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暘汤谷临时谷主空空仙子甄帆影从死水河返回谷中,派遣双面人前往缉拿红芷茵之后,直到天黑,尚未归来,心不免生了疑心,派探子前往打探情况。
这探子擅长控蝇术,长相猥琐,短身黑肤,言语尖薄,尤其是阿谀奉承功夫很是了得。命受主令,施展“遁地”**,瞬息到了白骨蜂,此时天色已晚,黑云压顶,隐隐听到洞口传来白眉道长白逸的声音:“红发女让吴命休矣!”
原来白逸死在红芷茵毒手,葬身山洞中后,滋寒草根念在他曾有恩(各势力与积羽大战之后,被一见锺情男子抛弃,受了重伤,白逸援手搭救,并耗尽真元,照顾自己)于自己,虽下定决心见死不救,但最终还是心有未忍,模仿他的声音,让这声音在他所葬身的山洞中久久回荡。
他长年困在岩壁内,无聊透顶,孤寂难耐之时,便用不同的声音自言自语,早已能仿着熟悉的,或凭空想出的人的声音。
探子闻声驰去,看到洞口里有白逸一堆白骨烂肉,再看着和骨肉粘合在一起的破碎的道袍,经过检验,确认死者是白逸无疑。因白逸是甄帆影的姐夫,这探子不免未叹息一声,哪还有心思前往打探那些双面人的下落,迅疾掉头转身,脚下生烟,风驰电掣回到谷中。
甄帆影因那些双面人至此未归,心中有了心结,烦闷之余,约了谋士何远,来到院中,叙旧谈心。
清月高悬,竹院幽静。一头黑乎乎的大狗正在身旁闲逛。
甄帆影道:“妹妹,还记得当初我们是如何从相遇到相知的麽?”
何远点点头,万般思绪,涌上心头,抿了抿嘴角。
甄帆影摸摸大狗的头,道:“当时我因姐姐失踪一事,心中郁闷到了极点,郁结悲伤,寐食难安。此后,准备了一艘船,打算穿过茫茫大海,前往沙漠绿洲的火正黎之国,剃发为尼。我本以为到了海岸,便可以踏上火正黎的国土。谁知,眼前却是一片广阔的沙漠。远远处隐隐看见一块绿洲,那绿洲就如同观星,虽然看得见,却触手不及。更何况,当时我飞天之术雏形,仅仅是个黄毛丫头。迷茫之余,遇见了你。当时,你骑在一头骆驼上,身边还有只黑乎乎的藏獒陪伴。”
“你见了我,二话没说,便跨了骆驼,上前与我搭讪。我们边叙边聊,当我提起我要出家一事时,你极力用言语阻拦。在你耐心开导下,溶解了我内心的坚冰。不觉中,已到了火正黎中的石丘城。”
之后,我得知你和我一样都是孤儿时,同病相怜。期间,经过细心观察,我知道你脑子好用,喜欢研究兵法。于是我便下定决心收留你,将你带回暘汤谷。”
何远视她为知己,好姐姐(她虽比帆影大几岁,但由于她是谷主,只好称她姐姐),向来咧咧惯了,直接呼其名,道:“帆影,我知道你对你姐姐失踪一世至今仍心怀悲伤。不过你想想,当初我给你出的那“杀亲夺骨肉”妙计,为谷中广积人才。你将那数名双面人给抚养成人,又传授他们武功法术。想必他们现在正在返回的路上了吧。”
甄帆影道:“但愿如此吧!他们可以我的手足,少了他们,真的不是什麽好事。”
正说着,探子惶急上前,扇了自己几个响亮耳光,吞吐了老大半天,气喘呼呼地道:“大事不好了,白逸他不幸遇害了。”听那口气,好像白逸是自己亲爹似的。
甄帆影一听之下,难以接受事实,说不出半个字来。
何远对那探子说道:“究竟是什麽回事?”
探子如实把在白骨峰所遇到的事给一一道了出来。
白逸是她姐姐的夫君,之前,她又失去了姐姐。这悲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甄帆影强忍着悲伤,哽咽道:“传令下去,派人前往白骨峰,将白逸尸骨取回,厚葬!”
探子想到那外出的双面人尚未归来了,俯首,眼微抬,道:“眼下,若要派人前,谷内必然内虚。若要外敌入侵,大可不妙。”
何远断然道:“别婆婆妈妈的,此事干脆由我代劳好了。”
甄帆影道:“妹妹向来只会兵法,何能担当此重任?”
何远心中不服,拍了两下脚下的大狗,抿唇作哨,发出一声清啸。那大狗登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那探子内力不深,给震退了几步之远。探子见如此气势,连声美言。
甄帆影道:“看来我是小瞧你的宠物了。那此事就由你代劳好了。”说着,准备了一个红色骨灰盒,一把佩剑,一个打满水的木葫芦,一并转交到她手中,道:“长夜漫漫,就此饯行,注意安全。”
何远依依接过,便骑着大狗,地下卷起一股强劲的气流,眼射金光,尾巴横扫,登时,风起云涌,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丑时初,何远来到了白骨峰,“红发女让吴命休矣”!那声音还在空中回荡,久久未止。何远借着藏獒眼中的光芒,将白逸尸骨小心捡放到盒子中,乘着大狗,返回谷中。
回到谷中,已听到鸡鸣声。甄帆影接过骨灰盒,触景生情,心中内疚,热泪盈眶,道:“姐姐,妹妹有愧于你。至今不知你是否安恙,如今,又没能保护好姐夫,让他惨遭敌人毒手。”
何远看到这情景,和她一样的心情,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日后,再敌人报仇,这是重中之重。”
翌日清早,银河倒挂,细雨纷飞。一干人等,列于棺椁两侧,身穿白褂,脚步沈沈,缓缓前行。白旗在风雨中飘摇,纸钱洒得满地都是,长达数里有余,哭声不断。
时至午后,登阶而上,劈荆斩棘,来到一座形若喇叭的山峰山巅。待众人挖了一个丘坟,将白逸给安葬到丘坟内,填好了泥土,立了块巨石碑后,甄帆影以指力在墓碑上刻上几行碑文:
夏雨荷夫君、其同母异父妹妹姐夫白眉道长白逸之墓。
生前因逃亡而流落暘汤谷,与雨荷结为情侣,直到雨荷失踪,便励志挽回积羽,救回雨荷。不幸惨遭积羽红发女毒手,余愿未了,至今未生儿育女,就此郁郁而终,壮志未酬。此情足撼苍天,让人为榜。
甄帆影提笔。
众人见她指力惊人,她每刻一个字,想起白逸生前的英容,心中沈痛感便加重一分,想着昔日谷主所给自己的好处,泪如雨下。那得知白逸葬身山壁的探子尤胜,连连磕头,哭得死去活来,口中还不忘诅咒“红发女”。
办完了丧事,时隔七日,深夜,甄帆影独坐在竹院里,掩袖哭泣。何远正好经过,见她只穿一件短褂,走上前去,把自己身上的棉袄,披在她肩上,慢慢坐到石凳上,道:“姐姐,有什麽心事,不防说出来,让妹妹和你一起分担。此时,我就是你的膀臂。”
甄帆影蒙着双眼,生怕被她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一本正经地道:“我当下的心事是那派出去的双面人为什麽到现在还未归来。”
何远道:“请派探子前去他听消息。”
甄帆影道:“探子已派出。”
何远轻轻挪开她蒙在眼处的手掌,道:“姐姐,别要装了。你有什麽心事能瞒得过我。”
甄帆影泪水一涌而出,扑倒在她怀里,道:“我已经失去了姐姐,还有姐夫,我不能再失去我的孩子们。他们的父母的死虽和我脱不了关系,但他们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如同自己的孩子。”
何远拍了拍她的肩,道:“好姐姐,直觉告诉我,他们不久后,便会毫发无损回到谷中。”她在说这话的时候,连自己都不能轻易断定这直觉究竟是真是假,当前唯一的办法,只能这麽说了。
谁知,话刚说完,有探子来报,上气不接下气,整张脸都青了:“启禀谷主,大事不好了。”
甄帆影心中感到不好,道:“什麽事,让你这样慌张。”
探子道:“如果我说的话有让谷主不高兴的话,请谷主宽恕我的罪行。”
甄帆影不耐烦地道:“我什麽时候惩罚过说真话的人了?”
探子拍拍胸口,道:“我施展控蝇术,几只苍蝇飞到了火正黎一个小镇,打听到了,……已经投桃报李了。”
甄帆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说的可是那些双面人?”
探子点点头,道:“确实无疑。骁勇找到了他未死去的父亲,他父亲以开客栈为生。他父亲不知从哪取出件和金蛇杖完全相似的东西。骁勇确定他们父母的死和暘汤谷有关时,就煽动其余的几名同伴投敌。”
甄帆影一听之下,又悲又怒,过了一会,察觉到了他话里的疑点,道:“不是有数十名双面人的麽?怎麽你给说成了‘其余几名’?”
探子道:“此后,苍蝇再次来报,说是骁勇父亲的客栈多出了另外数十人,一并和名红发女结拜。”
甄帆影恼怒的心中莫名多了一分欣喜,道:“一共多少人。”
探子道:“三十人。”
甄帆影想了想,道:“幸好未少一人。”
何远知她心思,道:“姐姐,心慈不掌兵。当下天下都在传,九黎族部落瘟疫肆虐,不防借这个机会,和蚩尤搭上关系?他们不义,休怪我们不仁。等我们强大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
探子一旁劝道:“何谋士说得字字有理,谷主,心慈不掌兵啊。”
甄帆影沈思片刻,道:“我自有打算。你们先退下,让我一个人好好静静。”
内心经过一整夜挣扎后,甄帆影下决心不再管叛变那些双面人的事,赐一千旦大米,另赐一百箱丹药,派人送往九黎部落。
次日,天刚蒙蒙亮,一百号人准备了马匹,马舆,改装易容,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直到第二日午后才赶到九黎,不知不觉中,已到了边界内。
帷帐搭成的小屋随处可见,草地上时不时有着牛羊在啃着绿草。丝毫感觉不到半点瘟疫的气息,莫非这就是头领蚩尤的居住地?
几名守卫看了,履声雷动,箭步前驰,纷纷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九黎!”暴喝声刺耳,双拳紧握着铜制长矛,俯冲急刺。
那百号人见了,正要上前交手。随着白姓头领一声令下,只好蓄而不发。暘汤谷头领恭敬道:“我们此番前来,并无恶意,听说九黎正被瘟疫肆虐,前送来救灾物资,以表诚意。”
那些卫士听了,再看看他们的打扮,朱幰悍马,纷纷收回兵器。当中一名护卫心中高兴,飞奔着向着蚩尤的帷帐,单膝跪地:“首领,外边有外族求见。”蚩尤道:“究竟是何人?随我去款迎。”闻后大喜,离了帷帐,只见他铜头铁臂,三头六臂,身高参树。
那百号人见了,登时傻了眼,连连后退。
蚩尤见了,向他们挥挥手,和亲地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白头领知他没有恶意,让手下将大米和丹药给搬运下了马车,走上前去,夸道:“如此神人,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初见,大饱眼球。”
蚩尤听了,哈哈大笑,说了几句谦虚的话,便将白头领邀请进帐篷中,美酒佳肴款待。另宰十余头牛羊,供那百余号人分享。
一伙人交头接耳,乐得不可开交,暂住后,才依依不舍返回谷中。
当蚩尤下达命令,将送来的丹药给都城以外灾民服用的时候,简直神了,不到数日,牧民的病情已完全好转,又开始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整个部落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