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京殿的存在,往轻了说是药山大药柜的核心所在,往重了说关系到百越的战和存亡,比南天子的性命都要重要;只有一条路可以通行,由南天子卫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把守;没有南天子的亲笔手谕,稍微靠近都是死罪。
朝阳宫养心殿前的观景台上,月残刀已站了多时。观景台前有一片常开花,他就盯着那花树看。姹紫嫣红的花朵映在他的眼睛里,他却没有半点赏花的闲情!他的心很沉,像是被几千斤的东西坠着。
伊殇为保护他而受重伤,他却连为她疗伤的力气都没有,夜之三郎也踪迹全无,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也无从得知,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一起,他却一点解决的头绪也没有,这种无力感,月残刀是生来还是第一次。
“哥哥无需太过担忧,伊殇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夜之三郎那边我也派出了大批探子,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揪出那幕后之人。”
南天子已到了他身后五步之内,月残刀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天水十八弯一战他伤得太重,要完全恢复不是一时三刻就可以办到的。
可眼下之事刻不容缓,月残刀心急如焚;心越急~就越乱,就越是力不从心。
月残刀握紧双拳,目露寒光;道:“嗯!有了夜之三郎的消息务必要告诉我,我与那三个妖精三百年的恩怨,若不亲手了结,此生难以心安。”
南天子道:“哥哥只管安心静养,待我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主使之人,定会让哥哥亲手取了鼠辈的首级以泄心头之愤。”
月残刀道:“你也要小心点,能将夜之三郎收入麾下,这幕后主使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南天子道:“我明白,要对付这幕后主使,恐怕非要家主出山。”
月残刀也是这么认为的,道:“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没有玄穹在的时候,这两个人更像是兄弟,能够毫无顾忌的谈话。三兄弟聚在一起的时候,则要显得生分很多。
月残刀跟玄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是可以毫无顾忌的谈话的,玄穹跟南天子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可以畅所欲言的。
转眼,月残刀和伊殇到药山已两个月,月残刀的伤口已基本愈合,伊殇却一直昏迷不醒,派出去打探夜之三郎踪迹的探马也一直没有带回来什么好消息。
时入寒冬,冷风吹过,药山顶上的雪盖了下来,气候变得寒冷。
月残刀从养心殿走到观景亭中,望着飘然落下的雪花,任由冷风吹打在脸上,背后的伤口似乎又开始作祟,分不清是痛还是痒,想着尚还昏迷不醒的伊殇,心底不由生起悲凉之意,吟唱道:“十月寒霜病加身,残躯锈骨半死人。纵有身前花常在,……。”
正悲情间,忽然听见有人叫他:“主人……。”
这个声音打断了他,月残刀既惊又喜,连忙回首
。
伊殇已经醒来,依靠着门边勉强站稳,痴痴的望着月残刀。
月残刀的心情瞬间大好,面带笑意道:“寡面更胜粉妆情!”朝着伊殇过去。
伊殇没有听清,问道:“主人说什么?”她的声音很柔、很柔,听得出来光是说这句话她就需要废很大的力气。
月残刀已到了伊殇身边,道:“你这一睡就是近三个月!恰巧今日朝阳宫初雪,白雪点装下的常开花格外的美,不看实在可惜。”
伊殇昂首去看,这里是看不见常开花的,她想要过去观景亭,可是身子不听使唤,歪歪斜斜的差点摔倒,好在月残刀及时接住了。
伊殇吓得连忙避开,请罪道:“伊殇失礼,请主人责罚。”她这一让,又差点倒了下去,月残刀搀扶着她,笑道:“你重伤未愈,就不必在意那些规矩了。”
他的声音和眼神都很温柔,这样温柔的月残刀,是伊殇从未见过的。这世上,应该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见过。
照看伊殇的侍女赶过来,从月残刀手里接过伊殇,请罪道:“巫师恕罪,贱婢想要给小姐洗脸,打水的时间小姐就起来了。”
另一名侍女拿来披风给伊殇披上,月残刀道:“扶小姐过去观景亭。”
伊殇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慢走到观景亭中。雪比之前的时候更大了,已经堆积起来。白雪点装下的常开花更显得姹紫嫣红、常开不败。
伊殇似乎看见一朵朵傲视风雪的常开花都在朝她招手,欢庆她从昏睡中醒来。伊殇的脸上露出浓浓的笑意,醒来的第一天能见到如此美景,实在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在观景亭中站了稍许,月残刀道:“回去吧,这风雪冷得很,你重伤未愈身子受不住的。”
伊殇轻轻应了声,让侍女扶她回房。她的心里有一些奇异的感觉,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月残刀如此关心她,她应该高兴的。
可是她却也高兴不起来,她知道月残刀之所以关心她,是因为愧疚,让主人如此愧疚,伊殇也很痛苦。
南天子处理完公事回到养心殿,得知伊殇已经醒来,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下,与月残刀:“我要暂时回五莲峰,这边的事情就先托付给哥哥了。”
月残刀十分为难,道:“若是平时自然没什么问题,可眼下九拐十八弯一事尚未平息,又时缝秋收,各城主使者络绎不绝,百越天子不在,恐怕要生出是非来。”
南天子道:“哥哥不必担心,我已向各城主传去谕令,说明了关于九拐十八弯一事;至于关于奇珍异品的分配也交代下去,哥哥只需坐镇于此,威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即可。”
月残刀默了些时间;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道:“既如此,那就照你说的办吧;为防万一,你我还需保持通信。”
南天子道:“还是哥哥考虑的周到;另外或许有事态紧急之时,哥哥也不必有太多顾虑,天下之至善对天下之至恶,是需要鲜血和白骨的。”
月残刀点头,道:“好,有你这句话,我也可以放得开一些。”
次日一早,南天子乘鹤往五莲峰去。
书房,霓华衣听说伊殇已无大碍,不由得喜上眉梢,自九拐十八弯之后已经过去两个月,这还是她第一次笑了出来。
玄穹见了,也跟着笑了,道:“两月来,夫人每日挂念,如今伊殇已无大碍,可以放心了。”
南天子问:“关于幕后主使,这边有查到什么消息吗?”
玄穹道:“没有,九拐十八弯一战震惊百越,可关于参战的妖王鬼王,只找到了一些不足轻重的家伙。这幕后主使之人,实在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南天子道:“当夜我见到的妖王鬼王有十几个,不像是统一行动的;十几个妖王鬼王各自为战,虽然都遮了面,但也不应该一点消息都查不出来,实在是太诡异了。”
玄穹的拳头反复张握,担忧道:“此事绝不是才开始的,恐怕在我们想都想不到的过去就已经在谋划了。这幕后之人,也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恐怕是个能够跟你我坐而论道甚至更胜一筹的大人物。”
南天子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要知道这孩子身上的秘密已经很不容易,又能够将夜之三郎收为己用,还在不走漏任何风声的情况下将这个消息传到那些妖王鬼王的耳中,能做到这些事的人,纵观天下也没有几个。”
玄穹长叹一口气,道:“更为棘手的是能做到这些事的人,没有足够的证据的话我们是决不能有丝毫的轻举妄动的。稍一不慎,整个百越都会天翻地覆。”
面对这如堕烟海的处境,就算是第一世家的家主、就算是百越天子也束手无策。
南天子默了一些时间,实在想不出什么头绪。问道:“亦生怎么样了?”
玄穹的脸上闪过一抹疑难,道:“命是暂时保住了……。只是嗜血好斗,是我平生所见邪性之最,不要说是修炼,恐怕连人都做不成。”
南天子此次登临,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这个孩子;余亦生是余家后代中的嫡长子,又是继承巫师血脉和南天子帝气的传人,是余家的希望;再塑造一个这样生命至少需要一百年的时间,南天子不想等,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想要做点什么。
呼口气,对玄穹说:“听说乌蒙城有一棵千年常开花,我想带他去拜见乌蒙城城主。”
玄穹转过头看着南天子,道:“你是说引蛇出洞~顺藤摸瓜。”
南天子道:“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
玄穹很犹豫,道:“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九拐十八弯一战,无疑是证明了传言非虚,此时带着他离开五莲峰,怀有异心之辈比不会错失良机,只怕蛇没有引出来,倒是引出一群蚯蚓。”
南天子很坚持,道:“如此正好,他们既然不想要和平,就用他们的命来巩固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