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欢一黑脸,身上就有股冷飕飕的气息自然散发,连石坚这个粗线条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那些下人也不知觉地退了退,偏那奶娘还沉浸在准婆婆看媳妇越看越喜欢的状态,一点自觉意识都没有。
冷眼往边上一扫,那些个小丫头小太监正死命低着头憋笑,忽然就感觉到头顶上一凉,连忙眼观鼻鼻观心作正襟危站状。
再看季婉瑶,又是抹眼泪又是揉肚子,有那么好笑?
“娘娘,别笑了。”许毅弯腰将她扶起,低声提醒。
季婉瑶抹了把眼泪,随着他站起来,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出气氛的不对。
看到楚清欢沉下来的脸色,她终于收了笑,小心翼翼地挨着她解释,声音低如蚊蚋:“情儿,我不是笑你……”
楚清欢转开了脸。
“娘,您能不能不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石坚苦着脸将奶娘往后拽了拽,刚才皱起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楚清欢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的,虽不至于杀人,但不高兴了给点苦头吃也是个说不准的事。
奶娘抬手就给他脑袋一巴掌,瞪着本来就圆溜溜的眼:“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你你就不知道谁是你娘了?敢这么跟你娘说话!”
石坚郁郁地揉脑袋,半个字都不敢回。
“奶娘,我跟你介绍一下。”夏侯渊长臂一展,搂住楚清欢的腰,“这位楚清欢姑娘与我在途中相识,只因她家中发生了一些变故,因此我就将她带了回来,那是她的姐姐与家中仆人。以后府里的人,不管是谁,都要视她如我,不可怠慢。”
说到最后,神色一肃,一家之主的气势立显。
“谨遵王爷之命。”向来善于揣摩主子心意的下人忽拉跪了一地。
视她如我。
这句话的份量,只可重不可轻,在场的都是人精,谁都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当下看向楚清欢眼神都多了分恭敬。
只怕属于文晋那位萧情公主的王妃之位的尊荣,也莫过于此。
季婉瑶等人暗自偷着乐,转头间看到那几个笔挺挺站着的女子,笑容就渐渐散了去。
她本是活泼的性子,在宫中日浅,文晋的后宫又没有太多的算计,再加上陈贵妃的照顾,她的少女心性就多延续了好几年,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太好了太好了。”奶娘象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热切地抓着楚清欢的手,左看看右瞧瞧,五官的表情极其生动,“渊儿啊,姑娘既然进了门,那以后就是咱王府的人了,对吧?那你们打算啥时候成亲啊?姑娘的名节最重要,你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还没等回答,她又象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拍脑袋,转身就走:“哦对,王府还没修缮好,这可咋整?铁蛋,清河,杨书怀……你们赶紧的,跟我去布置新房……”
“站住!”乍呼声中,一人语声清冽,顿时将喧闹压了下去。
楚清欢沉着脸,清幽的眸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气压骤降。
夏侯渊低头朝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腰间的手若有似无地一按。
她恍若未觉,就在众人以为她心生不快即将发作之际,她轻轻一提唇角,放缓了语调:“夫人无需着急,虽然王爷……”
“名字,叫我名字。”某人在旁边适时提醒。
她一脚踩上他的牙白锦缎靴子,脚尖缓缓用力,碾动。
直到听到某人的呼吸声里带着丝丝的吸气,这才将脚不急不徐地拿开。
长裙逶地,没有人看到这裙摆底下的官司。
夏侯渊掌下微一使力,更为亲昵地将她搂至身边,笑得越发完美,低头附到她耳边,话从齿缝里往外迸:“你这女人真狠心,我可是你夫君。”
“夫君?”她和善地低声回答,“婚约不再,何来夫君?”
旁人都有些诧异,不明白这两人怎么突然就讲起悄悄私语来,只是这情浓蜜意的样子,由这俊美无双的两人表现出来,实在让人恨不得立刻回屋抱着自家男人婆娘亲热一番。
奶娘伸长了脖子,听得十分辛苦。
奈何什么都听不到。
“夫人,虽然王爷将我带回府中,但只是出于对我与姐姐的怜悯,并不能说明什么。”楚清欢已转过身来,对奶娘清楚地表明态度,“王府大可不必因我的到来而大费周章,该怎样还是怎样。至于成婚,那更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夫人不必费心。”“姑娘不必觉得难为情,这女儿家的心事啊,老婆子是过来人,都懂。”奶娘一拍胸脯,牵起她的手,“姑娘若是真觉得不急,那咱们就再等等,等到姑娘点头同意的那天,老婆子再让他们准备……渊儿,你说把楚姑娘安排在东首的那进屋子里好不好?”“奶娘安排就好。”夏侯渊不舍地搂着楚清欢,“跟奶娘去吧,稍后我去看你……”
话还未说完,脚背上又是一阵重重碾过的疼。
他轻咳一声,松手,望天。
“夫人,前面带路吧。”楚清欢淡然地抽回了手,一瞥身边几人,“你们几个,还不跟上!”
季婉瑶连忙提起裙摆,带着丫头太监们紧跟在后头。
下人们无不自觉地让路。
“许毅,你留下。”夏侯渊出声,将欲跟上前去的许毅叫住,“那里住的都是女眷,你去不方便,以后你就跟着石坚清河,他们会告诉你该做什么。”
许毅迟疑了一下,退了回来。
楚清欢只是淡淡回望一眼,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夏侯渊注视着她修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薄唇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双手往身后一负,缓步踏阶而上。
“王爷。”那几名女子一直候在此处,这时才得了机会,立即围了上来。
他只“嗯”了一声,眸光未曾在她们身上停留,越过她们进入王府。
之前的柔情与明朗再一次从他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易让人亲近的疏冷气息。
这种感觉,谓之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