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首领。”沈云理是一个极其明智又懂得进退的人,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别人的地界上必然需要低头,所以看到部落首领带队归来立即很客气地打着招呼。
慕容燕闻声转身,一个威风凛凛的壮汉正领着人进来,但从衣着打扮上就与别人有着明显的不同,除了极难寻获的花斑虎皮,腰间还跨着一条由各种猛兽犬齿穿成的链子,赫然昭示着他的英勇与至高的地位。
“阿爸,那只鸟!”众人还未从僵冷的气氛中走出,大首领身后紧跟着的男孩却兴高采烈地指着沈云理肩头的雄库鲁喊道,话还没说完就自顾自兴奋地拉过自己的弓箭,想要瞄准。
他是大首领的长子,年纪不大,现在也只是勉强能达到他父亲的腰际,但是胆子是出了名气的大,随他父亲性子甚野,看见林子里稀有的大鸟就高兴起来,手中的弓箭还是大首领亲自为他做的,虽然比例稍小,但是威力不容小觑。
下意识地凑向沈云理,慕容燕对着雄库鲁招手,让它跳进自己怀中,紧紧地搂住,而另一头大首领也及时拦下了自己儿子的武器,用他作为父亲的威严呵斥道:“龙儿,不得无礼。”
这里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据慕容燕所知,除了蛮是这里土生土长的野人外,在这群人里大多都是躲避仇家而出不去的人,而女人则多半是迷失了方向的路人,就此被劫掠下来。
然而沈云理的目光如何锐利,虽然大部分的时候只是安静的养伤,但是只是听着他们抱怨的闲话,和观察到的一些细枝末节,他慢慢发现,在这伙人中除去那些逃难的借口,绝对还藏着一股结成默契的小团体,不出意外应该是某股军队的小部分势力。
因为什么落难不得不选择隐世于此自然不得而知,但是能够成为大首领作为这里唯一的权威,面前这个威武的男人绝对不简单,所以沈云理处处小心,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一开始便暴露身份。
“并没什么,燕儿不善交流,又不知道怎么溜了神,结果耽误了回来的时间,请大首领谅解。”沈云理很客气,不指责任何人,但是也不卑不亢,说话间自然地向前踱了半步,恰好将慕容燕掩在身后。
“哎呦,没有的事。”事态似乎比预想的复杂起来,素姐及时出来开解气氛,像是心急地为慕容燕辩解起来:“都怪我没看清楚,还以为是燕儿姑娘先回来了,所以才领着妹妹们回来,结果害得她落单,是我的不是。”
素姐说这话的时候给人以温婉的感觉,也不知道她是装给这两个外人看的,还是连大首领也都蒙在鼓里。
话语间虽然卑微谦逊,但是她本人却并不畏惧什么,一面说着一面匆匆走到龙儿身边,接过有威胁性的弓箭,苦口婆心地给儿子讲起了道理,也恰到好处地转移开了话题:“这弓这箭是狩猎猛兽和对付敌人的东西,可不许对人乱指。”
“我是要射那鸟的。”小孩子想不通大人的道理,听了娘亲的话更觉得委屈,撇着嘴不服气地置辩道,伸出手指向慕容燕怀中的大胖鸟,看起来明明是凶神恶煞的。
雄库鲁被人指着有些不快地扑打起翅膀,可是这个时候慕容燕可不敢放手,赶忙使力搂得更紧,天知道它若是突然飞出去,谁会再补上一只冷箭,更何况它的伤还未好。
“小首领,不是所有看起来凶猛的野兽都是敌人,就像你们的黑子,他也可以帮人们狩猎。”沈云理勾起唇角负手立在那里说教,因为与龙儿有过几次交集所以给他了个新的称呼叫做小首领。
皱着头听新来的男子说的是有几分道理的,龙儿回头看向队伍里的狼犬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不禁抓上父亲的手朗声问道:“阿爸,鸟也能帮忙狩猎吗?”
“哈哈,能,那是你武叔叔的爱宠呢!”同样朗声的大笑,父子俩像是在比拼音量,大首领的嗓音固然高,却不如小首领的话音通透,笑着回答道儿子的问题。
“能?”听到父亲的回答龙儿彻底地相信还有这么一回事,血液也再度沸腾了起来,激动地攀着父亲的手臂焦急地问道:“那他能打败虎王吗?”
“哈哈——”宠爱地摸着儿子的头,孔武有力的大手也可以一样温柔,不管别人藏着多少的隐秘心事,但是大首领的表现始终是和善的,不过不再纠结于儿子似乎永远也不会结束的问题,爱怜地回了一句:“等着看吧,看你阿爸去打败虎王,去吧,跟着你阿妈换件衣服去。”
“打虎王!只有阿爸才能打败虎王!”男孩受到了鼓舞喜滋滋地嚷道,随即蹦跳着跟随素姐进了山洞。
经过龙儿一番出自童真的发问气氛已经不像之前的那么生冷,尤其是蛮的注意力没法凭空集中那么久,听得无趣就靠到了一边玩石头。
瞄了眼在一边兴致不高的蛮,大首领的脸上扬起些许的笑意,不过这笑容里没有嘲笑的疑问,更像是一种无奈,或者是同情,令旁人难以摸透。
“武老弟借一步说话,弟妹——”当着众人面前大首领故意在拉近与这闯进自己地盘,又有能力打败蛮的男人,其实他亦是很矛盾,除了拉拢人心他也知道,在这群人中任何的不安定因素,都可能引起族人的恐惧,话虽然没有说完,其中的意思已经明显。
沈云理很会意大首领的话,侧过身看向慕容燕,但是她却不大情愿离开,要知道这里只有她和沈云理两个人作伴,而大首领手下却有一群的兄弟,这对比实在不能令她安心,虽然自己没什么能力,可至少留在他的身边也是个慰藉。
“燕儿,去药园子等我吧。”沈云理的笑容很柔和,他能看透慕容燕的想法,但是对此时而言还并没有到了翻脸的地步,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腰身,以令她能安心。
经历了今天的事情慕容燕深刻地明白了,笑得灿烂的,表现的热络的未必都是真心,不禁生起忧愁,可是看着沈云理自信的神情,她又不能怀疑他的决定,终于还是低下头服了软。
“嗷——”埋在慕容燕怀中的雄库鲁此时扎开翅膀飞了起来,正落在沈云理的肩膀上,慕容燕抬头望了一眼,一人一鸟也不显得太孤寡,心下也稍微宽松了一些,对着大首领含笑点了点头,不再迟疑地往药园子去了,很快随着沈云理和大首领的离去,围观的众人自然也一哄而散。
格桑不知道出去干什么了,就算他在也多半会找人去胡聊些有的没的,很少守在药院子里干活,慕容燕便一个人守在里面苦等,直到将近日落的时候,连饭也要做好了沈云理方才过来找她,慕容燕都以为自己已经被遗忘了似的。
“嗯。”虽然心里有着小小的抱怨,但是这抱怨也是出于对沈云理的担心,此时看见他安全回来心也落了地,慕容燕还贴心地递过皮垫,以不至于他坐在地上。
小心地坐在垫子上,沈云理很仔细地照顾着自己身上的伤,动作不敢太大,坐稳之后方才闲而无聊地捡起地上晒着的药叶,把玩在手中也没看出这是个什么东西,随即目光瞄向周围,不见有靠得太近的人方才压低嗓音告诫道:“莫要与旁人走的太近,说得太多。”
“嗯?唔唔。”慕容燕低着头摆弄叶片,突然听到沈云理这样的说法还以为他是误会了什么,连忙无辜地想要解释,可是手脚比划起来也是无力,不禁懊恼地颓废在那里。
“呵,我没别的意思。”看着慕容燕紧张的模样令人想笑,沈云理伸出手抚摸上她的稍微长长了一点的发絮,故意开起玩笑来安慰她:“我还没到了和那怪物争宠的地步,难道你以为我还比不过那个蛮?”
沈云理的话是有道理,如果把他和蛮放在一起比较,相信任何女子都会有个统一的答案,但是听了他这样的话慕容燕的心里不禁落寞,也是在为蛮觉得不平,很多事情由不得人选择,这一点上自己感同身受。
“你这是——觉得我说的不对?”看着慕容燕的神色虽然不再焦急,却变得低落起来,不禁难以置信地发出不平的疑问。
摇着头,慕容燕可不敢有那样的意思,不过很快她也想到了更重要的问题,而不纠结在这中小情小爱上,迅速地在沈云理的掌心写道:“叫你做什么?我在河边……”
慕容燕的话没有全部写完,软嫩的小手已经沈云理宽厚的手掌紧握住,不过他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她原本还算的上娇嫩的手翻过来看。
不大的手掌里布着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尤其是虎口附近两道长长的勒痕虽然不见血色,可是那种红胀的模样让人看了更加揪心,沈云理竟然一时哽咽,什么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