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若雅走后没几天,朝中的大臣们就联名上奏,说是大秦皇帝年轻有为,宫中不能没有皇后,更要广纳嫔妃,开枝散叶才好!
于是,不少世家开始物色适龄的女儿,以备入选。
礼部尚书更是忙碌起来,要为皇上张罗登基之后的第一次选秀。
而此时的上官玉成,已经喝得跟只醉猫一样,摊在金殿内,手里还拎着一坛酒。
风影和刑天两个一边一个守着,两个人劝说了多次,可是上官玉成已经喝得眼睛红肿,哪里还听得进去?
风影因为晚晴也跟着古若雅走了,心里不好过,见上官玉成喝成这样,他也受不住了,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坛子,叹道:“皇上,臣斗胆了,臣心里也不好过,也想喝酒!”
“呃?你有什么难过的?”上官玉成乜斜着眼睛盯了他一眼。
“臣,臣的心上人也走了,臣怎能不难过?”风影面红耳赤地说出了心里话,“皇上能借酒浇愁,臣为何不能?”
一旁的刑天听得睁大了眼睛,半天才张圆了嘴吼道:“风影你小子心里也有王妃?你这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胡说什么?谁说我的心上人就是王妃了?真是榆木疙瘩不开窍!”风影气得给了刑天一个榧子。
上官玉成也被这两人的对话给吸引住了,竟忘了抢回风影手中的酒坛子,咧嘴笑道:“没想到风影也有了心事了。说说,你的心上人是谁?”
刚才听到刑天的话,他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难道他的王妃有这么多男人惦记着吗?
后来见风影否认,才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想风影的心上人到底是晚晴还是春意啊?
怎么他没看出这小子也有了心上人了?
是不是自己对身边的亲人、下属关心地太不够了?
是不是自己这一段日子光忙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朝中大事儿了?
他的雅儿,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走的?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看着风影。
风影嘴对着坛子口,咕嘟咕嘟喝了一气儿,才喘息道:“是晚晴,那丫头自我受伤就天天照看我,这样善良的女人,属下还是头一次碰到!只可惜……”
只可惜她已经跟着王妃走了,虽然他们派了多路人马,可是竟然没有发现他们。
想来,王妃还真是厉害!
看样子,王妃确实不想在宫里待下去了。
他苦笑地又扬了脖子要喝,却被上官玉成一把给夺过去了,大着舌头嘻嘻笑道:“正好,咱们可以做个伴!”
正闹着,外头忽然射来一支白羽箭,这殿中的三个人两个都沉浸在各自的心事中,还有一个忙着劝说这两个。竟然没有人挡得住那羽箭的攻势。
幸好这一箭不是朝着他们射来的,不然,他们的性命可就堪忧了。
刑天抹了一把脸,额头上竟然都是冷汗,他盯着那兀自颤巍巍的箭身,喃喃道:“好险,差点儿就没命了。”
上官玉成又猛灌了一口酒,笑道:“没命好,死了干净!”
刑天悲哀地看了他一眼,去把那箭头拔了下来。
上面钉着一方叠得整齐的信纸,刑天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双手捧着交给了上官玉成。
上官玉成狐疑地打开来一看,顿时面色大变,一把摔烂了酒坛子,大怒:“他来干什么?是来看朕的笑话的吗?”
原来这一箭是月环国君月朗射来的。
信上说他听说了古若雅出走的事儿,要亲自面唔那个逼走古若雅的男人!
刑天连忙几步跳到门外,叫来侍卫守护着,又回头请示:“皇上,让臣带兵去把那家伙打回去吧!”
“不用,放他进来!”上官玉成厉声喊道,“朕倒要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招!”
刑天只好让人到外头传信,不多时,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个人都抬头望去,月朗一身黑衣满面怒色地疾步走过来。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的皇宫!
刑天一阵头皮发麻,人家要是想暗害他们,他们还不知道已经死了几回了。
一见上官玉成衣衫不整,头发散乱,一副污遭猫的样子,月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当面就是一拳打过去。
上官玉成喝得醉醺醺的,自然躲不过去,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拳,鼻子下面顿时血流如注。
刑天和风影大怒,就要上前去打月朗。
上官玉成满不在乎地抹了一把鼻子下面的血,冷声道:“住手!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儿,你们退下!”
风影和刑天面面相觑,却不得不退下。
月朗也对着身后一挥手:“你们也退下!不管如何都不要掺合!”
一面又对上官玉成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男人啊?”
周边的人都退得远远地,看着这两个人跟斗鸡一样对着。
上官玉成面色已经大变,伸手指着月朗道:“你做什么到这儿来?是来看朕的笑话的吗?”
月朗打了他一拳,觉得心里好过了许多,不由冷笑道:“谁稀罕看你的笑话?朕不过是担心雅儿罢了。想来看看你做了皇帝之后,到底变成什么窝囊样儿了,竟然把雅儿给逼走了?”
上官玉成听他一口一个“雅儿”地叫着,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的他,更是忍不住,趁月朗讥笑着还要说下去,对着他当胸也是一拳,打得他一个趔趄。
月朗捂着胸口大叫:“打得好,还不是个窝囊废!”
上官玉成把拳头捏得咯吱响,怒目瞪着他,恨不得上前把他撕碎,咬牙骂道:“雅儿也是你叫的?这是朕的家事,你来瞎搀和什么?”
“哼哼,朕岂能放过这个机会?”月朗站直了身子,贼兮兮地笑道:“现在雅儿已经自由了,不妨我俩做个交易!”
上官玉成冷冷地偏着头问道:“做什么交易?我跟你有什么好交易的?”
也不用“朕”了,而是用“你我”了。
月朗凑近了一步,嘿嘿地笑道:“看你这副窝囊的样子,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枉为皇帝了。这样吧,咱俩打个赌,谁先找到雅儿,雅儿就归谁了。”
“胡说!”上官玉成怒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来跟我抢雅儿?雅儿是活生生的人,还给我生了孩子,怎能谁找到就是谁的?你把她当成什么了?”
“我自然把她当成掌上明珠呵护着,”月朗正色说道:“不像你,弃她如敝屣,当了皇帝就忘了糟糠之妻了,以至于逼得她不得不出走!”
上官玉成满心里都是委屈,听得这话,更是勃然大怒:“我什么时候弃她如敝屣了?不就是一个皇后的名号吗?我以为她不在乎的。”
“不在乎?她确实不在乎。”月朗讥笑道:“只是你想过没有,若是没有皇后的名号,她的儿子就不能名正言顺地做太子。你这么害怕群臣的势力,自然要拿她作伐了。你那帮子大臣估计也不是省油的灯,逼走了雅儿,怕是又给你挑选新的皇后了吧?”
上官玉成被他说中了心事,不由又羞又愧。
这么多天,他一直醉生梦死,都没有好好想过古若雅出走的原因。
他一直以为,古若雅是为了皇后的名号而走的。
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的弯弯道儿,他从来都未细细地想过。
自打登基之后,他就忙于平衡朝中的势力,忙于拉拢朝臣,生怕他们离心离德。
如今想来,这些人固然重要,可是能比得上他的妻儿吗?
这些人把出身名分看得那么重要,可是最后逼走了古若雅,伤心的人,是他!
和他们好似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对啊,自己为何要那么害怕他们?不听自己使唤的换了就是了。
他就不信,大秦子民这么多,就挑不出几个能用的官儿来。
自己何必顾此失彼呢?
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也明白了古若雅到底为的什么而离开他了。
如果没有她离开这一出,也许,他现在还沉浸在功成名就的喜悦里,还沉浸在平衡各种朝中势力的纷争中。
若是没有她的出走,他恐怕不会意识到女人也是有思想有事业的,而仅仅以为女人生来就是被人宠被人爱关在金丝笼子里的。
原来,他对她了解地真是太少了。
他以为,这一辈子,有他的爱就足够了。这样,她就能过得幸福。
可是,他从来没想过,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需要自由的空气!
说到底,还是他所谓的“爱”,禁锢了她,让她不堪承受!
还是他所谓的那些礼仪规矩束缚着她,让她不能松口气!
这样的他,怎么能护得她的安危呢?
这样的他,怎能配得上她呢?
上官玉成越想越觉得自惭形秽,对着月朗就是弯身一揖。
月朗被他给弄得愣住了,忙摆手道:“你这是做什么?要打就打,谁害怕你?别弄这些虚套套。”
上官玉成也不生气,把脸上的散发拨开,露出那张惊才绝艳的脸,映着月光,就像是迷失的精灵。
他诚恳地向月朗道谢:“是你一言提醒了我,让我醍醐灌顶一般醒过来。先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他若是跟月朗过几招,月朗觉得才正常。
可他这副谦恭有礼的样子,让月朗惊得嘴都合不拢了。
什么时候,大秦的“战神”也这么有礼了?
“喂,喂,你可别谢我!”月朗往后跳了一步,连忙躲开了,“我可没这么好心,反正雅儿我是要定了,到时候谁先找到就是谁的啊。”
“呵呵。”上官玉成一改这些日子的愁苦低迷,竟然笑了起来,灿若烟火的笑容看得月朗都直了眼。
月朗愣了愣神,才喃喃说道:“好吧,不管怎样,你能这样想,我还是为雅儿高兴的。”隐隐的,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失落,他似乎看到,不管他怎么努力,雅儿都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的。
上官玉成对着他点点头,邀请道:“要不要喝一杯?”
月朗也没有多话,两个人竟然一同进入了金殿,盘腿坐在了绣垫上,开始喝起来。
风影、刑天,还有月朗带来的人马都惊得眼珠子快要凸出来了。这两个人刚才还你一拳我一脚地打得欢实,这不一会儿怎么就把手言欢了?
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
隔得远,他们听不见,但是看到自家主子能化敌为友,他们还是很高兴的。
于是,风影和刑天也大方地邀请月环国的侍卫:“既然主子们都和好了,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还请大家进屋里喝杯热茶吧。”
除了留下一部分人护卫,其他人都来到了偏殿里。他们身负保护主子的职责,自然不敢喝酒,只能以茶代酒了。
天将亮时,月朗带着人马走了,临走,依然撂下狠话:“谁若是先找到雅儿,就把雅儿带走!”
上官玉成只是微笑着拱手,并没有发怒。这让风影和刑天惊讶不已。
月朗这么说自家主子也不生气?
可真有肚量!
目送着月朗出了宫,上官玉成回到了寝宫里,立即吩咐人打来热水沐浴洗漱。
今儿又是朝会的日子,他倒是要看看这些大臣们能玩出什么花样儿来。
到了上朝的时候,上官玉成已经梳洗完毕。一袭金色的九龙闹海龙袍,腰间一条碧玺缂丝腰带紧紧地束着劲瘦的腰身,头上一顶二龙抢珠皇冠,脚下一双黑色丝履。
面如冠玉,美若谪仙,精神焕发,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颓废!
风影和刑天也各自装束了,一左一右地护卫着他,上了门前的步撵。前面排开仪仗,一路黄钟大吕地来到了上朝的金殿里。
升了御座,上官玉成两手搭在扶手上,端正地望着下面跪满了一地的朝臣。
从今儿起,该是朕来牵着你们的鼻子走了。
他暗笑道,唇角微翘,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一番唱喏过后,礼部尚书率先出班,手捧着一只碧玉牙笏,高声禀道:“皇上年轻有为,后宫只有皇贵妃娘娘一人,怕是太少!老臣斗胆建议,皇上登基之后还未选秀,目前,各个世家的女子都已准备就绪,皇上挑个日子就让她们进宫入选吧?”
“你的胆子确实很大啊。”上官玉成微笑道:“竟敢不经过朕的同意,就私下里自作主张了。”
他一边笑着一边说着,让人以为他满心里都是喜悦,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任凭哪个年轻的皇帝一听要给自己选秀,那也是高兴地合不拢嘴的。
看吧,这不是吗?后宫里就只有一个女人,皇上该有多饥渴啊。
那女人可真是该死,一个人竟然霸占了皇上这么久。
先前皇上是泰王的时候,那时候名声在外,没人愿意嫁给他,一个就一个吧。
如今已经贵为九五之尊,这女人若是再不放手,就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身为一个皇上,一辈子也不可能就只有一个女人的。
这些大臣们纷纷猜测着,面上都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这么多天的争论还是见效了,皇上终于明白过来了。
于是礼部尚书嘿嘿地笑着叩头:“皇上圣明。若是皇上没有什么异议,老臣这就让人明日把秀女们进上来!”
上官玉成不置可否地笑着,双眼盯着他,既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
礼部尚书不知就里,还以为他年轻面皮薄,虽然心里欢喜,却不好意思呢。
他又谄媚地笑道:“皇上,老臣还有一句话要说!”
也不等上官玉成开口,他就飞快地说道:“皇上还是得把皇后迎回来,这次选秀的女子只是充盈后宫,并不能为后!真正能做皇后的,还在南诏国呢。”
这指的是南诏国的明珠了。
上官玉成唇角的笑容越发盛了,只是看着他笑,却什么话都不说。
其他的朝臣都纷纷附和着礼部尚书的话,好像他的话才是圣旨一样!
“朕为何非要把南诏公主接回来呢?”礼部尚书说得唾沫横飞,上官玉成听了半天终于接过话头,让他很是兴奋了一阵子。
压抑住内心的急躁,他才笑着回道:“皇上,一来,那南诏公主是先皇赐下的平妃娘娘,比当年的王妃娘娘身份要尊贵,理应封为皇后。二来,目前大秦天下初定,古木时还在南边划江而治,若是南诏能帮着咱们,大秦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了。”
他有条有理地列举出这两条理由,其他的大臣听了纷纷赞扬:“到底是礼部尚书啊,这真是老成谋国之言啊。”
礼部尚书高兴地脸上直泛红光,到底自己成为皇上的心腹臣子了,今儿看皇上这样子,真是句句说到了他心坎上了。
就说嘛,男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
那是小儿女不懂事才说出来的事儿,看吧,皇上如今才做了这么短日子的皇帝,这想法可就大不一样了吧?
正高兴着,就听上头啪地一声巨响,众臣惊看时,只见上首御座两边的扶手生生地断裂开来。
皇上已经满面怒气地瞪着他们。
这些大臣们倒是见机快,忙齐齐地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喊着:“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废话,朕的怒气是想息就息的吗?
上官玉成冷笑,双眸如同刀子一样盯着礼部尚书,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让朕迎娶南诏公主,有何居心?说!”
礼部尚书吓得一个激灵,身子一软,麻利地磕了一个头,急急地辩解道:“皇上,老臣都是为您好,为大秦好啊。”
“为朕好?”上官玉成双眸微眯,冷笑道:“你知不知道当时南诏公主怀着什么目的嫁给朕的吗?她那是想要朕的性命啊,天天揣着毒药住在王府里,这样的女人,你还让她做朕的皇后!”
礼部尚书惊得眼睛瞪大了,他怎么不知道当初有这么一回事儿啊?
正满头大汗地呆愣着,又听上官玉成疾风劲雨般的话掷地有声:“朕知道你是什么居心!你定是和南诏国暗中勾结,若是你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朕,到时候你就成了皇后的恩人了。你们里应外合,把朕架空了,就好把持整个大秦了,是也不是?”
他脸上已经换做了悲愤,好像绝望地快要撑不住了一样。
这可是给礼部尚书扣上了一顶绝大的帽子啊,这叛国通敌的罪名可不容小觑,一旦坐实了,那可是株连九族的罪名啊。
礼部尚书此时吓得冷汗涔涔,早就不敢卖弄他的舌灿莲花了,只知道不停地叩头喊冤:“皇上,老臣冤枉啊,老臣怎么可能会这么做?这对老臣有什么好处啊?”
“有什么好处?那古木时不就是前车之鉴!到时候你来做这皇帝岂不是更过瘾?嗯?”一浪盖过一浪,压得礼部尚书再也挺不直身子。
古木时当时就是蛊惑了太子谋逆好控制太子,以便他自己坐上皇帝的,虽然最后不过是逃到江南去了,可是那也是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那儿的。
何况,当初太子逼供时,正是借用了南诏的兵力,那可是古木时亲自去借来的。
如今,礼部尚书不知死活地又劝他迎娶南诏公主,是何居心不是很明显了?
就算是礼部尚书没有这个胆子,上官玉成也得给他加上这个罪名。要是不能杀鸡给猴看,将来,这个朝堂他还真的把持不了了。
为了古若雅,他不能低头,不能软弱,他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