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钰目光淡淡地看着前方的树木,姬二觉着公子似乎在想些什么。
姬钰公子所想的事情不是寻常人能知道的,就是姬二这样聪慧的人也无法揣测他的心思,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随便去猜测公子的想法,当然姬钰公子不会对姬二开诚布公,也不会对他说太多的事情,他一直对姬二冷冷淡淡的,这一点姬二完全比不上姬三。
这一切都源于姬二效命的人是姬家,姬二的利益出发点都是从姬家考虑,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姬钰公子与家主还是有一些利益不同之处。
就是姬二也不知道姬钰公子有时候在想什么。
此刻,姬钰的确在思忖一些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情关于龙骨水车。
他知道如果自己用苏无忌的身份向凌熙索要了这些龙骨水车,那么也必然会暴露出自己是姬家人的事实,凌熙大约也会提早知道自己的身份。
提前暴露身份,这样不好,很不好。
但姬家人真的需要采购这么一批龙骨水车,那么自己也只有用上另外一个身份了。
——那就是白泽公子。
眸光半阖,姬钰眸光如流水,风华如流风回雪,如今他回到了姬家一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回去之时,不得不用另一个身份来面对少女,如此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姿势极潇洒地跳上了银白色的马车。
深夜里,白色的马车在官道上奔跑着,两匹夜照白的身影在风中不断奔跑起伏。
琴声氤氲,雾气清冽,一路奔波而来,周围恍若有高山重阻,玉带一般的道路曲折而迂回,匆匆掠过的景象让人心中生出了无限的希望与憧憬。
与此同时,洛阳城内的白泽公子也突然消失。
清凉书院则多了一个姬三。
当白泽公子衣袂飘飘,广袖飞舞,笔直挺拔地站在清凉书院的山崖上时,山风寂寂,夜色清凉,空气清爽,却瞧不见对面那小院内的情形究竟如何了,他喟然一声叹息,忽然意外发现,一个男人喜欢上一个女人的时候,居然会生出近乡情怯的情绪。
男人与女人之间,真是有些莫名。
一日奔走,耗费心力,姬钰已是觉着有些疲惫,当他询问姬三之后,得知那个女人这些日子不知道忙一些什么,多数时候都不在清凉书院内。
姬钰弯了弯嘴唇,狭长的眸子清冽如水,温文尔雅地一叹,果然不是一个安分的女人,不知她的心中还有没有他的影子?
思及此,姬钰思绪纷纷扰扰起来,在平日里的这个时候,他觉着少女应该身上穿着中衣,或是穿戴所谓的什么衣料很少的睡衣,许是黑色的,或是深红色的,而她的人慵懒地坐在毯子上或是坐在床上,身边放着一杯香甜的牛奶,或是一杯汤羹,里面很可能还冒着白色的热气。
他记得因为对方女扮男装的缘故,如今手上不能涂抹漂亮的丹蔻,那么她一定会在足上涂抹了她喜欢的色泽,这个姑娘平日喜欢用奢侈品,尽管来到了清凉书院,尽管她女扮男装,却并不妨碍她对美丽事物的追求宋师。
若按照往常的情形,她应该是一边看着账册,一边深思,每当一大笔银子入账后,她必然是心情愉悦非常的,笑容也会是格外的魅惑。
姬钰没想到这个小狐狸居然如此有商业头脑,一个龙骨水车也可做出一番大事情来,甚至讹诈了裴家十万两白银,接着讹诈大雍国诸多的贵族势力。
就是姬家也同样对此感兴趣,此举真是让他觉着无可奈何。
这时,姬三远远的奔跑过来,对着姬钰大声叫道:“公子,公子。”
面对了一个月如木雕般的姬二,姬钰如今觉着姬三此人倒是更真诚可爱,他负手而立,温文尔雅地轻笑道:“你怎么匆匆来了?”
姬三连忙道:“是这样的,我知道了凌小姐的消息。”
姬钰轻笑一声,眸光微闪,“她如何了?”
姬三揉了揉脑袋道:“如今因为龙骨水车的缘故,清凉书院自然是在风口浪尖上,很多书院瞧着都觉着非常的不顺眼,而这次宫里有人办了什么宴席,还是一个赛诗会,邀请了各大书院的佼佼者,不限男女,所以凌小姐与一些人代表清凉书院出去了,这次走的隐秘,而且凌熙也要去苏府停留,没有太多人知道此事。”他这些日子为了得到凌小姐真正的行踪,真是如跟屁虫一般。
诗会?姬钰慢慢拧了拧眉,“居然是宫里的诗会。”
“是啊!”
“主办者是谁?”
“是太后娘娘,她也邀请了公子,这些日子我冒充公子,对方并不知道,这是她发到了我手中的请帖。”姬三也慢慢拿出了一个请帖,与诸多书院请帖不同,这个请帖是镶金的,非常漂亮。
姬钰接过,这帖子上面写着娟秀的字体,旁侧还有一封信笺,字里行间叙述了当年白泽为她们母子付出诸多,一生一世都会记得这其中的恩情,又仿佛言语情意绵绵,信笺还有一股子淡淡的清香味道,这是那个女人才用的香料,他不由拧了拧眉。
他立刻想起了某一个女人。
卫太后!宫中唯一拥有实权的女人。
也是她拥立了当家的圣上,以母亲的身份辅佐天子。
虽然她与卫师师不是一房的亲人,但是卫家的男女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卫家也一直懂得隐忍,在外人的眼中分成了三股势力,一股势力默默支持着卫太后,算得上是保皇派;还有一股与众多官员都保持距离,仿佛是自成一派,卫师师就在这一派;还有一股势力常年在外经商,很有财力,仿佛什么政务都不参与,但是却是卫家可进可退的底牌之一。
这三股势力,已经表明卫家的态度,可以说卫家是墙头草的类型。
大义来说,是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
一般而言,可以与任何势力都没有关系,可通过卫师师的婚事与诸多势力来拉近关系,但是也可以保持中立。
经商角度,若卫家某个势力有一日得势,也可以有大笔金钱的支持。
但是卫家如今表面没有自己的军事势力,这一点让任何势力都觉着放心。
这卫家的人,也是大雍朝不可小觑的一个氏族。
在姬钰看来,卫家至少比袁家的人要聪明许多。
此时此刻,姬钰并没有把请柬与信笺放在心上,姬三却明白那卫太后对于姬钰公子的心思非同一般,表面上看,卫太后是感谢当年白泽公子帮助了她们母子,但是姬三知道那个女人对于白泽公子已是情根深种,深深痴迷。
不过白泽公子先前无情无欲,从来不会把其他女人放在心上,如今心中也只有一个凌氏阿熙。
可让姬三觉着担忧的是,那凌氏阿熙居然对男人冷冷淡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二人才能完全修成正果。
凌晨的天空幽暗而高远,姬钰眸光俯视朗朗天地,带着淡淡的光彩,想到诗会要开始的时间,大约就是今日午后,那么自己很快就可以见到那个姑娘,难得他的心情极佳,姬钰瞧了瞧姬三,缓缓道:“在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多谢阁下把她平日所做的事情告知于我,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已让我明白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姬三脸色一红,他从来没有想到姬钰公子会对自己说出这样感谢的话语,这完全不像是姬钰公子的风格。
姬钰缓缓道:“其实在姬家人当中,最值得我信任的就是阁下。”
姬三咳了咳道:“可是在姬家人的心目中,公子就是下一任的家主,大家以后都会值得公子信任。”
姬钰一笑,“什么家主,我没有兴趣。”
姬三看了他一眼,觉着应该如此,他知道姬钰公子自幼便非常辛苦,这个男人心中也许略有野心,做了姬家家主看似是风风光光的,但是对于公子却是非常不公平的事情。姬家当年并没有为公子付出诸多,但是却要公子一生一世为姬家人考虑,实在是很不公平。
“对了,公子,还有一些事情来不及给公子说。”
“嗯,你说。”
这时候,姬三娓娓道来,把百花楼的事情说了一些,当然这其中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凌熙准备开一家大酒楼。
姬钰仔细的听着,他淡淡一笑,没想到凌熙只用了一些小小计谋,那龙家就把一块地契主动给了百花楼,接下来那百花楼不远处又开始大兴土木,修建一个工程浩大的酒楼,好像叫做什么纸醉金迷。
他觉着这个名字听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好地方,若非知道那些青楼女子已经从良,他真怕这个姑娘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因为酒楼在各地很难开,青楼则更是难开。
只要那个姑娘不要被迷入钱眼当中,不要什么事情都敢去做即可。
这时候,姬三大胆问道:“对了,姬钰公子,您与凌氏阿熙小姐的事情,家主那里是怎么说的?”
“他不会干涉,而且我相信他会同意。”
“他同意?”姬三不明白,二人的身份分明相差悬殊,家主难道不会拦阻一番。
“我相信他会同意,老头子是个狡诈的家伙,他眼光很独到,很少做出来错误的决定,是天下少有的老狐狸。”
“咳咳。”姬三没想到姬钰公子居然会把家主形容为老狐狸。
“而那凌氏阿熙就是天上的明月,在她的身上有数不胜数的优点,还没有一一的展露出来,她不过是初一的月牙儿,一日一日,正在慢慢地绽放出她的神采,随着时日的变化,则会慢慢变成满月。”姬钰柔声款款的说着。
“我不明白公子的意思。”姬三觉着有些深奥了,什么满月?什么弯月?
“也就是说,迟早……她的全貌会显现在世人的面前,不论是何时何日,不论是阴晴圆缺,那明月还是一轮明月,内涵永远没有太多变化,老狐狸一定会发现她所有的优点,他到时候会逼着我早点娶她。”姬钰挑起眸子,淡淡地说道。
姬三终于听明白了,觉着公子很少给女人这种极高评价,忍不住说道:“那凌氏阿熙的确是与众不同的大人物,这些日子的光芒越发无法遮掩,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而且‘近水楼台先得月’,姬三也相信公子定会早一日抱得佳人归,那么真是可喜可贺。”
姬钰浅笑,声音低沉,“我也很期待那一日……”
此刻,姬三心中清楚明白,姬钰公子也是要努力去追妻的,而这条路有些漫漫难行,任重而道远,而公子的眼光,他素来是相信的,姬家家主的眼光他也非常相信。而这姑娘如果有一日变的光芒万丈时,那苏无忌的身份可是不好配她,如今公子该用什么身份去面对,姬钰公子也是非常小心翼翼的,这根本就是一盘难棋。
……
凌熙与众人已经到了洛阳城,夜里她住在了苏府,应对了苏氏与苏老爷的一番询问,勉强把百花楼的事情解释清楚。
苏老爷提出在其他地方也开出这样的餐饮铺子,但是被凌熙拒绝了。
接下来,她用参加诗会的事情搪塞了一下,方才把苏氏的絮叨给拦住。
于是,凌熙接着女扮男装去找白玉京,听说外面的书院已经筹备了很久的赛诗大会。
而且这种赛诗大会,每年都要举办一次。
具体的时日,具体的人选,都是其他书院定下的。
他们让每个学院的红颜们都出来露了脸儿,众人暗箱操作,绞尽脑汁想了几日诗词,装出一副即兴发挥的模样,也可以抢走清凉书院的一些风头。
甚至于,他们对清凉书院发出了邀请,把比试重点都放在了女人的身上,然而清凉书院本来就没几个女子,表现的也自然不会那么可圈可点,这些都是其他书院想要瞧看的一些热闹。
虽然这次司徒雅、白玉京、裴玥、项周、窦竹、凌熙也来了,但是六个人并没有出风头的意思,这次上台比试的都是女孩子,他们当然不会上前,而且也不屑于什么赛诗,在他们的心中已经充斥了其他的东西,那些便是每个人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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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修路,打不上车,回来的太晚了,只好放到第二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