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莺眉心紧蹙,心中思绪飞转,在想明白了事情关键之后,心思沉了沉,暗地里将青萝太后骂了千八百遍!
但,即便如此,她脸上却显什么,只是面露忧色道:“若皇后出事,皇上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点你放心,此毒乃是姑母特意差人秘制,服用后一个时辰后才会毒发,届时慈宁宫的宴会早已结束,想要彻查,却也不太容易……”眸中得意之色尽显,青萝太后唇角勾起:“你要记得,无论皇上再如何看重皇后,哀家终究是吴国的皇后……只要事成,人都死了,他还能杀了哀家不成,至于你……哀家自有法子保你万全。首发哦亲蠹”
闻言,陈莺呼吸一窒!
又开始自称爱家了啊!
她沉默了下,轻轻启唇,蹙眉问道:“毒死了皇后,太后就不怕新越方面……”
“新越?!”
青萝太后凉凉一笑,轻道:“你放心吧,且不说她并非新越真正的帝姬,即便她是,依照如今天下大势,她意外身亡,只要新越抓不到证据,便绝对不会再起战端!”
看着青萝太后信心满满的样子,陈莺仍旧紧蹙娥眉,一脸沉思髹。
见陈莺一脸沉思,青萝太后对她投以安然一笑,再接再厉道:“届时皇后之位虚悬,只要有哀家在,这六宫之主的位子,便是你的!”
听得此言,陈莺被青萝太后拉着的手微微一僵。
她倒不在乎那皇后之位!
不过青萝太后即是如此说了,她总该给点反应!
眸中光华一闪,在太后的注视下,她的嘴角渐渐勾起。
松开太后的手,将药瓶收起,她低眉敛目的在青萝太后身前跪下,而后郑重叩首!
“莺儿谢姑母成全!”
闻言,青萝太后眸中不禁浮现一抹亮色!
“快些起来!”
抬手将陈莺扶起,青萝太后满怀欣慰道:“哀家老了,日后在这皇宫之中,一切还要看你的!”
“莺儿明白!”
陈莺微微颔首,站起身来。
青萝太后含笑,又看了陈莺一眼,轻道:“如今天色已晚,你早些歇着,哀家回宫了。”
陈莺俯首:“恭送姑母!”
青萝太后轻点了点头,搭着刘姑姑的手,转身离开。
看着青萝太后离去的背影,陈莺脸上的笑,渐渐变得僵硬,直至片刻后不复再见。
“来人呐!”又过了片刻,她唤自己的贴身随侍。
自殿外进来,随侍丫头守礼福身:“娘娘有何吩咐?!”
“伺候本宫宽衣!”
陈莺轻轻一笑,转身向里。
“喏!”
丫头轻应一声,跟着进入寝殿。
在榻前站定,陈莺看着身边的丫头道:“脱衣服!”
闻言,丫头不禁一怔!
“今日你便来做回娘娘吧!”
陈莺轻轻笑着,笑的极为柔美。
不多时,陈莺将丫头脱下的宫服换在身上,低眉敛目的自寝殿内缓步走出。
不曾抬头,不曾掌灯,她于夜色中前行,一路朝着奉贤宫行去……
……
奉贤宫中。
赫连远批阅完奏折后,照例如以往一般,来到云紫璃的寝殿之中。
脚步轻稳地在榻前站定。垂首凝着床榻上熟睡着的一对母子,赫连远的脸上,总算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
榻上,云紫璃已然拥着赫连缅沉沉睡去。
凝望着她酣然的睡颜,他心下感慨良多。
自从云紫生死后,她便再没对他笑过,且每每与他四目相对,都是极为冷淡的直接将视线别开。
她,似乎果真是要应证她说过的话——对他不再抱任何希望!
每次想到这些,他的心都会忍不住抽痛起来!
他一直都知道!
她的性格,太过要强,但在青萝太后的事情上,他却一再触碰她的底线。也许以前,因为爱他,她可以一再隐忍,就好像一只刺猬,拔掉了自己所有的刺一般。
可是现在,随着云紫生的死,他已然触碰到她所能忍受的极限!
所以,她才选择不再隐忍,不再依靠他,而是主动出击!
这段时日里,她要行使六宫之权,他便给她!
即便,他知道,她想要的,其实不是行使六宫之权,而是要让青萝太后,尝尽在后宫失势的滋味。
他之所以答应她的要求,不为别的,只为她的心里能够舒服一些!
但这样,她的心里,便真的能舒服了么?
应该不能吧!
只要青萝太后还活着,她的心里,就永远都不可能舒服!
深深的,近乎贪婪的凝望着她无暇的睡颜,见她眉心一直紧拧,赫连远心下微动,悄然伸手,想要替她抚去心中忧愁。
但,手方伸出,他便又顿下了动作。
他知道,若云紫璃醒来看到他,必然会不悦!
到那时,他便连如此安静看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念及此,心中泛起浓浓的苦涩,他的手颓然而落。
一文缓步自殿外而入,见赫连远如此,不禁神情微怔了怔,忍不住摇头叹了叹,方才抬步上前。
听到一文的脚步声,赫连远眉梢轻抬。
“皇上……”
“有事出去说!”
赫连远轻轻的微转过身,没有让一文再出声,再回过头来又深深的看了云紫璃一眼后,这才轻抬脚步,离开寝殿。
脚步声,由近及远。
云紫璃原本紧瞌的双眸,缓缓睁开。
眸色平静如水,她的脸上,始终一片冷寂,不见一丝波澜。
每日夜里,赫连远在处理完公务,便会到寝殿内待上一会儿。
虽然,他的动作极轻。
但她在他第一次来时,便是醒着的。
可即便如此,她却从来不曾睁开眼睛去看他一眼。
心,已死,便一切枉然!
以前的她,拖泥带水,将自己害的遍体鳞伤不说,还赔上了杏儿和云紫生的两条命,如今既然她已然下定了决心,对他绝情绝爱,那么她就绝对不会再心软!
绝对不会!
……
“何事?”
赫连远在寝殿外驻足,侧身问着一文。
一文恭身禀道:“方才微臣在外面见一宫女鬼鬼祟祟的,便上前查看,没想到……”
赫连远眉峰一拧,追问道:“没想到什么?”
“那宫女,乃是皇贵妃乔装!”
一文抬眸看了赫连远一眼,见他面色微沉,复又低下头来:“她好像有急事要见皇后娘娘!”
“她人在哪里?”
赫连远双眸微眯,问道。
“微臣请她在偏殿等着!”一文恭身,对赫连远做引臂动作。
赫连远皱眉,抬步去了偏殿。
偏殿内,陈莺垂首恭立于一侧。
她的手里,仍紧紧攥着青萝太后早前给她的药瓶。
如今局势,不管怎么看,赫连远和云紫璃的赢面都比青萝太后大,而青萝太后对她,不过是利用罢了。
如此,她今夜才会出现在奉贤宫!
但是,即便立身奉贤宫中,此刻她的心里,却正处于天人交战之际。
虽然,她选择了弃暗投明,站在云紫璃这边,但是……云紫璃会不会与她冰释前嫌呢?更要命的是,她来此,本是要见云紫璃的,却不成想,赫连远这个时辰居然会在。
“皇上驾到!”
随着一文的一声唱报,陈莺身形一僵,忙朝着门口方向福下身来。
“臣妾参见皇上!”
一进殿,看到陈莺的装扮,赫连远的眉头,不禁一皱!上下打量着她的一身行头,他心神微敛:“深更半夜的,你何以如此装扮至此?”
陈莺将头埋得极低,轻道:“臣妾有要事需觐见皇后娘娘!”
原本便紧皱的眉头,再次皱了皱,赫连远抬步向里,在桌前落座。伸手接过一文递上的茶水,他低头浅啜一口,方轻声问道:“最近这段时日,皇后在宫中风头正盛,而你却一直陪在太后身边……你对太后如此忠心,何故会忽然至此?!”
因赫连远的话,陈莺心下微颤!
她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唇角轻勾,嗡声回道:“臣妾至此,自然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对赫连远,陈莺的心里,其实是十分矛盾的。
说起来,赫连堂才是陈莺的表哥,赫连远不过是她名义上的表哥,但是她的眼里从小到大就只有他。
撇开青萝太后不说,她对他其实……是真心的!
这份真心,始于嫁他之前。
但,他是皇上!
天底下最多情,也最薄情的男人!
是以,在做了他的女人之后,在见识了他对云紫璃的痴情之后,她的这份真心,便如那落花流水,已然不再重要了。
静静的,凝视陈莺片刻,赫连远到底淡淡一声:“深更半夜,你乔装出行,为的该是避开太后的眼线……说吧,你要见皇后的理由为何!”
若他猜的没错!
陈莺此行,该是与他青萝太后有关!
陈莺眉心紧皱,微微抬眸,看向赫连远。
看着他淡漠的目光,她心下终是一横,自怀里取出药瓶:“因为这个!”
“这是什么?”
赫连远只扫了药瓶一眼,看着陈莺,并没有将药瓶接过。
“这是……毒药!”
握着药瓶的手微微泛白,陈莺苦笑一声,拧眉说道:“皇上应该已经得了消息,太后三日后要设宴与皇后娘娘讲和,这是太后方才交给臣妾的,她让臣妾在三日后的晚宴上,将里面的东西,偷偷放入皇后娘娘的杯盏之中。”
“你说什么?!”
赫连远眸光如电,脸色瞬间冰冷。
他为了保全青萝太后,不惜伤了跟云紫璃之间的感情,可青萝太后竟然还不死心,毒死了云紫生不说,竟然……敢向云紫璃下毒手!
“皇上已然听清楚了不是吗?太后……臣妾的姑母,终于忍不住要对皇后娘娘下手了!”陈莺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赫连远,见他面色冷沉,她不禁有些激动的说道:“她要借着臣妾的手,毒死皇后娘娘……”
“青萝太后……”
心中,原本浓浓的失望,渐渐的幻化为愤怒,赫连远眸色深沉如海!
虽然,这个结果,多多少少,他已然料到一些。
但是当它真正发生,他却发现,保全青萝太后一命,到底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静静的,任赫连远平复情绪,陈莺轻声叹道:“太后想要作死,臣妾还有二皇子,还想要好好的活着。原本臣妾是要去见皇后娘娘的,既是见着了皇上,此事便由皇上做主吧!”
“由朕做主么?”伸手接过陈莺手里的药瓶,赫连远的视线,紧紧锁着她的双眸。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药瓶上的纹路,半晌儿之后,他竟是怒极而笑。“这毒药再毒,能毒过朕的爱么?”
云紫璃的噩梦,始于他对她的爱!
而云紫璃这些年所遭受的一切伤害,也全是因他而起。
他爱她!
但他的爱,对她而言,却是要命的毒药!
而他,不但一直都不曾保护好她,却一再让她伤心绝望!
若非是他,她如今应该还在北燕过着无忧无虑,恣意飞扬的生活吧!
他……还真是个混蛋!
彻头彻尾的混蛋!
渐渐的,他的笑声渐歇。
取而代之的,是眸底的那抹泪光……
“皇上?!”
瞥见赫连远眸底的湿意,陈莺檀口微张,一脸惊骇。
身为男儿,位尊帝王,赫连远落泪的时候,少之又少。
可此刻,他却哭了……
想来……他的心里,已然难受到了极点。
“朕本不想如此,父皇又何必一定要逼我……”以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着,赫连远心下钝痛不已,对陈莺哀然一笑,他将药瓶轻轻置于陈莺手中:“你既是原本就打算去见皇后,此事还是交给皇后来做主吧!”
“皇上!”
陈莺眼帘缓缓落下,看着手里的药瓶,直觉它有千钧之重。
“一切……该结束了!”
赫连远脸色沉下,原本的伤感被冷魅和无情所替代,不再看陈莺一眼,他转过身去,抬步离去……
陈莺愣了愣!
心中思忖着他话里的意思!
许久之后,她嘴角涩涩一勾!
世人都道赫连远薄情,可他却一直是个痴情种子!
只不过,他的薄情,是对世人,而痴情,却只对一人罢了!
如今,他说一切该结束了,还让她将装着毒药的药瓶交给云紫璃,这是否表明,他真的可以允许云紫璃与青萝太后清算了?!
……
片刻之后,那瓶辗转了几人之手的毒药,终于摆在了云紫璃的面前。
“好一招借刀杀人!”
云紫璃与陈莺对桌而坐,笑看搁在桌上的药瓶,冷冷一笑,笑意未达眼角。
陈莺明眸微动,拾起桌上的药瓶,垂眸道:“太后说了,若此事能成,后位便是我的。”
云紫璃哂然一笑,眸华微抬:“既是如此,你为何还要将这毒药给本宫?”
闻言,陈莺微微敛起双眸,眸中略带黯然:“太后此生,只为自己,不会为任何人,如说你死了,皇上必然震怒,届时为缓和与皇上之间的关系,她必会弃车保帅……依着常理,我与你有私仇,若你被我毒杀,此事倒也说的过去。”
在来奉贤宫的路上,她已然想了很多!
虽然,青萝太后说过,这毒药服用后一时半会儿不会毒发,且若事成之后,会有办法保她万全!
但在青萝太后眼里,她只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这毒药,云紫璃只要服下,她便又成了弃子!
到是即便立即发作,她又能如何?!
且,若皇上真的追究起来,青萝太后大可将一切推到她的身上,装作一问三不知,而皇上……即便对太后有所怀疑,也终是不能拿她怎么样!
云紫璃含笑,看着陈莺伤感的神情,不禁心下微凉!
她深谙医理,药理,对毒药自然也不陌生。
她大约能猜到陈莺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以前臣妾诸多冒犯,还请皇后娘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如此言语了半晌儿,见云紫璃不语,只盯着自己瞧,陈莺有些不自在动了动嘴角,转而问道:“三日后的那场鸿门宴,皇后娘娘打算如何应对?”
云紫璃转睛,对上陈莺的眸子,轻轻抬手,将药瓶自陈莺手上接过,微微扬起眉头,她淡淡说道:“这阵子,本宫一直都在养精蓄锐,该料理的事情,也都料理的差不多了,如今我还不曾与她如何,她却又忍不住要对本宫动手了,如此盛情,还真是让人难却啊!”
陈莺凝眉,明眸微动。
云紫璃仔细凝注着手里的药瓶,轻问:“你说这毒药要到一个时辰之后才毒发?”
陈莺点头:“太后是这么说的,是不是就不得而知了。”
云紫璃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也轻点了点头。
“三日后,宴会之上,我会如她所愿,身中剧毒!”淡淡的语气中,包含一切,云紫璃笑看陈莺:“这一次,本宫倒要看看,皇上到底还会不会护着太后!”
陈莺闻言,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她知道,云紫璃此举,不过是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
只是,她这样,真的可以吗?
皇上会答应吗?
“此毒乃是剧毒,皇后娘娘如此,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我还没有傻到要与她同归于尽的地步!”轻轻的,将药瓶置于掌心,云紫璃轻盈起身:“这药瓶里的东西,本宫自然是不能用的!”
知道云紫璃有自己的打算,陈莺便也不再多问。
不过,当她的眸光,淡淡扫过药瓶时,不禁再次出声问道:“那……这里面的毒药呢?”
“自然是让某人自食其果……”轻声呢喃,云紫璃眸光如刃,哂然一笑,将手里的药瓶收好,她云淡风轻的说道:“如此,才不枉费太后一片苦心,不是吗?”
闻言,陈莺心下一凛!
“你是想……”
“本宫只是在想,一切大约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迎着陈莺的视线,云紫璃嫣然一笑:“你放心,这是杀头的死罪,你是为了活,才投靠本宫,本宫自然不会让你去冒险!为了你的识时务,本宫饶你一命,你只管看着便是。”
语落,笑容尽敛,她的眸中,闪过一抹嗜血的锋芒!
赫连远想要保全青萝太后,但是怎么办?青萝太后她自己不想活了!如今人家欺上门来,她也只能奋力反击了!
云紫璃的眼神,让陈莺心悸!
但她说出的那句话,却又让她心中酸涩莫名!
一切,都该结束了!
她的话,竟与赫连远的话,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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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