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尘脱落,看似完整的石壁由多个石砖砌成,壁上图案随着石砖移动错落分离,不断翻转犹如折纸般分别向四面退去。
云风从未见过如此精湛之艺,在强烈的求知欲望下忍不住一探究竟,不求明白其中原理,但求一睹内在结构。
无奈的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因为在他探头的那刻,被石砖卡住了。
“尼玛。”云风推了推墙,尝试使用了多种方法也没能将头拔出来。
“卧槽。”更加悲哀的是,石壁正缓缓地恢复平整,再不将头抽出,他就要“挂”在这里。
“你在干嘛。”一道清甜之音混入云风叨唠自己傻逼的咒骂中。
彼时云风可顾不得来者何人,他最为讨厌别人问他“你在干嘛?”,要换往常或许会回:“嘛是谁,为什么要干她。”
然而此时他脑袋正在石缝里挣扎,这声音犹如坠崖时及时出现的蔓藤,成为他最后希望,听起来格外欢喜。
“快,把我拉出来。”尽管话一出口,云风感觉自己像屎,但若能保住小命,像屎一次未尝不可。
女孩此时也搞清了事情的急迫性,双手搭住云风肩膀,一抬腿,蹬在壁上,大有狗撒尿的风范,使劲往后拽。
“不行,太紧了。”
云风可以感觉到女孩力气不小,肩膀上的受力让他有种撕裂感。
“从后面来。”
石砖眼看合上,云风命悬半线。
女孩转胯过来,也不在乎云风弓着身子的奇怪姿势,贴着屁股,拉住云风双肩,右腿使劲往壁上一蹬,用力向后一抽,拉着云风倒在地上。
石砖合拢。
“快滚下来,不被摔死,都要被你压死了。”
云风轱辘从女孩身上翻下,脑袋被夹得缺氧还未回过神来,只连道谢谢。
“是你。”云风这时才看清了她的脸。冤家路窄,对方竟是那天在洛斯坦特学院对他“望梅止渴”的奇葩。
念及于此,云风下意识得摸了下屁股,想到刚才情景,不由万念俱灰,生无可恋了。
“我们见过么?”女孩满脸疑惑。
看她一脸诚挚,真有点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然云风却没有丝毫迟疑:“少废话,拿钱来。”
“原来你的小命还不值这几个金币,那也太贱了。”女孩此时倒坦然了。
“行,你把头插回墙里。我给你两倍的钱。”
此时石壁已关闭,云风无话可驳,问:“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你是……余师姐?”云风这时想起,元元提过一位小师妹,叫余梦蝶,入门比他早些,只不过云风一直没有见过,想不到今天在这碰上。
“听花婆婆说学院来了个图书管理员,叫云纪,是你吧。”
“不过婆婆没说是个二逼,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通过考核的。”对方所指自然是云风刚才脑袋被夹的行为。
“先前多谢余师姐了。”石室虽暗,但云风目光也不好意思在对方身上停留,只不过看外表,余师姐应该比他小。
“光谢谢诚意不够吧,就没点实际表示?”
“多少。”
云风倒也不担心冒犯了对方。在心里,余梦蝶已经是一个钱迷的形象。
“听说你前段时间挑战黑金榜,赚了不少。”余梦蝶的消息看来很是灵通,不过却转而说道:“放心,师姐不是唯利是图的人。”
云风虽说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图书管理员,但书院也没啥老师教导,倒也不分什么学生不学生。
“师弟。”余梦蝶搂着云风肩,似乎两人早已熟得不行,也不在乎男女之别,道:“帮师姐一个忙。”
女孩比男孩发育得早,余梦蝶虽比云风小,却高出了半个头,像大姐搭着小弟。
不过云风却不吃这套,甩开对方手道:“师姐还是说钱吧。”
“你这就是不给师姐我面子。”
“哪敢。只是师弟能力有限,怕帮不上什么忙。”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
“那还是别说了吧。”
……
“开玩笑,师姐你说,什么事。”
“跟我来。”
这时云风发现,他们处在一间石室当中。石室不大,壁凿有许多凹洞,放置着许多书简。
云风拿起一叠,还没细看,书名已让他惊喜:“这是……行技?这里都是?”
一条通道将大大小小的石室串联,有些闭着门,有些开着,石室存放的物品不一,有器物,有武器,最多的还是书简,目测应有上千件。这也不怪云风惊叹,行技无疑是世上最宝贵的秘籍,最基本的都被垄断,流传在外的寥寥无几。能收藏有如此之多行技的学院,整个暝昭大陆想必屈指可数。
“牛逼吧。”余梦蝶有些得意道,夺过云风手中书简放回原位,“这里的行技对你而言太复杂,其中不乏禁忌之术,别怪师姐没提醒你,乱看走火入魔的话会死得很难看。”
“这些都是对学生开放的,但有个前提条件:即是修为在天行之上,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路径。”
“黑金榜榜首。”云风替她说道,这也是他参加此榜的原因。
这时云风意识到,自己打擂的最终目的已经有了另一个方式可以达成,但若未经同意就偷阅书籍,和剽窃无异。
一方面,云风迫切地想要找到自己无法感知的答案,另一方面,他又不想违法书院规定。在思量中,他随余梦蝶来到一间石室前。
“能打开它么?”余梦蝶问。
石门上,刻着“陆域”两字,云风猜想里面应该是有关暝昭大陆的记录。除此之外,上面未设置任何开关。
“我在周围找过了,没有任何机关。”事实上,余梦蝶也是第一次进入内阁。在另外一处入口,她花了十天时间破解九子联方。
“里面有什么?”云风问。对于这个凭空出现的师姐,他保有警惕。
“这个嘛,打开才知道。”余梦蝶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和云风一样她也是凭室名猜测:“我要找一本书,很可能在这间石室。”
云风仔细打量眼前石室,确如余梦蝶所说,没发现任何开启机关,也未有九子联方锁般设置。
“或许需要得到允许才能开启。”云风心里这般推测,上前擦拭了一下“陆域”两字。
“嗒……”出乎意外,石门蓦然开启。吓得云风往后退了一步。
“牛逼啊,师弟。”余梦蝶没有察觉云风的诧异,惊叹道:“你是怎么发现这两字的玄机的?”
“这个嘛。”云风作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随后讪讪道:“我只是看上面的字有些脏,想擦干净一下。”
“就这样?”
“就这样。”
“好吧。”余梦蝶将信将疑,没想到她绞尽脑汁也没能打开的石室,居然就这样被云风误打误撞地开启,让她多少有些受挫。
“我对处女座的人一向没什么好感。”余梦蝶继而道。
“什么意思?什么座?”云风一头雾水。
“没啥。”余梦蝶进入石室,开始寻找她所说之书。
这间石室存放着大大小小的木盒或竹筒,散发着一种淡淡木香。云风认得这种木材,不但坚硬还天然具备防虫效用,经过特殊处理后是绝佳的储物工具。
对于这间石室的书籍,云风颇感兴趣,他发现这里收藏的基本上是关于暝昭大陆地理人文方面的奇文杂志,诸如《异元空间是否存在》、《暝昭禁域秘闻》等,还有光听书名就让人心生惧意的——《亡灵通道之启》。而在此之前,云风一直以为亡灵只是一个传说,直到前段时间安魂节亡灵显现,听得元元与僧人谈话,他才明白自己的信息是多么匮乏。
“师弟,过来帮师姐一把。”余梦蝶在石室寻觅了一阵,看来是找到了目标。
“这里。”她指着上方一处凹壁,向过来的云风道:“上面第三个竹筒,大大的那个。”
“不不不,这样太麻烦,还要把下方的木盒清空。”余梦蝶阻止了云风爬到上面帮她取筒的计划。
“这样,你蹲下来,扛我上去拿。”
“……”云风没有回话,心里想的是:我日你仙人板板。
不过余梦蝶可不管云风是否意愿,催促道:“速度。”
虽说夜里看人,总会比白天更好看,特别是现在这种光线之下。但不可否认,余梦蝶的英俊,她拥有女性少有的浓眉,眼眸很亮,像野猪一样。
大丈夫能屈能伸,就权当报答刚才的一抽之恩了。纵使云风憋屈,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好,等一下哈。”余梦蝶收拢裙摆,跨在云风肩上,拍拍肩头,示意自己已经坐好。
“坐稳了阿。”虽然有那么一瞬间,云风想把对方摔个狗吃屎,但最终并未付诸行动。
他只好发力站起,起……起……卧槽……差点起不来。
大意了,云风没有想到,看似娇小的师姐并不轻,真的感觉扛了一只猪。
此时被云风比喻为野猪的余梦蝶正偷笑,对方之所以感觉身负千斤,只因她聚气下压,故意整蛊云风。
“好,拿到了。”
“余师姐,看不出来啊,你吨位不大,但质量密度不小啊。”云风气喘吁吁,即便是练习灵星舞时也没这么累过。
“拐弯抹角,想说我重就直说。放心吧,我不会把你肾虚的事情说出去的。”余梦蝶意思很明显,云风连一个女孩都扛不动,想必是身体不好。
在口舌之上败下阵来,云风没有再说什么。余梦蝶入打开竹筒,小心从里面取出一张不知何种异兽的皮。摊开来,基本将石室铺满。
“这是地图?”石室较暗,兽皮上的地图和常规的有些差别,除了密密麻麻粗细不一的线路,还有非常详尽的标注,云风竟完全看不懂。
“暝昭…位面…战…图。”云风留意到兽皮左下方是一种十分古老的文字,他曾专门派人收集带有这种文字的文物,然而费时数年,也只是找到一些零碎。
而兽皮上标注的文字,各个时期各个国家都有,云风倒识个大概。
余梦蝶只扫了一眼,便确认了这是自己要找的东西。她拿出一种不知名涂料,均匀地抹在兽皮上。
“要帮忙吗?”云风问。这涂料有些刺鼻,是一种比较浓郁的香味。
“不用。”余梦蝶这次倒没有让云风帮忙,或许是不放心让他人操作。
这倒也让云风省事,只不过看余梦蝶的速度,只怕要涂完整张兽皮时间不会短。云风也十分好奇,这兽皮没有接连痕迹,应该是从异兽身上整张剥离,只是何种异兽有这样的体积呢?
“这是……东虚学院?”云风觉得有一处地方眼熟,像是东虚学院附近的山麓,细看之下果然旁边写有“东虚”两字,看情形应该是后加的。
然除东虚学院附近的山麓外,夏尔王国其它地方在图上未有任何标注。
这时云风想起元元请他帮忙的事情——若能进入书阁第三部分,则借阅东虚学院当初建造时的图纸。
云风当时还纳闷,因为书院平面图的拓印版在书阁的第二部分就有,他还仔细翻看过。不过元元说里面应该还有一份,见着时拿出来就对了。
“嗬,还真有。”云风只不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石室里找一下,没想到果真看到一个“东虚学院图纸总汇”的大铜筒。
将里面的兽皮抽出来,赫然有张书院的建筑总平面图。
此时余梦蝶已用涂液将地上兽皮抹匀,从随身带着的竹筒里拿出数张大白纸,全面覆盖在兽皮上,再以木杠轻轻碾压,一切进行得细致入微。
白纸上虽未显现任何痕迹,但云风已猜测得到她在复制地图。
“师姐,借点涂料和纸给我。”云风有样学样,心想复制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办法,避免了带出被发现的可能。
余梦蝶将纸张和兽皮分别收进筒内:“可以,五个金币。”
“刚刚是谁说过,自己不是唯利是图的人。”
“师弟,别说五个金币,即便是五十个金币你也搞不来这涂料。”
云风也觉得师姐说的应该不是假话,若涂料真的能完美复制文字图案,那肯定非寻常之物,起码他不曾听说过此等物品。
“师姐,我这个人特胆小,而且守不住秘密,老是想找人倾诉。”云风意思明显,若余梦蝶不肯借出涂料,很可能将她今晚复制地图的事情向花婆婆汇报。
“师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这么快就胆小了。”余梦蝶同情道。
“什么意思。”云风心想又不是脱发,胆小和年纪有何关系。
“你听过一句话没,初生之犊不畏虎。”
“听过,然后呢?”这是一句通俗谚语,云风自然知道。
“人小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无所顾忌,可长大了,为什么却处处畏首畏尾,小心谨慎。”
“为什么。”云风反问。
“因为人胆大与否和肾有关,长大了肾就容易透支,胆就变小啦。”余梦蝶嘲笑道。
“靠。”对于余梦蝶的套路云风已经无话可说。
“拿着,记得欠我五个金币。”余梦蝶捉弄完云风,递给他涂料。
“拓印后,用少许清水勾兑绿松石粉涂抹,详细的处理方式在《拓印古法》中有。”余梦蝶提醒到,看来这是项技术工程。
云风处理完毕,分别将两个圆筒放回原处,再将凹壁上的脚印擦掉,力求不留痕迹。
“师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夜静,石室无声,风也沉默,然云风却听到一种奇怪声响。
这种类似于鸟类咕咕声,以一种不规律的方式传出,感觉声源就在旁边,又似极远,很是惊悚。
云风俯身倾听,脑袋却挨了一巴掌。
“有吃的没。”余梦蝶早已饿得不行。这也难怪,她已经一整天没有吃饭了。
“五个金币。”云风终于到了一个还击的机会,将进来时带的两个馒头递给她。
“抢劫阿。”即便是黄金城最香的李记包子,两个馒头也要不了一个银币。
“诶,平时的确不值,但此时此地,就有这个价。”云风底气足得很。
“可以嘛,师弟,学得倒是挺快。”饥饿难耐的余梦蝶不再讲价,接过馒头开啃。
馒头屑在飞舞,狼吞虎咽的余梦蝶犹如野猪拱食。
稍许,两个馒头已被彻底消灭,两人正要离开。
“师弟,你有没有感觉很热?”这回轮到余梦蝶察觉出异常了。
“今天是不是初夏?”云风问,初夏这几天,是一年中最热时节。
“对哦,怪不得这么热。”余梦蝶恍然。
“我是说,你见过初夏穿棉裤的么?”云风先前扛她时,就有疑问。
“你懂什么,这叫时尚。”余梦蝶道。
“这不叫时尚,这叫土鳖。”云风虽道,但确实感到气温不断上升。
“师弟,你该不会在馒头里放了……”余梦蝶一副意想不到的模样,像是云风对她下了药,图谋不轨。
不过云风此时并没有心情与她开玩笑,石室温度明显上升,若说之前还犹如烈日穿破云层照耀大地,那么此时无疑在坠落。
“我们走。”余梦蝶也不在打哈哈,如临大敌般,与云风撤出石室。
“嘭!”然而当他与云风刚冲出石门,一股热浪即从通道迸出,将他们两人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