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的天还是艳阳高照的,也不知道这一夜里聚起了多少云朵,次日竟然淅沥起小雨,不过雨雾蒙蒙之下赏花也未必不是一件雅事,这一行人就撑着纸伞,又足足在花圃中逛了一个整日。
慕容燕就和这些沾湿了水的花一样,甚至还不如这些为人津津称道的花卉,只是默不作声地陪伴着众人,而她此刻心情的复杂,却是旁人所不能想到的。
白色衬底的油纸伞上挥绘着大红的锦鲤,雨水敲击之下,栩栩如生的模样,就像是在水中摇曳身姿。慕容燕把伞面压的很低,自己却借着这个机会,视线不自觉地瞟向身后不远处的沈云理。
心下始终难安,昨夜无意间看过那本书里有关于天机秘药的记载之后,慕容燕的心里就翻搅起波浪,很难平静下来。
她不知道同样的记载是不是也出现过在别的书里,或者这本书有没有其他的版本,两者若都不是,那么很可能,这个百花庄主与南苑的皇室有着某种深度的联系,因为她很怀疑,让沈云理极端痛苦的药就是书中记载到的这个天机秘药。
当然,这只是慕容燕突然想到的一个大胆猜测,其实书中所述的记载都很详尽全面,可是困难的是慕容燕根本没有真正的接触过沈云理所用的药。
她所能依靠的判断,最直观的就是昨日偷偷摘得的三片锯齿状叶片,和书中所绘制的几乎是一模一样,而这个叶片浅淡的香气却又和沈云理身上所带有的相近似。
再有便是书中写道,长期服用此药能够起到强身补气之效,但是必一旦开始服用,就须要按时服用副药,一旦时间上稍有偏差没有食用副药,便能够使人产生腹痛难忍之感,而且积攒起来,将会一次比一次疼得更重,却又不夺人性命,直到最后令人痛不欲生,甚至剖腹而死!
每当想到这里,慕容燕就会不自觉地将沈云理和那血肉模糊的画面联想到一起,全身都游走过一阵的寒意,冰冷的感觉直接蔓延上了指尖。
“唔!”种花的田圃本来就多湿滑的泥土,这样被雨水浇湿无疑就更加使人容易滑倒,慕容燕忽然就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呼,重心不稳地再想了一旁。
这一声来的突然,众人举着纸伞行动本身也不方便,还来不急出手搭救,慕容燕便已经倒了下去。
脚下的路着实有些泥泞,不过慕容燕还不至于如此不小心,她这一倒却是有目的的,不偏不倚就撞向了左前方的苏慕白,用力也重,故意将他扑倒,两人滚到了地上。
“没,没事吧。”转头看着地上一片狼藉,邱天皓回过神来,僵硬着表情尴尬地问道,可是看着慕容燕全身沾满泥浆的样子,他一时厌恶得都不愿意去扶她。
而同行的其他人看了,则是忍不住要笑,众人不只是取乐于满身狼狈的慕容燕,更有人开口嘲讽起被无辜牵连的苏慕白道:“好个公子玉人啊,这过上了一层泥,倒真是成了公子泥人。”
一群人对这个金玉公子了解不深,只知道他是出身商贾,并没有哪家的皇族势利作为依托,虽然明知道能来这里的都不是凡人,但是相对之下,就对他没有太多的顾忌。
然而跌进泥地里的苏慕白并没有表现出恼怒,既没有理会众人幸灾乐祸的模样,也没有责怪莽撞的慕容燕,倒是心平气和地起身,不仅不在乎自己一身原本皎白胜雪的锦缎绸衣此时被染成了黑色,却是极有风度地先扶起了还在地上挣扎的慕容燕。
“额,苏公子,多有得罪。”慕容燕不能言语,邱天皓虽然不情愿,却还是不得不开口道歉,看着慕容燕一身的烂泥,真心不想过去扶她,奈何众目睽睽之下,这个手不举又是不行,只能硬着头皮,还是抬手过去。
这一跤摔得很没面子,慕容燕自然心里有数,可是她偏偏是故意而为之,目的也只有她自己清楚,歪歪斜斜地爬起身,任由苏慕白扶着,也没有过去搭邱天皓的手,只是羞怯地低着头,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场面有些尴尬,邱天皓的眉首皱了皱眉,正要抬起步子主动过去拉她时候,在前领路的百花庄主却忽然发发了话,也不问几个当事人的意见,直接命人领了慕容燕和苏慕白去沐浴换衣。
邱天皓张口想说什么,奈何这两个人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无比有默契地扭头便走,慕容燕更是丝毫没有征求他意见的意思,随即目光瞟了眼地上被压坏的苗圃也不好说什么,最后只是笑了笑了,并没怎么在意。
慕容燕和苏慕白两人被带到了一处厢房,因为事发突然,沐浴的水也要烧上一会,两个人各自先换了身衣服,等在堂屋里。
百花庄里侍奉花田的仆人很多,但是单单用以伺候人的下人去不多,奉上热茶之后屋子里就没有留下侍奉着的下人,最近的一个便是守在门外,很懂得规矩。
苏慕白也不急,他还是想得到的,慕容燕使出这么浅显的手段,必然是真的有事,不然以她的性格可不至于如此的大动干戈,抬手拿过茶水,一双银灰色的眼眸,淡淡地扫视向坐在一旁的慕容燕,她脸上的伤口愈合的确实比较快,想必配合使用自己的药,用不了多久便能够复原。
果然不出所料,坐在那里的慕容燕根本无心于自己的冷暖,心不在焉地拖过自己的茶盏,目光则是警惕地盯着门外,确认着不会有人突然进来,方才抓紧时间似的,指尖在茶水中一盏,飞快地下几行字。
水痕很浅,手指描述笔画的速度又极快,不过慕容燕却笃信苏慕白能够看得懂,而事实上苏慕白确实看得明白这几句话的意思,只是他想不通的却是慕容燕的心思。
眉尖微微打着蹙,苏慕白抬首望向慕容燕,然而却只得到她坚定而不可置疑的回视,心下盘桓了一阵,终于还是抿着唇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