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将蛇放进花丛之后并未离开,而是双膝盘坐仰着脖子看头顶的月亮。念久哀怨了,你说你这一大好的人才三更半夜的不回去练功喂毒窝在这浪费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哎呦喂!酿酒僵硬的身体一动也不敢动,他觉得从飘进山上的那一刻起他就进入了另一个次元,诡异而危险。
一刻钟的时间之后蛇从花丛中爬出来,绕着少年的脖子盘到他脖子上,黑白相间的蛇与少年黑发苍白的皮肤依偎在一起产生一种让人几乎窒息的恐惧感。
至少在念久眼里这是相当可怕的。
少年没有继续逗留,从地上站起来有望了眼月亮之后便一蹦一跳的下山去了,嘴里还哼着调子奇怪的歌。现场只剩下一个念久,几件草房,还有一丛枯萎的蔷薇。如果念久想要确定秦洛歌是不是在这座山上现在有三个方法供他选择,一、进去那件草房,亲眼确认;二、满上遍野的逛一圈制造出某些动静,采取最自然而然的方式将人引出来;三、拦住刚才的少年……问路。
选择第一种念久的胆子不够,谁知到养蛊的人家里哪些东西是能动哪些是不能动的,尤其是在这种空气都可以密闭起来的山林。选择第二种的话自己的身份势必有曝光的危险潜在的还有自身生命的威胁,虫子找东西不一定用眼睛,这一点我们之间说过。第三种……那个孩子的危险系数似乎远高于前两者。
念久赶紧的转了个圈朝着少年离开的方向跟过去,相对来讲,他还是比较相信人类。
少年眨着黑洞洞的双眼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人,不说话。
“那个,小兄弟,请问秦洛歌现在在山上吗?我找他有急事!”念久谨慎的保持着安全距离。
“你找哥哥?”
“你是秦洛歌的弟弟?”
“是啊,”少年点头,扭身指向山顶草屋的方向,“我哥哥在下面呢。”
“下、下面?”念久哪有什么事找秦洛歌,他就想确认一下人在不在,然后直接回去给齐蛮渊汇报情况。
“是啊。”少年认真的点头,笑容满面的对着草屋的方向大喊一句:“哥哥,有人找你~~~~~”略带沙哑的声响在山林中一遍又一遍的回响,不断的冲击着念久的耳膜撞击着他的大脑。
少年对着念久又是灿烂一笑,继而歪着头看着变成白慈安的念久,“你不是人吗?为什么身上那么冷?”
“小兄弟,人身上冷的原因除了他不是人之外还有就是这个人他真的很冷。”
念久欲哭无泪,为什么你要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挂着一张病态苍白的脸有着一富热情如火的好心肠的同时还可以拥有绕梁三日的大嗓门……!!!
少年再次对着念久眨了眨眼睛,继续沿着之前的路一蹦一跳的下山,边走边嘀咕:“可是人冷的话心跳不会那么慢啊,小银都没把你吃掉,你肯定不是人。”
念久不想跟他争论自己是不是人这个问题,现在再不跑的话等人出来之后绝对没机会了!这边还没来得及变身,就被一个声音拉住。“是你找我?”
念久觉得用‘拉’这个字很合适,现在的他连转身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是啊,我找你。”念久僵硬的说,就算是可以转身,他也不敢。
秦洛歌出现在念久面前的时候念久差一点没出息的背过气去,如果说之前那个毫无生气的少年以及他身边带着那条蛇是黑白无常的话,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遍布了黄泉两岸的曼珠沙华,绚丽的诡异,危险而绝望。
就像齐蛮渊说的那样,红发,双瞳,这四个字是概括了这人的特点,但是太单薄太单薄了,念久觉得齐蛮渊从一开始就在坑他。
念久之前一直搞不明白,同样是红,火的颜色和血的颜色到底差别在哪里?现在可以给出的答案是前者是跳动的热烈,后者是凝固的清冷。
秦洛歌的颜色毫无疑问的是后一种,这种颜色从头顶一直铺散到膝盖,几乎要将这整个人都包裹住,脸色苍白,唇色和脸色都快要分不开,一双眼睛的斜长程度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的认知,而且……念久看了三遍之后确定,每只眼睛里有两个瞳孔,瞳孔的颜色是纯粹的黑。但是念久却觉得红色的瞳孔才更正常一点,像现在这样强烈的颜色对比让念久觉得胸口一阵阵的疼。
用白慈安的身体来体会这种疼痛还是第一次……念久忽然正大眼睛,“你是不是认识我?!”
念久问完之后就开始后悔了,说出的话简直就是最经典的搭讪语句,而眼前这人绝对不是可以随意搭讪的那一种,但是现在事情摆在他面前他又不得不面对,白慈安的身体对秦洛歌有感觉。
秦洛歌原本就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看着就像是一只下山觅食的狐狸,“你是谁?我为什么认识你?”围着念久转了两圈又在他脖子周围闻了闻,最后站定在念久正前方。
“你不认识我那你知不知道一个叫白慈安的人?”念久不死心。
“不认识,你来西曼山作甚?而且我山下的那些虫子都没有发现你,你是谁是怎么进来的?”
念久想说‘我就是来看看你在不在家’……“我不是人,你应该看出来了,山下的那些东西应该只对人起作用吧,没发现我也是正常。”
“你确实不是正常人,可是你有心跳,而且有温度,虽然心跳过缓温度偏低,你有着人的大部分特征,山下的蛊虫能吞噬一切出现在他们地盘的活物,你不是走进来的?”
念久的大脑快速思考着一个不暴露自己又能骗过秦洛歌的办法,还没想好就觉得整个人开始迷迷糊糊的,有些诧异的看向秦洛歌的方向,刚抬起头就看到那双长着四个瞳孔的眼睛在自己的视野里无限放大,顿时天旋地转。
齐蛮渊站在军帐门口遥望着西方的天空,嘴唇微微抿着,眉头微皱,看上去有些焦躁。“王爷有心事?”
冯良玉走过来在三步远的地方行了个礼。
“你听说过西曼山的事情吗?”
“是,西疆人人善蛊,不过大都是小打小闹平日里也很少害人,而且西疆与北地、东岸、南堰之间也有过协议,凡西疆民众不得在其他地方用蛊。但是西曼山是个意外,这个地方太毒,根本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里面走出来的人也根本就不受协议的约束,现在这座山也已经跳出了西疆官吏管辖范围。”
“江湖上怎么说?”
“西曼山的人素来低调,有时候杀人也是接受委托死也大都不是什么好人,与江湖人冲突不大。不过最近几年西曼山出来了一个叫秦洛歌的,此人浑身上下都是毒,而且是双瞳,会惑人心魂,前两年的时候在江湖上露过脸。”
“死在他们手里的有朝廷命官吗?”齐蛮渊想了想还是问了。
“有,不过和我们没有利益冲突。王爷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本王听说有西疆人想要本王的脑袋,顺便问问。”齐蛮渊眨了下眼,看着前面一只白色的东西飞过还以为是念久回来了,近了才看清是只白色的鸟。也不听冯良玉啰嗦,说完之后直接转身进了军帐,对着冯良玉挥挥手“替本王看着点桑秋平,听说他那个贵妃姐姐的娘是个西疆人,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冯良玉一听自家王爷被人盯上了当下更不敢耽搁,告辞之后重新去布置守卫去了。
齐蛮渊在帐篷里转了两圈之后还是坐在案前提笔写了几个名字:西曼山、秦洛歌、白慈孝、黑刺,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个“念久”。
时间已经不早,出门的人该回来了。
念久怀着相当忐忑的声音睁开眼睛,昏倒之前的事情还清清楚楚的记得,现在搞不懂的就是秦洛歌到底是什么意思。
念久睡在一张木板上,面前看来这是个山洞,打理的不错周围还生长着一些叶子肥硕的蔓藤植物,上面零星的点缀着紫色或黑色的果子。山洞的主人此时正背对着念久一颗颗的将藤上的果子采下来扔到旁边一个大筐子里,听到念久起床的声音也没回头,“我用刀割你的手指,可是你却不会流血,为什么?”
念久换忙抬起手,手指、手心、手背都是完好无损,不明白的看向秦洛歌。
“更让我诧异的是,你不仅不会流血,而且伤口愈合的非常快,几乎就在我的刀子离开你身体的那一刻,你的伤口就已经愈合了。”秦洛歌转身,表情困扰像是个做不出数学题的小学生,双眼慢慢在念久身上聚光,“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念久的心一颤一颤的,这混蛋到底在自己身上捅了多少刀才得出这个结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