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静姝,你——”
季静姝满面嘲讽,却不想跟她废话,她的目标是顾凯。“妈,你推我进去吧。”
本来她该将廖若雪当垃圾一样推开,然后昂首挺胸杀进去的,可惜她废了双腿,这气场也跟着销声匿迹了。
“谁说让你进去了?你给我滚!滚!”廖若雪反应过来,身子挡在门口,一脸的愤怒与狰狞。
这个时候,却凭空冒出另一道声音来跟她作对。“妈,你让她进来!”
听到这个声音,季静姝的心脏着实颤了一下。不是害怕,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在被人推着走进病房的短暂时间内,她的脑子里像是放电影一般飞快地掠过她跟顾凯在一起的日子,从最初的一见倾心到如今恨之入骨…炅…
果然,人生如戏。
“季静姝,你这个贱人!”
“妈,把门关上,你也出去吧。”
季静姝的眼睛是闭着的,直到轮椅停下,她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出现在她面前的,首先是一双血红的眼珠子。只一眼,便让人想到了那些欧美惊悚片。
文玉娇也被吓了一跳,更不放心把季静姝一个人留在这里。“妈留在这里陪你。”
“妈,你出去吧。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就好。你虽然是我妈,但知在这事上是帮不上忙的。如果你真想帮我,就把顾董事长夫人也带走。”
文玉娇拗不过她,只好强行拉着廖若雪出去了。
廖若雪哪里肯听她的,两个人顿时就拉扯起来,一场混乱之后门终于“砰”地关上了。
季静姝推动轮椅,将门给反锁了。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她气息重了起来,额上甚至渗出了一点冷汗。她看向顾凯,扬眉浅笑。“嗨,好久不见。”
“贱人,滚!”
这些天,季静姝每天都在顾凯的痛不欲生里摄取快乐的养分,落井下石、幸灾乐祸都不足以形容她的行为。然而亲眼看顾凯这个鬼样子,她还是吓了一跳。
眼前的顾凯穿着病号服,看起来跟精神病院里那些性情狂躁的病人没什么区别,仿佛下一刻他就会突然狂性大作,胡言乱语甚至出手伤人。
季静姝的心脏狠狠地疼了一下。这个男人,是她这辈子唯一深深爱过的。
他们相遇在彼此最美好的年华,虽然有联姻的嫌疑,可牵手的时候也是心甘情愿。
他们也曾暗自发誓只愿一生爱一人,可最终却像两条直线,在交叉那个点过后就越走越远,直到遥不可及。
季静姝微微分开双唇,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目光里的那点痛心转瞬即逝,留下的只有冷酷无情。
“看来你是真的瘫痪了,我还以为是谣传呢。”一开口就直戳顾凯最痛的地方,毫不留情。
当我爱你的时候,你重于我的性命;当我不爱你了,你便什么都不是!
“季静姝!”顾凯额上青筋高突,眼珠子上蒙着的那层血色更浓了几分。他无法扑过去扇她耳光,也找不到可以砸人的东西,最后只得愤恨地将腰后的枕头丢向她。只是他行动不便,枕头又大又软,还没砸到人就已经滚落在床前。
季静姝看了一眼那个可怜兮兮躺在冰冷地面上的枕头,特别招人恨地笑了起来。
“其实,你不必这么激动。你看,我也瘫痪了,可是我就不激动。其实做个富贵闲人也挺好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多少人做梦都想过这样的生活呢。咱们轻而易举地就过上了,应该感恩戴德才对,不是吗?”
顾凯的脸已经彻底扭曲了,他甚至不顾自己的身体情况,想要扑过去一逞拳头。
他这一扑,上半身出去了,下半身还在原地不动,以至于他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趴在了床沿,可笑之极。
季静姝毫不客气地仰天大笑,连牵动了伤口也不在乎。
顾凯杀人的心都有了,却无可奈何只能以那样屈辱的姿势趴在床沿,费了半天的劲才终于撑起上半身。
“哈哈哈……”季静姝眼泪全是泪,怎么也止不住。有幸灾乐祸,或许还有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痛心吧。
“顾凯,我从来没想过,你有一天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想过我们都老了,你会头发花白,牙齿掉光,皮肤松弛,眼窝凹陷……却唯独没想过你会变成这样!”
顾凯气喘吁吁地瞪着她,怨恨至极却无力反驳。这一番动静让他更加意识到,他已经是个彻底的废人了。他连下床都困难,连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贱女人都能欺负他,他还能干什么?
看着他这个鬼样子,有那么一刹那,季静姝几乎要心软了。
“贱人!”
这一声,又把季静姝的那点柔软给撞击得烟消云散。面前这个男人,根本不值得她高抬贵手。她已经不止一次找各种理由原谅他,事实证明,他根本不值得!
“是啊,我是贱人,你也是,所以我们是一对儿。不,
tang应该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你看,我们都是贱人,还是在同一天瘫痪了的贱人。这样的缘分,天下间没有那对夫妻能有吧?没准,我们还会同年同月同日死呢!”
“你——”顾凯一激动,气就喘得更厉害,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唯有那两个血红的眼珠子,越发的阴森可怖。
季静姝还是云淡风轻地笑着,不复倾国倾城的容颜,却依旧美得惊人。“对了,差点忘了问你,秦天霸的女人味道如何?哎哟,看我说的,你那玩意儿不行了,自然不知道她的味道好不好。不过,她确实粉雕玉琢的,一把年纪还像个娃娃似的,真漂亮。你虽然不能尝尝她的味道,但是可以摸一把,也值了。”
“是你!”顾凯终于明白,他当时怎么那么巧的就碰到了秦天霸的女人!他以为是巧合,却原来是季静姝在背后搞鬼!
季静姝笑眯眯地点头,丝毫没有要推卸责任的意思。
“没错,是我。顾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害了欢欢,还害得我成了笑话,你以为我有那么宽宏大量吗?我这辈子算是毁了,所以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一阵惊天动地又猖狂到变态的笑声在病房里久久回荡,震得顾凯几近癫狂。
贱人!他会变成这样,都是这个贱人害的!
“咳咳咳……”乐极生悲。季静姝笑得太过,以至于呛了一口,俯身痛苦地咳了起来。
顾凯看着她,眼里的怨气和狠戾越来越重,终于他大吼一声,再次朝着季静姝扑了过去。不知道是那股怨气发挥了作用还是运气好,他居然真的扑倒了季静姝。
“啊——”
惨叫声伴随着乒乒乓乓的声音,两个人摔成一团。而且都有伤在身,谁也不好过。
季静姝的轮椅翻倒在一旁,狼狈至极。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两个人都躺倒在地上,大眼瞪小眼。
“季静姝,你这个贱人!”顾凯大吼一声,铆足狠劲一把掐住季静姝的脖子。“贱人,你居然敢害我!去死吧!去死吧!”
季静姝使出浑身解数想拉开他的手,却哪里比得上他的力气,不一会儿就呼吸困难,眼睛翻白。濒临死亡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她突然用力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看着顾凯。脑海里,仍旧是两个人曾经你侬我侬的画面……
“砰——”
“快拉开他们!”
廖若雪跟文玉娇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意识到不对,赶紧找人来帮忙。
门被反锁了,所以只能破门而入。
“不行!他掐得太紧了!”
“那就把他打晕!”
廖若雪还没来得及抗议,人家已经一记手刀劈向顾凯的后脖子。人自然是没晕,不过倒是吃痛松了手。
“静姝,你怎么样?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文玉娇一下子哭了起来。
季静姝能听到她的声音,却睁不开眼睛。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又突然绝处逢生。求生的本能让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其他的都已经不在她的世界之内。
病房里再次乱成一锅粥,吵吵闹闹。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静姝终于缓了过来。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面前站着医生护士和她的母亲,就是没有顾凯。“顾凯呢?”
“你还提他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就被他给掐死了!我们要是动作慢一点,你就——”文玉娇想到当时那种千钧一发的形势,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季静姝却跟个没事儿的人似的,淡淡地“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她又问:“妈,我的离婚协议书呢?你看到了吗?”
文玉娇本想劝她,可见她一脸的执拗,只得把那皱巴巴的几张纸拿出来给她。
季静姝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有她的亲笔签名。只要顾凯签上他的名字,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薄薄的几张纸,就能轻而易举地结束一切。可曾经,他们是想过一起过一辈子的。
“妈,你找个人帮我送过去吧。”季静姝闭上眼睛。她微微仰着头,脖子上顾凯留下的手指印触目惊心。
……
在顾凯那套小小的公寓里,顾凯跟萧翼背靠沙发坐在地毯上,手里各端着一杯酒,不时地碰一下。
“老子还是觉得喝啤酒最爽!特别是一帮人在一起,每个人抓一个酒瓶子,呼呼喝喝,谈天说地。喝完了,还可以拿啤酒瓶子练枪法……”
顾凯静静地听着,脑海里迅速地勾勒出萧翼所说的画面。
那是一个他不了解也没有机会接触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所有人都生活在阳光之下,以最真的姿态生活着。
那是他一心向往却注定不能拥有的生活。
萧翼似乎也知道他爱听这些,一向沉默寡言的人,难得的变得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说。不时的,还伴随着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顾城的性子比萧翼还
要沉默寡言,还要冷淡得多,所以他连笑都是极淡的。不过萧翼说的内容真真合了他的心意,所以他偶尔也会低笑出声,甚至会提出一些问题。那些简单的问题背后,满满的都是好奇和向往。
这人话一多,就容易口干舌燥,喝起酒来就不知节制。
等萧翼终于决定不能再往下说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喝了不少酒,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堆的酒瓶子。虽然不是烈酒,可也架不住这样喝。
顾城意犹未尽地还想听,却也不会主动开口要求萧翼继续说。情绪一冷却,酒意就上来了,好在还不算太难受。
萧翼酒量比他要好一些,虽然喝了不少,但人还是清明的。见顾城皱眉,似乎有些不舒服,于是调侃道:“你们家没有喝醉了要罚跪搓衣板的家规吧?”
“嗯?”顾城人已微醺,加上在萧翼面前他是绝对放松的,所以脑子都运转得慢了起来。
萧翼也没重复自己的话,只是大手用力地拍了拍顾城的肩头。“我说,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喝醉酒加晚归,小心你老婆生气。”
“她不会的。她这人最单纯不过,没有一点坏心眼,也不爱闹脾气。”
提到苏十月,顾城的面色就更加柔和起来,嘴角甚至带了一抹笑。
萧翼被他这种反应给弄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倒也没出声调侃。他这人活了三十多年,对女人一向兴趣缺缺,所以他确实不能理解顾城对苏十月的感情。但无论如何,顾城能有这样的变化,苏十月居功至伟。就冲着这一点,他也乐得看顾城露出这副没出息的表情。
“是是是,我知道你老婆天上有地上无,所以你能别在我这个孤家寡人面前秀恩爱吗?这么缺德的事情,小心天打雷劈!”
顾城被他说得朗声笑了起来,学他的样子,大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只要能看到你吃瘪,就是天打雷劈我也乐意。”
“管!别以为老子不敢揍你!”
顾城挑了挑剑眉,仍是笑。他觉得这种感觉真好。有个好兄弟,不需要经常见面,但偶尔在一起喝个小酒,也觉得身心舒畅乐趣无穷。
他想说一声谢谢,可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这两个字,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也会玷污了萧翼对他的这份情意。
萧翼不耐烦地推开他,然后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走走走,赶紧走,别在这里妨碍老子喝酒。”
“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再喝了。”顾城伸手去夺他手里的酒瓶子。
可凭萧翼的伸手,自然是不能让他如愿以偿的。他抽身闪开,仰头咕噜咕噜把瓶子里的酒喝完了,又将瓶子丢向他。
顾城接住瓶子,无奈地摇摇头。他实在对萧翼这种张扬到极致又讨喜的性子爱不释手。大概是自己得不到的,就总忍不住去肖想。
门铃响起,是苏十月派人送晚餐过来了,还有一袋子水果。
顾城想起苏十月没事儿就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吃水果有益身体健康,就不由得笑了起来。“过来吃东西。”
萧翼随手将那些酒瓶子扶起来,整齐地立在一旁,成了一个半平米的正方形。然后靠着沙发坐下来,坐等开饭。
“这饭菜,真他娘的香!”
萧翼嘴巴虽然不刁,但也不得不承认,苏十月的手艺真的没话说。每次一嗅到这股香味儿,他肚子里的馋虫就会马上手舞足蹈准备大展身手。
“她说民以食为天,而且事关身体健康,自然要用心去做。”顾城嘴角弯了弯,将菜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摆在地上。
萧翼怨气冲天地拿手肘顶了他一下。“丫的再搁老子面前显摆试试?”
顾城也不恼,把菜都摆好了,递给他一盒饭和一双筷子。
萧翼接过去,不乐意地想拿脚踹他,却发现空间不够,只好用手打了他一下。“我说你家里饭菜丰盛得很,你不回去吃,却来这里虎口夺食是怎么回事?”
“老子乐意,你管得着吗?”苏十月最近又要去绿意又要去上课,忙得脚不点地。他就是回去了,也摸不着她一根毛,还不如在这跟萧翼喝喝酒呢。
“老子是不稀罕管你!”
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大快朵颐,倒也觉得痛快淋漓。
最后没有任何悬念,别说剩菜,连残羹冷炙都没有。倒是那一袋子水果放在一旁,谁也不稀罕瞅一眼,权当它是透明的。
吃饱喝足了,人就会格外的懒散,所以两个人眼睛都半眯着,像两头蛰伏的豹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城终于站了起来。“老子回去了,你收拾残局。”
“顾城。”萧翼喊住他。
顾城停下来,转身看向他,星眸璀璨。
萧翼本来想解释一下他跟苏十月的事情,最后又放弃了。真正的信任,是不需要解释的。“酒后别开车。”
顾城浑然不在意地摆摆手,潇洒地走了。
萧翼看着地上的杯盘狼
藉,再看看那袋子水果,耸了耸肩头,笑了。
人和人之见的缘分果然无比奇妙。他当初救下那个傻乎乎的丫头时,何曾想过她会成为顾城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他这样,是否可以赎回一点顾家对顾城犯下的罪孽深重?
……
今天是按摩培训班的最后一节课。
虽然说大家相处的时间很短,以后估计也没有多少接触,但相逢即是有缘,所以老师还是安排了一次聚餐。
来这里参加培训的人,都是社会下层的普通人,都没有雄厚的家庭背景也没有高薪收入,自然是不能去那些高档地方。
最后通过举手表态,大家一致同意去吃大排档喝啤酒。
杨鑫就坐在苏十月的旁边。
苏十月烦他,但想着以后大家不会再见面了,也就放下了这股情绪,还跟他碰杯喝酒。“希望你的按摩店能够成功地开起来,然后赚得盆满钵满。”
“谢谢!”杨鑫这个时候倒没有煞风景地提起方晨宇。苏十月的性子真诚而可爱,他是真心喜欢。她跟方晨宇既然不可能了,他也没必要再狗拿耗子事儿多。
一帮人像是忘了所有的烦恼,坐在一起大声地说笑,不停地碰杯,气氛很是热烈。
最后还是老师提出来,让大家互相添加微信。“没准哪天在街上遛个弯就又碰上了,又可以像这样坐下来吃吃喝喝。”
尽管大家都知道可能性极低,但还是热情地交换了联系方式。或许,哪天真的有缘相逢在未知的时间地点!
买单的时候,苏十月看着大家伸手掏钱,突然道:“我请客吧。今天是我的生日,就当是大家帮我庆祝好了。”
这话一出,现场又掀起一股热潮,大家争相地送祝福,为自己没准备礼物而道歉。
寒暄一番,苏十月挥手道别,一步一步走向阴暗处那辆黑色的车子,面上荡漾着灿烂的笑容。
车门打开,看到那个丰神俊朗的男人,苏十月笑着扑上去,狠狠地亲了一口。
“老公,我爱你!”---题外话---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