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岑单手撑着下巴,似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笑意盈盈,“沈夫人说的也对,既然如此,那就歇歇好了,早就想尝尝沈府的荷花酥了,据闻荷花都是现摘的,做荷花酥所用的水,还都是清晨第一滴的晨露,让人更想尝尝了。”
“这个好说,因着大哥爱吃,每日都备着呢,刚好可以款待几位。”
沈良碧嘴角勾起来,朝着一旁的绾姝抬了抬下巴,“去,让人把荷花酥端过来几盘。”
等那绾姝离开了,苏岑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那真是麻烦了呢。”吃着人家的嘴短,还看着人家的好戏,这样……是不是太不好意思了?捂脸。
沈良碧以为苏岑只是坐一会儿就走,只是没想到,苏岑用完了荷花酥,又开始讨杯茶水喝。
陵云渊与陵祈只是静默地坐在那里,对于沈良碧拐弯抹角的打探,根本无动于衷。反倒是苏岑吃到最后,几乎是挺着小肚皮了。
苏岑想,苏七怎么还没把人给带来呢?
她刚打算要不要把午膳也一起给蹭了的时候,孙管家突然急匆匆地跑来了,“良碧小姐,事情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沈良碧在孙管家开口之前,让他闭上了嘴。
孙管家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这才看到苏岑几人,意识到什么,闭上了嘴,不过等了片许,才小声提醒道:“良碧小姐,外面……有客人来了。”
“知道了,等先送陵公子与陵夫人离开之后,再让人进来。”沈良碧站起身,转头看向苏岑,“府里来人了,不好再留几位了,陵夫人、陵公子要不要去找大哥?”
“这不是没什么信儿么,我这也懒得四处逛游了。”苏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好奇地看向孙管家,“不知道是什么人来了啊,这孙管家吓得一头的冷汗。”
“没、没,老奴这不是吓得,是热的……”
“是吗?”苏岑笑笑,也不拆穿孙管家的谎言,“既然来人了,那我们也不叨扰了,就回去吧。”
沈良碧一听,这才站起身,她虽然也想跟这两位陵公子相处,可偏偏有这女人在,那两位根本视她于无物,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心里没花花肠子,还是装给这女人看的,可既然讨不到什么好,留他们在这里,也不过给她添堵。
苏岑几人这才抬步往外走,苏岑的步子悠悠然的,惹得陵祈侧目,“你知道什么人来了?”
“知道啊。”苏岑嘴角噙着笑,“等下有好戏看了。”
只是没能看到沈良碧听到孙管家禀告时的反应,真是可惜了。
彼时,沈良碧坐了下来,铺陈了下略带褶皱的裙裾,“到底什么人来了,还能让你怕到这种程度?”
孙管家脸白白的,“是、是柳……柳如烟。”
“什么?!”沈良碧猛地抬头,“你是不是眼花了,柳如烟那女人不是早就……早就……怎么可能来?”
“老奴绝对没有看错,来的正是柳如烟,毕竟老爷房间里挂了这么久,老奴看一眼都能认出来啊。”孙管家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惊恐不安,仿佛是受到了惊吓一般。
“你怕什么?都过了这么久了,她就算说什么,大哥还能信不成?倒是没想到,她竟然跑了出来。”沈良碧捏着杯盏,一点点收紧,杯盏蓦地在她掌心碎裂,化成了粉末。沈良碧慢慢松开手,任风把手上的齑粉吹散开。“在大哥不知道之前,去把柳如烟处理了。”
沈良碧眼底的寒意让孙管家抹着额头上汗,惴惴道:“可、可柳如烟来,四周的邻里都看到了,会不会……”
“放心,大哥最听我的话,我说的,他还能不听?当初他能放柳如烟嫁人,今日,他也能不管柳如烟的事。更何况,柳如烟当年那么伤他,他还能不恨?”沈良碧诡谲地笑了声,豆蔻染成的指甲在眼角拂过,像是鲜血,红得渗人。
“是,老奴知道要怎么做了,良碧小姐放心吧,老奴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的干干净净的。”
等孙管家的身影消失了,沈良碧才慢慢收紧手,转过头看了一眼绾姝,“去写封密信询问主上,柳如烟怎么会跑出来的?不是一直都有人监视着吗?”这都近十年没出过事情了,为何突然会在这时出事?
绾姝面容凝重地颌首:“是,奴婢这就去。”
苏岑慢悠悠走着,孙管家急匆匆走到一半时,就与苏岑一行人走到了一起,苏岑听到脚步声,慢慢转过头,“孙管家,是你啊,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做什么啊?”
“老奴这是……去府外处理些事情。”孙管家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不怎么能应付苏岑,每次他一开口,她都能从他嘴里套出来些什么,让他觉得对方就跟一只狡猾的狐狸似的。
“府外啊,你刚刚说来人了,难道是去处理客人?可既然是客人,按待客之道,不是应该请进府来么?怎么没看到沈良碧啊。”苏岑睁着大眼,很无辜得瞧着孙管家。
“这个……这个老奴是去赶人的,来的人是不被沈府欢迎的。”孙管家欲哭无泪。
早知道会遇到她,他就走慢一些了。
“赶人啊,为什么不受欢迎,能跟我说说不?”苏岑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让孙管家那一颗心起起伏伏的。
“不必了,老奴自己能处理,就不耽搁陵夫人的事情了。”孙管家怕自己一会儿又说出什么来,急匆匆地就往府外走,赶紧在他们赶上来之前给处理了,否则,指不定又会出现什么幺蛾子。
苏岑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看来,当年的事,的确不怎么简单啊。”
“你怀疑柳如烟当年另嫁,也是沈良碧的手笔?”陵云渊从她开始让人假扮柳如烟,再看到如今,大概想到了。
“十有八九,只是,柳如烟是嫁给她的大哥,与她并没有什么冲突吧?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苏岑一直不理解的地方。
“有利益,就有冲突。”陵云渊沉默片许,平静地开口。
“嗯?”苏岑愣了下,与听得一知半解的陵祈一起转过头去。
“你忘了吗?还有个虎鼎的存在,沈良碧这么费尽心机,嫁给景晔只是为了得到一个蛇鼎,那么,她怎么可能会舍弃掉虎鼎这个更容易得到的传家之宝?”陵云渊低沉的嗓音缓缓开口,可头顶明媚的日光,让苏岑浑身发凉。
“你的意思是,沈良碧明知道沈天朗对柳如烟的感情,所以,故意破坏,让沈天朗情路坎坷变成如此,再从而得到虎鼎。”
“嗯,沈天朗似并不怎么管事,且,那个孙管家也很有问题,他似不像是第一次这么前来禀告沈良碧。”他们之间那种眼神间的交流,孙管家只是一扫就明白了,恐怕这整个沈府,沈天朗才是真正的外人。
苏岑沉默了下来,在脑海里重新有分析了一遍,原本想不透的东西都开始明朗了起来。
最后揉了揉眉心,只希望,事情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吧。
只是沈良碧也够狠的,为了得到虎鼎,为了瓦解沈天朗的精神,竟然能拿自己兄长的幸福开玩笑,如果她开口的话,以沈天朗这么宠她,怎么会不把虎鼎给她?
等苏岑几人慢悠悠地走到沈府外时,刚好碰到了被孙管家强行推让赶走的‘柳如烟’,苏岑‘碰巧’的英雄救美,挥挥手,让人拦住了孙管家。
“孙管家,你这是做什么?欺负一个弱女子,是不是太过分了呢?”苏岑走过去,把‘柳如烟’扶了起来。
‘柳如烟’眼角含泪,垂着头站在那里,周身气质婉约,只是一双葱白的手紧紧攥着苏岑的衣袖,小声哀求,“这位夫人,你帮帮奴家吧,奴家……奴家想见沈家主……”
“你是什么人,见沈家主作甚?”苏岑抬眼,刚想询问,就被脸色微变的孙管家给打断了。
“陵、陵夫人你不要问了,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人,我家家主是不会见她的!”
“咦,你家家主今个儿不是不在么,你都能替你家家主做决定了啊?”苏岑好奇地眨眨眼,那无辜的模样让孙管家差点给呛死,硬是绷紧了一张脸,半个字没说出来。他要是说能,那就是越俎代庖了,要说不能,那就没有理由赶人了;偏偏,良碧小姐还不能露面,否则,落日山庄那里……
因为孙管家方才的闹腾,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苏岑这才重新又问了一次。
‘柳如烟’红着眼小声道出,声音很低,却又恰好能让众人都听清楚:“奴家……是柳如烟……十多年前,是沈家主的未婚妻。”‘柳如烟’这么一句话,彻底引爆了当场,毕竟十多年前,这沈家主着实是好好闹腾了一番,甚至后来还把柳家给折腾得够呛。
因此这样被一提,顿时都清楚了……
苏岑看计划达到了,也不多留,让孙管家顺顺当当地把人给赶走了,不过,经过这么一闹,相信不到一个时辰,整个百花镇都会传遍——柳如烟,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