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堂。
明亮的烛火下，老夫人郭氏一身香案色绣福禄图文的对襟织纽厚缎面，额间束了一段防风的镶宝石暗锦缎抹额，霜白的头发间一只仙鹤金钗贵气无比。
再说这脖子上，戴着一串价值不菲的珍珠项圈，左手手腕上套的是透体通透的翡翠玉镯，右手腕上则是套着和抹额上同样大小的宝石镶嵌的金手镯。
总之从头到脚，赫然一个身价富足的富老太太，贵气的很。
郭氏的左下首位置坐着一身富贵装扮的侧王妃寇氏，寇氏的身后则站着渊王的几个妾室。
说是妾室，那小心翼翼的脸色姿态，倒还不如一个体面的丫鬟。
郭氏的右下首位置坐着平乐郡主姬未泱，她的下面坐着府里其他的几位姑娘，穿着打扮比姬未泱差远了，一个个的，像个小透明。
伺候郭氏的下人很多，加上侧王妃和几位姑娘的下人，满满当当塞了一屋子的人。
环佩叮当，环肥燕瘦的，大概就是如此。
侧王妃寇氏向外面看了一眼，温婉的眉头收回，疑惑的看着主位上鹤发之龄的老夫人，“娘，瞧着时辰，纪嬷嬷早该回来复命了。”
算着来往的路程，这个时辰，不仅纪嬷嬷该回来复命，就是世子妃也该过来请安了。
郭氏腰宽体盘，双下巴上托着一张爬满皱纹的脸庞，气息浑厚，老态洪钟。
听到寇氏的话，原本闭着的双眼睁了开来，扫了一眼外面泛着鱼肚白的天色，眼底下沉，很是凌厉。
她用这双凌厉的眼睛扫了一侧的丫鬟一眼，丫鬟会意，正准备抬脚去尚庭院看个明白，纪嬷嬷就已经出现在了寿康堂门口。
“老夫人……”
纪嬷嬷以袖遮面走了进来，走到老夫人的面前，依旧没有放下袖子，声音里都是羞于见人。
被一个新进门的丫鬟打了，纪嬷嬷直觉得丢了老夫人的脸。
纪嬷嬷跟在郭氏身边大半辈子了，郭氏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眉头一皱，“遮着脸做什么？放下来！”
其实郭氏已经猜到了，估计是在尚庭院吃闭门羹了。
而且，自己还没讨好！
纪嬷嬷仍然不愿意放下遮脸的袖子，“老奴丢了老夫人的脸，羞于……”
“放下！”
郭氏的声音加大了一分，掺着些许不耐烦。
纪嬷嬷不得已，慢慢放下袖子，将鼻青眼肿的一面露在了众人面前。
纪嬷嬷也是一头灰白的头发，脸上横褶，双目却很炯炯有神。
纵然很精神，那也是年过半百的老人，这一拳头，纪嬷嬷这副老身子骨没有散架就已经是万幸了。
纪嬷嬷跟在郭氏身边以来，就没有被人碰过一根手指头，这老了老了，居然被人下手这么重的给打了。
在场的人无不吃惊，这看着就很疼！
侧王妃寇氏忍不住询问，“嬷嬷这是被打了？”
纪嬷嬷对着寇氏施了一礼，一脸的有苦难言。
郭氏看着来气，“到底怎么回事？”
“老夫人，尚庭院里的丫头实在是嚣张！”
纪嬷嬷想起初心，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老奴去尚庭院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是世子妃陪嫁里的丫鬟，名叫初心，老奴见院子里漆黑一片，就知道世子妃还未起身。”
“这个时辰了还未起身?”
姬未泱一声惊讶，看着纪嬷嬷道，“新婚隔日丑时，需起身跟祖母敬茶，大嫂真的未起身?”
“回郡主，世子妃确实还未起身。”
从姬未泱的方向收回视线，再看向老夫人的时候，老夫人的脸色已经更加的阴沉。
“老夫人，你瞧连郡主都知道的规矩，世子妃不知道，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话里的意思是，世子妃就是故意不起身，故意不来敬茶的！
这根本就是没有将老夫人放在眼里！
郭氏一拍桌子，“真是好大的架子！”
“谁说不是呢！”纪嬷嬷接过话道，“世子妃的架子大，世子妃的丫鬟架子也大！”
纪嬷嬷喘了几口，平息了心中的怒火，道，“那个初心拦着院门不让老奴进，说是世子定的规矩，没有世子和世子妃的允许，谁都不准踏进半步！”
姬未泱又插话道，“你说你是祖母跟前的人了吗？新来的丫鬟许是不认识你是祖母身边的老嬷嬷才会如此，大哥确实定了那规矩，但是祖母的人他们肯定不会拦的！”
音调里都是笃定，在为尚庭院的丫鬟开脱，其实不过就是火上浇油！
只是姬未泱道行深，叫人只能听出她表面的维护之意。
“郡主心思简单，不知那内里坏人的嚣张！老奴说了是老夫人遣来的，那初心却讽刺老奴，扬言‘怎么?你是老夫人身边的，就该扰了世子世子妃休息？’”
这句话，那就是明着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
“好个嚣张的丫头！”
郭氏一把将手边的茶水掀翻到地上，“当真以为自己被那些贵妇人们捧着就得意忘形了？入了我姬家的门，做了姬家的媳妇，就要守姬家的规矩！有我在一天，还轮不到她嚣张！”
“你们都去，甭管那些贱下人，就给我闯，我看他们可能拦的住？”
郭氏扫了一屋子的下人一眼，其中不乏老练的嬷嬷们，还能怕了她们不成？
寇氏见此，突然起身，“娘，您是不知道，尚庭院里下人不多，却个个武艺高强，就连世子妃身边的一个丫鬟也都是绝世高手，去的人再多，就怕也是会被打出来！”
众人附和的点了点头，她们都见过那些人抱着剑，十分的不好惹！
郭氏回府没几日，还不知道内里实情。
姬未泱开口道，“祖母，孙女见过大嫂身边的那个丫鬟，随身不离剑，模样冷肃骇人，而且大嫂的身边还有一只凶猛的狐狸呢！”
姬未泱一脸天真的说完后，提到那只狐狸，脸色还微微泛白，好像提起来都很吓人一样。
寇氏身边的桂嬷嬷也开口道，“老夫人，世子妃的传闻很多，如今在帝安城横着走，也没有会说半个字，这些，老夫人一定也是有所听闻的，除却太子和文平王倒台一事，老奴还听闻，贾府的老夫人带病匆匆回了老家，也是因为世子妃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