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就是如此,一开始想得复杂,那么过程也就变得复杂。
到头来,原来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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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了下毒之人不会是春则以后,扶晞觉得线索中断,但也让整件事情明朗了些许,一个风尘女子,能接触的人不多,自然可以结怨的也不多。
想要让夏露悄无声息的吃上一年的毒药,下毒之人的心思当真深沉。扶晞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气息越来越厚重,眼神也逐渐迷离起来。
夏露看着眼前的人,她骤然红了脸,缓缓吐声,“公子醉了,可要…歇息?”。
“能给你下毒的…”,扶晞愣愣的看着夏露的脸,顿了一会儿,她略微着急的起身,“厨房!我竟然忘记了查源头!”。
“公子你…”,夏露两颊生花,更是显得艳丽夺目,紧跟着走到扶晞面前,拿出小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你干什么这样着急,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也不打紧,我好生生的在着,以后注意饮食便是了”。
扶晞觉得自己晕乎乎的,但是脑海里的细线却抓得越来越紧,她心里直骂自己愚蠢,夏露不再吃厨房准备的东西,下毒之人一定会察觉到,知道了便会乱,若是还想继续下毒,就一定会寻找其他的办法,只要有所动,就会有所乱,乱即破绽。
明明可以在厨房等一天的,想特地给一个人下毒,只能是厨房或者送饭菜的小厮,只要拿下了这个人,顺藤摸瓜也就不难。
明明可以在地下的时候学过这样的查探功夫,怎么就忘记了呢?扶晞不由得懊恼,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此刻脸上的表情很是丰富。
因为酒劲上来的缘故,扶晞的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如同星月,闪闪亮亮,红唇白齿轻露,呵气如兰,嘴角轻勾起,点到为止的笑意惹人注目,她认真的看着夏露,按住她给自己擦汗的手,“夏露姐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等着,你等我”。
夏露一颗心扑在扶晞身上,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的脸,感受她传递过来的气息,她整个人如同喝醉一般软绵无力,站都快要站不住,此刻扶晞握住她的手,她更是手软脚软到不行,向前一步就要靠倒在扶晞怀中。
扶晞两掌推在夏露的肩膀上,不让她靠近半点,她则是极为难受的咬紧下唇,眉头一皱,眼睛四下扫了一圈,找到一个装饰的瓶子后,紧赶慢赶的跑过去,将胃里翻滚的东西悉数吐了出来。
夏露慌慌张张的赶过去,给扶晞拍了拍背后,又转身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热茶,“公子,喝点茶水吧!你,你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是谁灌的你吗?”。
扶晞喝下了夏露递过来的水,她漱了漱嘴,又缓缓喝下半杯,“我还能和谁喝,只是想不到春则姑娘那般能喝,我竟灌不醉她!”。
“灌醉春则?”,夏露登时傻眼了,她片刻后笑道,“我的公子你真是灌错人了,春则姐姐她可是这里最能喝酒的,我这么几年,还少有听说她醉过”。
“我一开始自信满满,后面就觉得失策,我喝了这些酒,如今难受得紧,早知道就不想这个法子去套她的话了”,扶晞无奈的笑笑,笑完径自走到桌子边,拿起茶壶到了一杯七分满的热茶。
夏露面上浅浅笑着,心里却是又心疼又心喜,疼的是她的扶公子遭了这样的罪,喜的是她的扶公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在扶公子心里总有自己一席之地,这样,是不是代表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扶晞灌了自己好几杯水,估摸着时间,她同夏露打了招呼,便出了门去,按着她的身手,躲在厨房的屋顶上不是难事,不过因为是大白天,她不好揭开太多瓦片,也就只挪开了半片。
烟花之地,酒水菜肴的需求量会很大,这一点扶晞早就想到过,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大,从她来,厨房里的人就在忙碌着,如今半个时辰过去,也不见有停下来的意思。
扶晞在两个相邻的屋顶上跳转,眼睛锁定着一个小厮,在人少的地方翻身下到地面上,尾随着他到了后门,她躲在暗处静静等着。
半个时辰,若是扶晞真的只是看着别人如何做饭,那她在地下的几年真是白活了。
半个时辰,扶晞记下了厨房里进进出出二十七个人的脸、名字、声音、走路的姿势以及一些细微的动作。
这里面有十四个人本就是厨房干活的,另外十三个人,有四个是这里的恩客,他们中有三个是误走了进来,有一个是进来拿酒的,看样子极为熟悉这里,该是常客,其余九个都是在大堂里干活的小厮,进来端菜肴酒水的。
如今,扶晞跟踪的这个,名唤康子,是厨房的帮工,扶晞之所以跟踪他,不是因为他在烧火的时候偷懒,也不是因为他在端菜的时候偷吃,而是因为他的钱袋不小心掉出来过。
上好的绣工,不错的料子,掉到地上时,他慌忙捡了起来,极为爱惜的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很快的收回了怀中,在此后的一盏茶时间里,他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摸向怀中十二次。
钱袋掉到地上时,那声音沉沉的,如果钱袋里装的不是石头,那钱袋里的银子数目就不小了,这个数目绝不是一个小厮轻易能赚到的,而那个钱袋也不是一个普通小厮可以用得起的,在王府待过几年,扶晞自认练就了不错的眼力。
从有了疑心开始,扶晞就将更多的注意力分散到了这个叫做康子的小厮身上,她从厨房里不时传来的谈话中得知,康子便是负责给夏露的食物装盘的人。
有了这样的联系,扶晞一瞧见康子有动静,她便立马跟了上去。
康子小心的看了看身后,确定没什么人后,他在门板上敲了四下,两快两慢,不一会儿,门外也传来了敲门声,三长两短。
两两确认以后,康子开了门,迎了门外的人进来,他嘴巴也没停下来,“怎么是你,思儿呢?她没来?”。
“住嘴!我家夫人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能这么叫她!若不是因为夫人的心事,我一辈子都不会来这种地方,更不会和你这等人有交集”,来人厉色,话里话外都带着对康子的鄙夷。
“呵…”,康子并没怕来人,但也不曾生气,只冷冷笑道,“你可以这么说,可思儿不能,你是她的人,也该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她是你的夫人,也是我的女人,若是没有我…”。
“够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来人急急打断了康子,并递给他个巴掌大的布包,“夫人说了,这次的药比以往的药要霸道些,你下药的时候把分量减少一点”。
“这…”,康子接过布包,眼神有些闪烁。
来人继续说道,“这里的剂量够用两个月,下个月这个时间我还会送一次,夫人说了,再如此几个月,便也够了”。
“我…”,康子想到这些时日的状况,他顿时没了底气,抬不起头来。
“怎么了,你为什么这幅死样子?”,来人试探的问了一句,“你不想干了?你怕?”。
“为了思儿,我什么都愿意干,又怎么,怎么会怕!”,康子说这话时昂首挺胸,倒有几分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
“都说了多少回了,不许叫夫人思儿!你怎的就是不听呢?”,来人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气。
“我…”,康子心里想着一码事,这个时候也就不反驳了,他犹豫了片刻,咬牙说道,“夏露那丫头似乎知道了些什么,给她送去的饭菜已经好几次都原封不动的给端回来了,我觉得…”。
“什么?”,来人啐了一口,“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康子很是无辜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一直都是很小心的,都这么久了,也没什么意外,谁知道她是怎么察觉出来的呢!不是你们说这药有多神乎吗?还说什么短期内不会有什么异常,绝不会被发现…”。
“你这是什么意思?”,来人有些烦躁,停顿了片刻后说道,“夫人此刻就在众庭茶社里,我回去一趟,把这件事告诉夫人,看她如何说,你这边还是先干好自己的事,至于这药,你且收好,夫人那边有了新的意思,我会告诉你的”。
“思儿在茶社?她怎么不来见我?”,康子有些激动。
“我一个时辰后再过来一趟,你到时候也过来,该怎么做我会告诉你的,走了!”,来人并不理会康子的问话,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自顾离开了去。
康子想追出去,却提腿走了两步,又恨恨的缩了回来。
躲在暗处的扶晞将这一幕看得清楚,二人的对话,她自然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如今事情大明,扶晞心下已经知道该怎么做,源头不断,夏露的身子再如何调养都是没用的,如今,她就要去看看那源头。
听那康子和女子所言,那位夫人同康子该是旧相识,关系还不一般,他们是如何协商对夏露用毒的,扶晞不会去细想。
只是,那位夫人如此痛恨夏露,会是因为什么呢?
扶晞想来想去,左右不过是那位夫人的夫君许是来过这里,同夏露有过情缘,那位夫人…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