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渐散,绯红的霞光浸染了云层——漫长的夜终于结束,天亮了。
顾荊醒来时,大脑有一瞬间的恍惚,但也还是很快地就发现,他的怀中正睡着一个女人……脸色蓦地变得难看,杀意浸入眼眸,没有太多的思考,他条件反射地就掐住了那人的脖子。
在他的手触碰到那温软细腻的皮肤时,关于昨晚的一切,才渐渐地在顾荊的脑海里呈现。
察觉到自己中了春、药——欲练功纾解——黎厌来找自己——他将她错认成了朱茗……
同时记起的,还有那似乎印入心底的颤栗快感,那仿佛连灵魂都契合在一起的愉悦。
目光转到黎厌身上,他的手还掐着她的脖子。
但沉睡的人却丝毫不知,依旧安静地躺着。她清艳的面容下有着淡淡的疲惫,秀雅的眉微微蹙起,长发更是凌乱地散开来。她的发色极黑,越发衬得肌肤如雪,只可惜那白玉般的身子上布满了各种斑驳的红色印迹,暧昧煽情,引人遐思。
顾荊呼吸一顿,他眼眸微沉,某个部位几乎立刻就有了变化。暗自运起内力,努力不去想昨晚的事情,他硬是逼迫自己将那欲望给消了下去。
不该是这样的……他这么想着,脸色也变得冰冷而可怖。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黎厌,掐住黎厌脖子的手就试图用力……她不该出现在这里,他不该将她错认成朱茗!
嗯,只要杀了她,杀了这个人,就可以了。
怀中的人拧眉,安静的睡颜削弱了她原本的傲气和强大,她精致而苍白的面容上竟隐隐透出些许的柔弱,似是感受到了冰冷的杀意,她裸、露在空气中的身子也不禁瑟缩了一下……顾荊心中一动,忽然涌出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待他反映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早已离开她的脖子,甚至还自发地为她掖好了被子……
顾荊不禁揉了揉眉心,身上的冷冽气息早已褪去,他漠然的脸上也出现了裂痕。好像真的不对了,他竟然会对朱茗以外的人产生感情吗?
黎厌终于自混沌中恢复意识时,只觉得自己浑身似乎都被碾压过般,又酸又疼。她的脑袋已经逐渐清醒了,眼睛却还没睁开……尤其是想到昨天和某人颠鸾倒凤,被折腾了大半晚,最后甚至差点被做晕过去时,她就更不想睁开眼了。
该死的,顾荊平时的病弱模样一定是装的,正常男人哪有那么夸张?!
一想到昨晚的事,黎厌忍不住就有点脸红。她也猛地意识到,自己应该在顾荊之前醒来……这样可以默默地跑掉,不至于太尴尬。
于是她立刻地就睁开了眼,然后也就看到了……那个害的自己现在都浑身酸软的罪魁祸首。
“你醒了?”顾荊早就起了床,还换好了衣服,他淡然的面色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只将一碗粥放在桌边,“待会吃点东西吧。”
顾荊现在穿的是一件淡雅的月白色衣衫,满头青丝只简单地就用了根玉簪系住,越发衬得气质文雅出尘……和昨晚那个危险恐怖的男人相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好么?
脑海里猛地就浮现出昨晚的某些场景,黎厌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再加之身上一些部位的疼痛,于是,她看到某人就更加有火了……但她目光游移着,却是压根就没那魄力和脸皮去看他。
“昨晚的事情”,顾荊皱了皱眉,面色如常,但垂在身后的手却微微收紧,“对不起……”
他沉默半晌,又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黎姑娘的相救之恩”
黎厌没有说话,她的心里其实在后悔,这种事情实在有点超出她的心里预期。她昨晚为什么要来找顾荊呢?她怎么就没早点走呢?她最后竟然还主动留下来了……
她的思绪又飘到了昨晚,记起了耳边那人似一声又一声地呢喃“朱茗”……黎厌呼吸一滞,心里简直要泪流满面了。顾荊喜欢的人居然是她,这让她以后怎么面对他?
她一直在懊恼着,压根就没去思考她昨晚之所以没有对顾荊动手并且还留下来的原因。她也不敢去深思其中的原因,只想着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顾荊也没心情去注意黎厌的复杂心思了,他将几盒膏药摆在床头,想到那人身上的印迹,他的眼眸中不由得也带了点歉意,斟酌着开口:“这些药膏,你可以用用。”
“呃,放那吧”,黎厌差点被自己那沙哑的声音给惊吓到,她自暴自弃地抚上眉头,顿了顿,一股脑地将纠结了半天的话说出来,“昨晚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
黎厌缓缓地说道,沙哑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她望向顾荊的眼神清澈无比,口中的话也是决绝而冷静:“你多次救我,这次的事情……就当我偿还你的吧,你可以当作是一个普通朋友,用普通的方式救了你。”
用自己都没想象到的淡定说完了这句话后,黎厌终于松了口气。她实在不该跟这人扯上太多复杂的关系的,她和他之间,还是纯粹的利益伙伴比较合适。
没有想过她会这么说,顾荊盯着她,幽深的眼眸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他不是没有纠结过该怎么继续面对黎厌的,也想着还是跟她恢复正常的关系比较好,但听到这人这么干脆地撇开关系,他的心里竟有些阴郁。
“好,那就如你所愿”,忽略住心中某种暴戾的情绪,顾荊笑得温柔,“我先出去一下,黎大人,你请便。”
见这人居然这么干脆地就认可了自己的想法,黎厌微笑着目送他离开,坚决忽略掉了心中的几丝不爽。
在踏出内室之前,顾荊忽然回眸,淡声道:“昨晚的事情,我定会找出幕后主使,也算是给你一个交待。”
他神情清冷,目光却是阴鸷无比。
黎厌的神情也是变冷了下来……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居然给顾荊下了那种药!要是被她找出来,她一定也要将那人下春、药,然后单独关在房子里……
为了给黎厌清洗加换衣服的空间,顾荊很快地就走出了房间。他没有想太多,就来到了武场,想要检阅一下士兵。
严途正在演武厅前面空地处那站着,周围的士兵正在列阵,纷纷向他投来好奇和疑惑的目光。
顾荊挑眉,这才想起了一件事——黎厌说好今天要来检查严途的功夫。
“督师大人,黎总兵还来吗?”碍于众多士兵都在,严途的称呼也不敢太随意。
“她有事,来不了了”,顾荊淡淡地开口,不还没等严途松口气,他就继续补充道,“我来替她和你过几招吧。”
严途没有想太多,立刻就欢欣地答应了……在他看来,顾荊这么温文尔雅的人,肯定不会像他姐那么折腾他的。
但很快地,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在第无数次地被打倒在地,感受着一众士兵兴致勃勃外加幸灾乐祸的眼神,严途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只感到欲哭无泪……
顾荊和她姐姐根本就是一个级别的好吗?一样的笑里藏刀好吗?甚至,他打人更痛好吗?虽然没有伤及内脏及根本,但肉疼才是真的疼好吗……
“嗯,我看今天就差不多了吧”,顾荊活动了筋骨,心中的郁闷稍微纾解了一些,他微微笑道,“你天分不错,但还是要勤练武艺,尤其是要加强技巧方面的训练。”
严途嘴角抽搐:“今天还真是……谢谢顾督师了,我姐若知道督师大人竟然也如此用心教导我,只怕也很感动呢。”
“不用客气”,顾荊笑吟吟道,“训练士兵是我的责任,我以后随时都可以多指导指导你。”
“不用了”,严途受到了惊吓,忙改口道,“怎好为这种小事来麻烦督师大人,只此一次,就足够让我终身受益了。我保证我姐也一定会佩服督师大人的教导。”
顾荊眉梢一挑,这才没有再为难严途。他隔空在严途身上虚点几下:“这几个穴位能加速内力补充,你可以记下。”
他的话才刚说完,就听得忽然一道沉重的号角声传来……这是敌军来袭时才会吹的号角。顾荊的面色不禁一变:北狄人来得这么快?
“全军列阵待命!”他低沉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军营,人却已来到了城墙。
顾荊登高眺望,只见天边一处黑线正慢慢地逼近,其势若海潮,竟绵延不绝,让人心惊!
“他们不应该还在两百里之外吗?怎么忽然就到了大古?”身边有士兵焦躁地说道。
“北狄人应该是连夜赶路了,先到的怕是急行军,说不定甚至让我们的探子都落在了后面。”顾荊沉声道,面色也有点凝重。北狄人速度之快,实在有些出乎预料了……他们现在才将身后一些城市的兵士集结而来,总共也只有八万人马。
“他们来得这么快?”黎厌也赶了过来,她换上的是一副红色的铠甲,完全地包裹住了身体。
顾荊看了眼她,眉心不自觉地皱起,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移开了目光。严途和唐元也很快地赶了过来,他便朝着他们打了个招呼。
“京城的援兵应该还要等段时日才能来,这次我们必须要出动全部兵力来守住大古!”唐元缓声道,他鬓发虽白,战意却很高,纵然面对着的是三十万大军,依旧不输斗志。
黎厌挑唇,还带着点苍白的面容上却是布满了嚣张,“那就让我们痛痛快快地杀人吧”,她拍了拍严途的肩膀,“今天虽然没能去检验你的功夫,但现在可就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呢。”
被拍中了伤处,严途整张脸都有些发皱。
黎厌这才注意到严途的衣服上有不少口子,还布满了灰尘,很明显是刚跟人切磋过。这个军营里,除了她之外唯一能打得过严途的……
瞥了眼顾荊,黎厌淡然地转过视线,她解下腰间的凝血,抛到严途的怀里,懒懒道:“你没有趁手的武器,就先用这把剑吧。可别把它弄坏了。”
严途异常开心地接过凝血,他也是剑客,对好剑自是十分喜爱的,顿时连身上的伤都不觉得疼了。
顾荊却是抿了抿唇,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也解开了腰间的剑,递给黎厌:“你没有武器,就用它吧。”
黎厌扫了眼手中的这柄剑,眉眼一弯,笑了。
她可还记得,这把剑……以前某人连摸都不让她摸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