寻找阿思旺上,根本没有去领导库丘人进行反击,塔珠无奈地叫喊着,但格楞尔泰根本不理她,而库丘人也根本不听她的。
阿思旺被人抬着从山林里仓皇地跑了出来。
格楞尔泰惊慌地冲了过去,“爹,你怎么样了?”
阿思旺只是被烧伤了,伤也不重,没有大碍,见自己逃出了山林,也看到了格楞尔泰,忙说:“快,快让我们的人撤退,避免更大的损失。”
库丘人开始慢慢恢复秩序,边抵抗着顺源人的攻击,边往后撤退。
乌扎娜找到了力萨勒,看到对方都完好无损,都无比兴奋。
“我们成功了。”
“库丘人好象在退了,我们应该继续追一阵,把他们彻底打怕。”
力萨勒点点头,“对,我们还有火药,要让他们以后见到火药就害怕!”
曷目诃骑着马从远处跑来,兴奋地喊着,“乌扎娜……”
乌扎娜和力萨勒都惊喜地看去。
曷目诃到了跟前,看到了力萨勒,非常吃惊,“哥,你怎么也来了?”
“现在没空儿说这个,快,继续追赶库丘人!”
塔珠不停地劝着阿思旺,“不要退兵,顺源人只是虚张声势,他们没有多少人,我们应该立刻站住阵脚……”
“我们的士兵已经乱了,这个时候让他们再打只会加重伤亡,现在必须到安全的地方休整,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是啊,是啊,爹说的对,塔珠,我们快走吧。”
塔珠不断回头张望着火海,十分无奈地随着格楞尔泰撤退。
勃昂城头上,哈昆已把全局看的清清楚楚,露出了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