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森没见过这种狗,还没察觉出这狗的不同,但他也还是觉得这狗有些凶,于是便听乌云嘎给他解释,“这是我们国家独有的狗,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
这个城市常年雾蒙蒙的,一年四季可能真正的晴天都很少,这一片松林里也是雾霭迷离,他们才下车不久,便感觉到脸上蒙上了一层水珠儿似的。
几个人默契的往里走,随后便看到了坐在院子里喝茶的二位,不由得一愣。
木质的长方桌上,小陶炉上面坐着一只陶壶,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下面放着一盘简单的茶餐,几块曲奇饼干和小块的慕斯,喝茶的两个人低声的说着什么,看上去就像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茶壶散发出的雾气和林间雾霭紧密的结合在一起,滕舒粤甚至觉得自己在做一个虚幻的童话梦,否则坐在对面举着茶杯似笑非笑的男人,怎么可能是许久未见的贺祤?
他不是应该在国内主持某个基建项目吗,他还记得前几天新闻还播了贺家接下来会和非洲某国达成深度合作,帮忙开发当地矿产,并帮助建设一座能够容纳多少辆车并轨的火车站……怎么就突然出现在这里了?
不过显然贺祤在这里看到她也是意料之外的,他本以为自己的行踪隐秘,从来不会示人,他经常光顾的这个地方,甚至连家里人都鲜少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并且找来的?
难不成还真的就是凑巧了?
贺祤疑惑并且没有意识到,心底似乎还真的有点隐秘又渺小的期待,他一边觉得滕舒粤是跟着他的车子过来的,另一方面又想她是误打误撞找来的。
反正无论是哪一种,此时此刻他都下意识的避开,甚至还打算离开这里,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才好。
可是滕舒粤并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是看着他喝茶时的放松和闲适的态度,想来应该跟这位老师很熟的样子,她不由得觉得有些奇怪。
可这人压根就没给他好奇的机会,当即便起身走向了里面的屋子,步伐匆匆甚至还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仓皇和狼狈。
滕舒粤脑袋上缓缓地冒出来一个问号,这才收回目光重新站在了主人的面前,恭声道:“您就是以泉老师吗?我是钱老师介绍我过来拿琴的。”
说完她才隐蔽的打量起眼前的这个老师,她一开始先入为主的以为是一位女老师,和钱老师年纪差不多,甚至还大一些,可完全没想到这位居然是个男老师,但看年纪却觉得他也就才四五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白色暗银纹的中式对襟宽松唐装,有些仙风道骨的神韵,头发黝黑,腰背笔直,哪里也看不出是个有一对儿女的老人,反而更像个中文系的教授一般。
滕舒粤打量之后忽然又想起,刚刚贺祤坐在这里的神态,俨然是极度放松才会有的,他当时的眉眼清晰,哪有每次见到自己时皱起的眉和微耷的下唇角,他尽管没有笑,但从神态和动作上看,明显就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所以她是真有好奇眼前这位老师是什么身份了,当然也没等她开口问,那边艾森便也过来了,这位老师倒是先认出了人,“长这么大了?”
艾森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父亲还跟我提起过您,想要邀请您回家里吃饭。”
以泉老师温和笑了笑,给他们倒了茶,最后才将目光放在乌云嘎身上,略感兴趣的问:“我那里面还放着一把马头琴,你一定会拉。”
他说的是你一定会,而不是询问,可见以泉老师也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洞察明细。
不过乌云嘎听完自己先愣了一下,下意识点了点头,“会!”
“我让人给你拿出来。”话音刚落,贺祤便将一把马头琴从里面拎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的递过来后,半点没有留恋的直接回去了,一丝一毫的目光都没有给滕舒粤和其他任何人。
“这把琴弓有点老旧了,多少年没拉了,还是那年齐大师给我的,我也是学艺不精,这些年鲜少用过,让你看笑话了。”
“您太谦虚了。”乌云嘎嘴上如此说着,但是心里却是一惊,他口中说的齐大师,莫不是已经故去的蒙古族大师,享受各种津贴的那位齐大师,他经历了战争年代和和平年代,对于整个草原的文化建设做出来巨大的贡献,得到了上面的接见,多次被评为国家级称号……这位居然还认识齐大师,所以手上便一点都不敢含糊,几下将琴音正好,也不管那琴弓如何老旧,赶紧调好音坐了下来。
“您想听什么??”乌云嘎也没什么准备,他从前小时候也是学过很多经典的草原歌曲,但后来自己成为了音乐人,拉起的音乐却多数都是自己的曲子了,只有思乡或者惆怅时,才会拉一拉小时候的音乐。
以泉老师低头沉思了一下,低声哼了几句,“你听这个是不是叫《乌兰巴托的夜》的,我还记得这个音乐,当年现场听过这首最好听。”
乌云嘎自信一笑,他们乐队每一场音乐会最后的结尾都是这个,全场大家用蒙语唱那句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那个场面是他看一辈子都看不够的。
滕舒粤待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仿佛心灵都接受了洗礼一般宁静,从未有过的感觉,就连以泉老师眼眶也红红的,轻轻咳了几声之后,才又问他:“能不能再给我拉一首《梦中的额吉》,我记得你小时候是不是唱这个特别好听。”
这一次乌云嘎彻底反应过来,这位以泉老师明显就是认识他,于是他怔愣的看着他半晌才道:“您认识我?”
以泉老师笑了一下,“你们几个我都认识,只不过艾森是后来才反应过来的,他小时候胖胖的特别可爱,现在长大了都不可爱了。”
艾森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这位到底是谁,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见过他,可另一边的滕舒粤也是蛮惊讶,“您认识我?”
“我看过你演的电视剧,你演反派角色,比你演那些苦命的小姑娘要好看的多。”以泉定定的看着她,半晌笑道:“你是个天生就不认命的,那电视剧里你被欺负我总觉得不符合现实,你明明才是那个欺负人的人呢。”
滕舒粤满脸赧然,压根就不好意思接下去,她能够说您看人的眼光真的很准,她就是这本书里的最大炮灰反派好吗?
至于另外一个反派么……
她眼睛忍不住瞥向了那座质朴简单的小屋,怎么敢说那位才是活到最后的真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