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岑脑海里不期然的再次想起昨夜那一吻,只觉得头疼。
阿渊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他怎么……苏岑咬了下唇,脑海里突然想到很久之前的一些事,上一次喝醉了酒的陵云渊,当时对着她说的那些话,根本就已经表达的这么清楚了。
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他是她看着从孩童成长为如今独当一面的少年。
而他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自己不是人,他遇到她的时候,她只是一条蛇,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对她产生除了相濡以沫之外,不会有别的感情。
毕竟,除去各种客观因素,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人还是兽,他的情感来得太过突然,这对苏岑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
苏岑一时间,根本转不过弯,只是以最快的速度装醉掩饰过去。
想到过去的种种亲近,苏岑恨不得现在就把衣服被子都盖到脑袋上,或者撞一撞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自己怎么就这么蠢呢?
怎么就早一些发现呢?如果早些发现,她是不是就能改变这一切?
她根本就……从未想过他对自己竟然抱着这种感情?
明明……明明……
苏岑揉着眉头,只觉得头疼,到底要怎么办?
陵云渊在屏风后,看她一直没有动作,忍不住眼底带了忧虑之色:“怎么了?”
“啊?没事,就是头难受的厉害。”
苏岑垂着眼,揉了揉脸,让自己脸上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才从软榻上下来,走到铜镜前,拿起桃木梳,慢条斯理地梳理着长发。
陵云渊走了过来,顺手解了过来,苏岑抬起头,视线透过铜镜里,看着里面敛着眉眼站在她身后的少年。
身形伟岸,眉眼冷峻,早就不是她曾经以为的那个会因为她的离开而生怕自己会被遗弃的小孩儿。
苏岑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阿渊啊,你怎么就……
她舍不得他难过,可偏偏她又很清楚,如果她是人,也许,他们之间还有可能,可她是灵兽。
他们因为灵兽契约才能够得意沟通,她能够随着他的灵力加强而逐渐幻化成人形。
可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所有的灵力,只是重新变成了一条普通的蛇,到时候,他要怎么办?
苏岑突然闭上了眼,拢在衣袖里的手攥得紧紧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陵云渊觉察到她情绪的变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俯身,下颌抵在她的颈窝处,铜镜里清楚地倒映出两人模糊的面容:“怎么了?头还是很疼?”
苏岑抬起手,戳了戳他的脸,不动声色地站起身,不着痕迹地躲开了陵云渊亲昵的动作:“是啊,醒酒汤呢?”
陵云渊并没有多想,直起身:“我去给你端过来,你先坐会儿。”
苏岑笑笑,脸上并没有什么改变。
直到陵云渊走出寝殿,苏岑的脑袋才耷拉了下来,不知道现在改变还来不来得及?
也怪自己,当年阿渊那么可爱,她也没别的心思,就忍不住多逗逗,时常亲近。
还是说,他昨晚上只是……只是无意识的亲一下?
苏岑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昨夜自己睁开眼时,陵云渊瞬间惨白的脸,如今还清楚的映在她的脑海里。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如果直接拒绝之后,他会怎样?苏岑抬起头,目光落在铜镜里女子的眉眼上,指尖不经意拂过,仿佛能透过铃槿花看到这张脸的真实面容。
苏岑知道自己不应该当一个缩头乌龟,可她是真的六神无主了。
她能解决别人的问题,却解决不了自己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太过在乎,才会乱了分寸,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陵云渊刚踏出寝殿,就看到夏兰端着醒酒汤走过来,陵云渊等夏兰走近了,从她手里把醒酒汤接了过来,刚转身,就听到夏兰道:“殿下,冷宫里出事了。”
“嗯?”陵云渊转身,虚眯了下眼:“与颖妃有关?”
“是啊,六皇子从今天早上就开始跪在了御书房外,恳求陵帝去冷宫见颖妃一面,说是颖妃病重,活不了多久了。连前去冷宫的御医也是这么说的,不过这颖妃当年站得这么高,冷宫五年……”
夏兰还想说什么,不过余光看到陵云渊紧抿的薄唇,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奴婢多嘴了,先下去了。”
陵云渊端着醒酒汤往寝殿走,眼底并无情绪波澜。
这五年来,他对陵帝的心思没有七成,也有六成,以陵帝自私自利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屈尊去冷宫那种地方?
而且,还是去看一个罪妃?更何况,还是一个患了重病的罪妃。
而陵少卿,这些年,在陵帝眼里,已经是个可有可无的皇子,陵帝也不会心软的。
只是让陵云渊没想到的是,这陵少卿这一次,仿佛铁了心,一跪,竟然直接跪了三天,直到昏迷过去,还在苦苦哀求。
陵少卿这一举动,让整个朝堂都震动了,一则,是为了陵少卿的孝心,另一则,也忍不住感慨,六皇子被贬了一次,这性子已经开始变了,说不定经此一役,还是可造之材。
更何况,他们看不动陵帝的心思,五年前,这六皇子可是众多皇子中最受宠的,伴君如伴虎。
指不定六皇子突然再受宠了呢?
到时候,他们落井下石,可是会吃大罪的。
所以,整个朝堂上几乎有一大半的人采取了观望的态度,而一小部分人,猜测着陵帝的心思,在陵少卿昏迷之后,也开始进言,让陵帝去看一眼也好。
毕竟曾经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颖妃在冷宫五年,应该已经知道错了。
陵帝什么话也没说,他的脸色很不好,不过,并不是被陵少卿的事情,或者朝堂那些臣子的话气的,而是因为,他一早醒来,去御书房发现,他的画不见了。
他珍藏了五年的画卷,每天都会看上无数次的画,不见了!
那幅画成了他唯一的念想,他心头越来越描摹极重的朱砂,可如今,在他的皇宫里,在层层守卫下,那幅画却不见了!
陵帝彻底愤怒了!可偏偏他又不能明目张胆得让人去找,毕竟,如今颖妃病重,他的六皇子还因为恳求他去冷宫一面跪了三天三夜。
陵帝最后气不过,经过近身大太监的提醒,把一向帮他分忧的陵云渊找了过来。
陵云渊一早也听到了陵少卿的事,深沉的眸底半分情绪皆无。
他得到陵帝的召见,就去了御书房,到了御书房,就看到陵帝一脸颓败地坐在龙椅上,满脸愁容。
看到陵云渊,轻轻叹了一声气:“渊儿啊,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陵云渊垂下的眉眼里有凌厉一闪而过,却很好的掩藏了去:“父皇,你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陵帝望着面前空荡荡的桌面,叹息:“朕的画……不见了啊。”
陵云渊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更紧了,他自然知道是什么画,那副画这五年来,他在这间御书房见过无数次,也很清楚那画上的人正是苏岑。
如果不是担心把画盗出来会引起陵帝的怀疑,他早就把那幅画毁了。
尤其是看着陵帝借着那幅画,借着澜妃的脸,心里眼里想的都是她,陵云渊就觉得周身暴躁的情绪在积压,终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陵云渊很好的把情绪压了下去:“父皇找过别的地方吗?怎么会不见的?御书房一向有重兵把守,平常人是接触不到的。”
“是啊,这也正是朕担心的。”
如果那人能盗得画,也难保不会刺杀他。
这让陵帝不安,就像是五年前突然出现又消失的人一般,他不愿相信颖妃所谓的仙子之谈,可偏偏真的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陵帝沉了沉眉心,就想起了颖妃,揉了揉眉心:这三天来,频繁的听到这个名字,让他也更加想起了那张让人如痴如醉的脸。
陵云渊最终也没给陵帝什么建议,他比任何人都想那幅画消失不见。怎么可能帮他把画找到?
陵帝失望地坐回到龙椅上,挥挥手:“渊儿你先回去吧,朕再想想。”
陵云渊退了出去,站在御书房外,视线不经意落在不远处陵少卿跪了三天三夜的地方,墨黑的瞳仁里潋滟着深邃的浓墨,几乎能把人吸进去。
陵帝在御书房里坐了很长时间,直到大太监刘公公进来,跪在地上:“皇上,奴才翻遍整个皇宫,也会把画找出来的!”
陵帝心里不痛快,挥挥手:“下去吧,朕现在什么也不想听。”
刘公公这才起身,只是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道:“皇上,您要去冷宫看一看颖妃吗?”
“嗯?”陵帝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刘公公在别处拿了不少的好处,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皇上,这次颖妃病重,六皇子跪了三天三夜,如果皇上还不见一面,恐怕……会让众臣子觉得皇上你不念旧情,这以后……”
刘公公这话没敢再说下去,垂着头,不住地磕头:“是奴才多嘴了!多嘴了!”
说完,就啪啪啪地打着自己的脸。
陵帝的脸色的确很不好看,等刘公公打得差不多了,才摆摆手:“好了!”
刘公公才肿着一张猪头脸,笑笑,那惨样儿倒是逗笑了陵帝,他缓缓站起身:“罢了,那就去瞧一瞧吧。”毕竟也十多年的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