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霜回握着吕氏的手,小手不着痕迹的给老人家搭脉,这一号脉,心里顿时凉了,老人家的面向虽然红润,可明显是外强中干,已经在透支的边缘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什么大事儿吗?正琢磨着,忽然感觉到有人踹她,扭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大伯娘。
瞅着她的眼神,心里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着痕迹的点点头,柳霜亲昵的挽着吕氏的胳膊,撒娇的问:
“奶奶想霜儿没有啊,霜儿可想奶奶了呢。”
“想,怎么不想,不想奶奶就不来了。”吕氏笑着端详孙女又说,“一晃的功夫,咱们家霜儿都要嫁人了呢。”边说边用手轻拍柳霜的脸颊,瘦弱的手上带了两个金戒指。
再看大伯娘跟小姑,无论是穿的、带的,都是很有考究,看起来,这些年他们过得也都不错,这样爹爹应该也能放心一些了。
谈话间,这马车就进了城,吕氏听到儿子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这可把柳霜给吓坏了,不过好在,老人家倒是没怎么样。
柳玉鸿钻进了马车,柳兰在一旁打趣的说:“大嫂,你还记得当时你咋说的不,你说弄这么大的马车,太抛费了,现在看看抛费吗?”
“可不是咋地,还是雲儿当家的有先见之明,知道咱娘来了,这孙子、孙女都爱跟她坐。”郑氏说话敞亮,大家一听这话,都哈哈笑了起来。
吕氏一手拽着一个,又看看麦媛,满足的点点头,说:
“好,真好,你们都是有出息的人了,鸿儿啊,咱们家借了你不少的光呢,不过你放心,你大伯行得正,没要那些人的东西,也没作威作福。”
柳玉鸿听到这话,心里特别的暖和,回握着奶奶的手,感激的看着郑氏,说:
“大伯娘,辛苦您跟大伯了,还有老姑跟老姑父,老家有你们照顾,我们才有骨气在外面拼搏。”
郑氏听到这话,红着眼圈看着面前的柳玉鸿,她有两个儿子,可一个出仕的都没有,反倒是两个小叔子家里的孩子都……也好,都是姓柳的,宽慰着自己,满足的点头,说:
“看你说的,你们这些年又是银子又是东西,我们在老家也是借了你们不少的光,你成亲,还让你这个做孙子给钱,大伯娘心里都记着呢。”
那一钱袋银子,她到现在都没有忘记,要不是有那袋子银子,再加上家里这些年有了家底儿,这婆婆一场大病,还真是不知道怎么样呢。
说话间,马车停了,听着外面疾风喊着四爷,柳霜知道,这是易寒那小子来了,柳玉鸿先下车,把麦媛扶下来之后,柳霜搀着吕氏来到马车前。
柳玉鸿背过身,说:“奶奶,我来背您。”
吕氏听到这话忙说使不得,不过倒也是孙子的一片心,便趴在了他的背上,柳霜要下车的时候,易寒走过来,特别自然的伸手,小妮子倒也习惯,把着他的手就蹦了下来。
在后面的郑氏跟柳兰一看这样,顿时纳闷了,麦媛“噗嗤”一笑,被血影扶下来之后,扭头把她们也带下来,轻声的嘀咕了两句,柳兰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
柳霜打发了易寒,扭头亲昵的挽着郑氏的胳膊,带着她往里面走,郑氏自来就喜欢开玩笑,这会儿看见了新姑爷,就更是了。
捏着侄女的鼻子,笑呵呵的说:“看不出来啊,霜儿这女婿找的不错,居然没有架子。”
柳霜听到这话,有些羞怯的低下头,只是拉着她往宅子里走,郑氏跟柳兰一路走来,除了惊叹之外,还真是没有别的反应。
柳宏是被柳正松背着进了院子,直接把人背到有火炕的那个院子,秦氏刚烧好炕,这人就回来了,赶紧跟蒋氏两个人把锦被放上,众人小心翼翼的把两位老人接下来。
吕氏跟柳宏坐在锦被上,摸着暖和和的火炕,笑的见牙不见眼,柳宏更是惊喜的开口说:
“哎哟,这京城也睡火炕啊,真好,真好!”
柳正椿一听这话,坐在父亲身边,解释着说:
“爹,不是京城睡火炕,是你孙媳妇特意找人给你盘的,你们这个院子都是火炕,睡着舒服,解乏。”
正说着,柳玉鸿带着他们这些弟弟妹妹过来行礼,大家统一的跪在地上,恭敬的给两位老人家磕头,苏瑾萱作为孙媳妇儿,第一次见到爷爷、奶奶,更是得行大礼。
款款走上前,侧身行万福礼,轻柔的开口道:
“孙媳苏氏瑾萱,给祖父、祖母请安。”
乡下老人什么时候见过这个,纷纷赶紧忙说不用,从怀里拿出大儿媳老早给准备好的红包,笑呵呵的交到她的手里。
苏瑾萱扭头看了一眼秦氏,见婆婆对自己点头,便欣然的收下了,转身给大伯、大伯娘还有老姑行礼,当然,也是有红包拿的。
易寒站在远处,没有靠前,他的身份摆在这里,如果上前行礼肯定老人家会很慌乱,所以就挺了未来媳妇儿的话,乖乖的在一旁站着,跟柳正松小声嘀咕。
秦氏见行礼差不多了,走上前笑呵呵地说:
“爹,娘,你们累了一路了,咱们中午吃点清淡的,然后你们休息会儿,有啥话咱们晚点儿再说,啊!”
吕氏听了点点头,柳宏更是没说的,也没再折腾,就在这个屋子里,摆了两桌,两位老人跟儿子、儿媳、女儿在炕上,几个孩子连同四爷在地上。
苏瑾萱作为孙媳妇,挨着奶奶吕氏坐下,大家围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吃过午饭,易寒把王太医喊了进来。
吕氏跟柳宏这才知道,原来孙女婿也来了,慌忙的就要跪下磕头,可把易寒给吓着了,伸手把人扶住,没让他们行礼。
这么大的岁数了,他怎么好意思让人家给行礼呢,忙说使不得,那边王太医已经号上脉了,柳霜的脸色不是很好,走上前,小手不着痕迹的拽了拽王太医的衣袖。
片刻之后,王太医松开手,转头看着易寒抱拳行礼一下,说:
“四爷,太夫人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舟车劳顿有些疲乏罢了,吃几贴药就没事儿了。”
疲乏、吃药,这本身就不对路子,好在吕氏一直都窝在青阳镇,也没当回事,潜意识认为这京城的夫人们,都是这样。
柳霜见奶奶的面色没啥事,也笑着从王太医行礼,说:
“既然这样,血影,带王太医下去抓药吧,爷,奶,你们先歇会儿,有啥话咱们晚上说,颠簸一路了呢。”
柳宏跟吕氏一听这话,自然都是点头答应的,这一路也确实累坏了老两口,众人纷纷出了房间之后,那都没有去,而是去了前院正厅。
王太医被血影带到这里之后,正喝茶呢,见人都过来了,赶紧抱拳行礼一下,说:
“参见王爷、郡主,柳大人。”
“免了吧,王太医这里没有外人,你把该说的,都跟郡主家人说了吧。”
易寒心思缜密,在那个房间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柳霜拉他衣袖的动作,而疲乏给开药的,在京城却是不常有,具体怎么回事儿,还真是……说不好啊。
柳正松等人坐下之后,郑氏便同柳兰一起小声啜泣,柳正杨大大的叹口气,说:
“太医,您就跟我们说,我娘还有多少日子吧。”
这话一说出来,柳正松跟柳正椿两口子全都愣住了,当初老太太有病,他们这些人是瞒着父母跟三叔的,这会儿东窗事发,柳玉鸿带着弟弟妹妹一起跪在地上。
“爹,娘,三叔,三婶儿,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奶便有了病,可那个时候咱家事多,而且需要的也就是龟板膏这些东西,儿子边私自做主,让清尘妹夫把东西派人送过去。
后来清儿不放心,回了一趟老家,回来的时候给霜儿来了信,说是奶奶有了好转迹象,我们也就……也就没跟您们说,爹娘,是儿子的错。”
柳玉鸿作为大哥,把所有的事情一力承担了下来,柳霜跟柳玉清一看,自然是不同意的,也争抢说是怨他们。
柳正松重重的叹口气,使劲儿的摇摇头,说:
“不怨,不怨你们啊,你们没做错,错的是爹,是爹啊。”
和顺将近四十年的柳正松,这会儿也是重重的叹气,王太医见他们这样,也是听不舒服的,走上前抱拳行礼,说:
“柳老爷,您别太伤心了,太夫人花甲年纪,再加上年轻伤了根本,能呈现在这样,已经是万幸,一会儿老夫在开些药,补气养血,只能这样了。”
太医的话说的很实在,他没有夸下海口说什么肯定能救,柳霜心里清楚,奶奶吕氏如今只是熬日子,只要她剩下的日子开开心心,就比什么都强了。
柳正杨听到这话,放声痛哭的跪在了地上,“我让咱娘来这,就是想让太医给看看啊,万一能好呢,万一能好呢……”
王太医看着这一家人,除了佩服,还真是其他什么都想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