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并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模样,大概是因为房间里光线太暗的原因,他根本就不认为会有人看到自己的脸,又或者是自己的相貌被人看到也无关紧要,但是这些可能性与猜测发生在年久身上真的是一点悬念都没有。
首先,他原本就不是个正常人,不能用常人的理论来推断对待,其次,长时间跟在齐蛮渊身前跑前跑后、不分昼夜,多少个晚上跑到山头望风勘察地形,就算是个夜盲症也能练出来火眼金睛了,最后,这个人……是念久职权案见过并且认识的。
呼延准。
呼延准不知道念久认出了自己,念久也觉得自己没必要提醒对方这一点。
“我一无钱,二无权,三无色,你为什么要抓我?”你抓我这么个无名小卒、手无缚鸡之力的算卦小神棍有意思么你!
“我也一直很奇怪,你这样的人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凭什么那个高贵嚣张的靖蛮王竟然对你青睐有加?嗯?说说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呼延准两根手指掐着念久的下巴,其余几根手指在脖颈的位置来回滑动,脸上表情有些困惑。
念久简直快要泪流满面,“骚扰”这个词已经从他的世界里滚出多少年了,现在这是又回来了?
呼延准捏着念久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上下打量着。
念久艰难开口,“呵呵,我就是个算命的,大概是算出来的结果比较对王爷的胃口,就这么被留下了,这也是个运气活,一般人可摊不上~”念久姿势不变,依旧是半躺着窝在墙角,抬眼看人的似乎眉毛与眼角皆是微微上挑。
黑暗让大家都有一种安全感,不会担心被暴露,不会担心被看穿。
“可是……我的海东青可不是这么说的。”呼延准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声哨,屋子外面立刻传出了翅膀扇动的声音,从声音和频率上讲都不是一般的鸟类能产生的声音。
念久眉毛微蹙,他差点忘了海东青这种鸟,当时在边境真应该赶尽杀绝,也免得这么多麻烦。
“那是什么?!”念久装作惧怕的模样又往墙根里退了退。
海东青扇动翅膀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足够给被绑架的人带来紧张与压迫感。
“没什么,我只是让你知道你跟靖蛮王之间的事情瞒不了我,他似乎很在乎你的样子?”呼延准松开捏着念久下巴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躲在墙角里不断瑟缩的人,“只要你乖乖的,等齐蛮渊来了,我自会放你走。”呼延准似乎心情不错,一句话说完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姿态。
念久早在心里把呼延准的祖宗十八代招呼了一遍,又觉得很委屈,齐蛮渊跟自己是什么关系自己都不知道,这呼延准一副“你们都瞒不了我”的骄傲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
齐蛮渊会来救自己吗?念久不知道,他只知道前几天被秦洛个绑走之后是自己拼死拼活装病装可怜才从里面跑出来的。
而且,呼延准又为什么要找齐蛮渊?念久又觉得齐蛮渊不来找自己其实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唉,果真是没救了……
靖蛮王府十二影卫绝对不是吃素的,本来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掳走已经够打脸的了,如果连被谁掳走、掳到什么地方这种事后诸葛亮该做的事情还做不好的话,那就真的是自己都觉得自己没脸了。
靖蛮王府的议事大厅内有四个人,气氛却冷到不行,每个人都安静的听着自己的呼吸声。
齐蛮渊坐在主位上,头微微前倾,两边未束起的发越过肩膀垂在胸前,遮掩住一部分表情,眉头微皱,那样子像是在思考,但是其余几人都知道这位爷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了。
完颜域动了动腿,遭受到另外两人的目光之后又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真的只是一闪神的功夫,原本只站在我身后一步远的人就突然不见了,而且……”完颜域看了眼主位上的王爷,“季川真的只是梨花镇上一个算命的小先生吗?按理说他这样的人应该没有什么能惹到大人物的机会,与他人结仇的可能性也不是特别大,而且听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劫走,这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秦洛歌原本还在轻质盎然的逗弄着掌心的一只蝎子给脸色煞白的张文宇解闷,听到完颜域这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因为上次劫走念久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原因、目的没有比这个当事人更清楚的了,歪着头看向齐蛮渊,“是因为你?”
齐蛮渊原本就阴沉的脸变得更黑了。
目前念久所在的位置已经大体确定,就是刚刚还在的半山眼那片竹林,但是对方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表示抓走念久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齐蛮渊的目光沉沉,恨不得能压死人,人虽然是完颜域那里弄丢的,但是被抓的原因却不可能是他,完颜域说的没错,念久本身在其他人眼里并没有可利用价值,只不过是用来牵制某人的傀儡罢了,“某人”很大程度上就是指的自己,其实不用着急,只要对方没表明目的,只要自己没给出明确回应,念久都不会有事的,不是吗?
齐蛮渊深呼吸,伸手端起桌上的瓷杯,瓷杯还没端到唇边就已经被简单粗暴的狠狠捏碎。
张文宇担忧的看着自家王爷。
齐蛮渊显然也很诧异自己的这般举动,盯着碎了一地的渣滓有些发愣。
另外两人也被靖蛮王的怒气惊了一下,完颜域想端杯子喝水压压惊,手指触到杯子的时候又神经质的缩了回去,秦洛歌眨了一下眼,把手里的玩物从蝎子换成了蜈蚣。
影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爷,那人的身份查出来了。”
“说!”
“劫持季川先生的人是宣夷大将呼延准,在白丞相归西的前几日乔装打扮混进这里,据属下查探,呼延准并不是第一次潜入,其势力目前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继续查。”
“是!”
从“呼延准”这个名字传到这个房间之后,几人的目光全都盯在了完颜域身上,完颜域也是瞪大一双眼,很无辜,也很憋屈,“我跟他真的不熟……”
目标人物找到了,但貌似对要把念久从里面救出来没起到什么明显作用。
张文宇跟随靖蛮王已经很长时间,闻言不禁道:“王府与宣夷呼延家族向来没有大矛盾,呼延准这么做是为什么?”
“宣夷呼延并不是个大家族,”完颜域道,“呼延在宣夷没有多大声望,上一代的呼延家主事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唯一的儿子在年少时期与人交恶被人打成了残废,呼延准原本并不是呼延家的人,原本听说是要做上门女婿的,后来因为呼延家儿子变成残废的原因,原本的女婿就变成了儿子。”完颜域看着几人,“除了呼延家老一辈的当家,谁也不知道呼延准原本是什么身份。”
“张文宇。”齐蛮渊起身,腰背还是一如既往的笔直,“带着王府的侍卫包围竹林,与其在这里无端猜测,倒不如直接问这人,到底是有什么目的。”说完不再理会几人,大步离开房间。
议事厅不远处的拐角,张桐北满面焦色的伫望着大厅的情况,一看有人出来急急跟了过去,“王爷!王爷!小先生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王爷……”
齐蛮渊猛的驻足,一脸不耐的盯着张桐北,“季川的事情跟你没关系,想要保命的话乖乖回家做好你的张少爷,虽然季川护着你,但不代表本王会一直容忍你如此乖张放肆,来人!把张少爷送回去!传话给张侍郎,就说本王觉得张少爷又犯病了,需要在家好好休养个一年半载!”
“是!”
齐蛮渊扭头便走掩在袖子下面的拳头越握越紧。身后张桐北相当声音很长时间都没有消失。
“我没病!我什么病都没有!王爷,我要见季先生!都说了我没病,你们别碰我……”
啧,王府侍卫的办事效率真是越来越低了!
齐蛮渊身边没有带任何人,独自去了王府的大牢。王府的大牢建在前院与后院之间的那条河底下,入口就是之前念久所在的后院那间屋的床底下。
齐蛮渊打量了一下空旷的房间,面无表情的掀开床铺跳了下去。
大牢环境阴暗而潮湿,以白慈孝目前的状态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只剩下等死的份,不过齐蛮渊没下命令,真的想先一步去见阎王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能耐。
白慈孝安安静静的坐在牢房的草堆里,很长时间一动不动,远处看就像是一块披着人衣的石头,齐蛮渊在牢房门口站住,白慈孝迟钝的抬起头,两人默默打量着对方,都没有先开口。
“白慈孝,你被人利用,但是现在利用里的人已经放弃你了。”齐蛮渊的声音在这种空间里,带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感。
白慈孝却笑了,肮脏的手指抚上残缺的脸,眼神温柔的出奇,他道:“我知道,可是我不后悔,我很高兴自己还可以被利用,靖蛮王,你肯定不懂这种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