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故居敌人
“小林，”苏弈开车往记忆中车祸老人独居的老房子驶去，路上忍不住问道：“假如因为你的缘故，一只小猫无端陷入危机，你会去救它吗？即使你本身非常讨厌猫猫狗狗，十分看不起它们。”
年轻的女警察毫不犹豫地点头，“肯定会啊，它们是无辜的嘛，更何况是因为我。”
苏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不，你是善良的人类，和他没有可比性。”
“嗯？”小林奇怪地看向苏弈，却没有开口询问。
苏弈振作起来，接着问道：“如果你已经救好那只小猫，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小林说道：“可能会把它留在我身边好好照顾它吧。”
“对吧！”苏弈猛地拍了下方向盘，气道：“我就说他把我当……呃。”苏弈戛然而止，尴尬地看了眼小林。
小林微微笑。
苏弈惆怅地叹一口气，问道：“如果呆在你身边，小猫反而会遭遇到更多的危险，你还是会执意将它留在身边吗？”
“嗯……应该会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它好好生活吧。”小林的食指点着嘴唇，沉思道：“可是我猜我会很舍不得它。”
舍不得三个字回旋在车内，让苏弈的心为之一震，她想起那一晚，苏难从她床上离开后，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他说他舍不得她。
“舍不得……”苏弈强牵起嘴角，摆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笑脸，问道：“……不是一直都看不起不如自己的小动物吗？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啊……”
小林笑道：“虽然前提条件是看不起，但是我觉得相处久了，我说不定就喜欢上……啊！”
苏弈的车子在并不宽阔的老区马路上紧急刹车，惹得周遭行人纷纷注目。
小林惊魂未定，一手捂胸口，一手扶车门，小心翼翼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苏弈阴沉着一张脸，慢慢扭过头来，嘴角抽搐地说道：“……你说了一个很可怕的可能……”
小林不解道：“我不就说了喜……”
苏弈迅速伸出手，神情古怪地制止道：“不要和我提那两个字……”
被苏难喜欢上，那真的不是雪上加霜吗？
小林了解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苏弈下车，凭着早些时候的印象往那栋孤巷深处的老宅走去，可能因为今天时间比较早，也不是雨天，所以那日倍显荒凉阴森的巷子看在苏弈眼里，与其他的民居别无二致。
站在铁门前头，苏弈深吸一口气，对小林说道：“你在这里等我，如果听到不对劲的声音，你就赶紧跑，跑到安全的地方给宫远打电话，剩下的事他知道怎么处理。”
小林一头雾水地看着苏弈，“你不是要我陪你一起进去吗？”
苏弈两颊的皮肤因为紧张而绷紧，看上去更加冷冰冰没有感情，“你绝对绝对不能进来，我带你来，只是让你帮我收尾的，其他的事，你不要参与。”
小林和苏弈并不是相熟的关系，苏弈一旦板起脸，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年轻的小林不敢反驳她，只能站到门后，听她的吩咐行事。
苏弈伸出手，手指尖触到冰冷冷的铁门，将近三十年珍惜生命远离危险的时光片段匆匆袭来，苏弈有些胆怯地停下动作。
“苏姐……”小林担心地看着她。
“小林，”苏弈犹豫再三，缓缓说道：“如果我在里头……”她摇摇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果你见到一个叫做苏难的男人，麻烦你替我转告他，我有任何三长两短，都是拜他所赐。”
小林讷讷地点头。
苏弈积攒了半天勇气，最后又踟蹰地缩回了脚，决定遗言自己来留，“小林，你有手机吗？帮我打个电话给宫远，说我找苏难。”
小林立即给宫远打电话，不知道宫远和苏难在做什么，电话很快就转到苏难手中。
“苏弈！你这个蠢货！立刻给我停在原地！敢往前走一步我马上拧断你脖子！”苏难的声音几乎要被怒火燃烧殆尽，“你到底在想什么？就算你不想和我走，也不要随便离开我身边啊！”
苏弈将手机拿离耳边，等那边苏难稍微冷静下来，才说道：“你和宫远一直都在左右我，从前是你们在替我做选择，现在是你们俩在拉锯我的人生，我需要通过自己的行动去判断接下来的选择。只要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不敢多艰难，我都不会逃避，也不会后悔。”
“那也不用矫情地跑出去吧！”苏难气道：“要是一不小心死了，多可惜啊！”
“可惜什么？”苏弈翻白眼，随口说道：“不过是个单一物种的人类罢了。”
“就算是单一物种的人类，那也是人类里最好看的啊！”苏难大吼道。
苏弈不是第一次被人夸好看，但被夸到全人类之最，她还是极其羞怯地脸红了，“什什什么啊！”
苏难还要说话，苏弈已经红着脸挂断电话，她推开铁门，沿着旧时去往的路，摸索着朝前走。
好像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因为上一次过来的时候印象深刻，所以苏弈前进得颇为顺利，她没有被任何东西绊倒，往两边摸索的手除了冰凉的墙壁外也没有碰到任何可怕的东西。
越往里走，就连浅淡的月光都消失无踪，苏弈沦陷进彻彻底底的黑暗与寂静，她的手脚越来越凉，呼吸越来越重，每往前挪出一步，她都需要鼓足巨大的勇气。
苏弈不知道自己在死一般的黑暗中究竟踏出多少步，她几次想要后退逃跑，几次又都被她生生按捺下来。
不能逃。
坚持住。
不知过了多久，苏弈的手终于在记忆中的位置摸索到了电灯开关，她啪地摁下那个摁钮，眼前白光闪烁，两秒钟后，顶上的灯才彻底亮起。
苏弈的眼睛不能立即适应骤至的光明，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白森森没有血色的男人面孔，那面孔离她极近，鼻子几乎顶到她的鼻尖，两只眼睁得滚圆，眼底里的血丝根根分明，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的醉汉。
苏弈一口气没喘上来，整个人已经后仰着跌坐在地上，全身上下的汗毛都扑簌簌立了起来，她大张着嘴，惊恐万分地以为自己活见鬼。
简直减寿十年。
苏弈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她今天都没喝什么水，这会儿说不定就像恐怖电影里演的，尿失禁了。
吓到苏弈的那个男人在苏弈跌倒的瞬间迅速后退，苏弈捂着狂跳不止的胸口，抬头看向他。
站在苏弈身前数步远的是个鬼魅一般的男人，苍白无血色的脸，布满血丝的铜铃大眼。这一次苏弈看清了他的脸与身形，他身量颀长，蓄着黑长的披肩直发，头发显然被打理过，光泽柔顺地像是洗发水广告里头的美女明星。
陌生男人只穿了两样衣服，一条黑色的直筒牛仔裤，一件长及小腿的大翻领深灰色风衣，风衣是敞开着的，所以苏弈可以清清楚楚看到男人□□出来的胸膛和精壮腰身。
男人没有穿鞋，他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脸上浮现出诡谲笑容，笑眯眯地看向苏弈，“那个家伙，没有跟着你呢。”
那个家伙是谁，不用男人说，苏弈也知道。
“苏难和我没有关系，不用天天跟着我。”苏弈问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男人的笑绽得更开，酒鬼般的眼睛底下露出深深的皱纹，“我没有名字，要不然，你也帮我取一个吧。”
苏弈心头猛跳，给苏难取名字的事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这家伙又是从何得知的？难道就像今晚在树底下遇到般，他一直都在监视自己和苏难？
“今晚在树底下看到的眼睛，是不是就是你？”苏弈问道。
男人点点头，反问道：“你怎么敢一个人离开苏难，没了他，我随时都可以弄死你。”
“我有必须自己来确认的事。”苏弈说道。
男人好奇道：“来这里确认吗？”
苏弈点头。
“在家里被保护得好好的你，宁愿陷入危险也要跑出来确认的事到底有多重要？”男人笑道：“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觉得苏难一心一意想保护的娃娃，是个蠢货。”
“我不是苏难的宠物或玩具。”苏弈冷冷说道。
从事情发展到现在，她要么被苏难威逼利诱，要么被宫远牵着鼻子走，如果一定要给她的这个举动找一个理由，那就是她想跳出这种身不由己的局面，用自己的眼，自己的耳，去判断事情。
不是苏难说的，也不是宫远说的，而是经过她自己的判断，做出的决定。
她今晚回到车祸老人的旧宅，一是为了以当事人的身份从头开始，二是为了从这位最早的天外来客家里，找找能够证明苏难那些话的证据。
如果一定要让她入局，那么她也有自己的原则，兼听则明，眼见为实。眼前这位反派的话，也具备相当价值。
“苏难和你，从哪里来，为什么来？”苏弈问道。
“他没有告诉你吗？”男人桀桀怪笑道：“我们从外太空而来，只不过他是被流放，而我是为了我们的大业。”
苏弈想起苏难忧心的事，问道：“也就是说，你的目的并不是杀苏难和我？”
男人答道：“别说地球，在我们那，想要杀苏难都不是易事，他被流放至此，权势崩溃，利益解散，也不过是秋后蚂蚱，不足为惧。至于你，确是必死无疑。”
苏弈怒道：“为什么？”
男人将食指竖到唇前，笑道：“因为苏难让你知道了太多事。”
苏弈冷道：“苏难对我说的话，未必都是实话。”
男人哈哈笑道：“你错了，苏难从来就是一个不擅说谎的人，也因此，他才会误信于人，导致满盘皆输。”
“西施……”苏弈喃喃说道。
“哈哈哈，他是这么说的吗？红颜祸水，他倒输的光明磊落。”男人张狂嘲笑道：“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苏弈问道。
男人停下笑声，阴测测地看向苏弈，双目瞪大，“可惜他身负最强血统，却因为妇人之仁，落得个终身流放的下场。我知道他想东山再起，可是他那样的性情，终究不能成就帝王业。”
“你们的过去我不感兴趣。”苏弈说道：“我只关心一点，假如我不再与苏难接触，从此置身事外，你们会不会放过我？”
男人笑道：“不会，我说过了，你必死无疑。”
苏弈似是早料到了这个答案，她点点头，淡然说道：“如果苏难想要阻止你们，这一次，他不会输。”
“为什么？”男人好笑地看着苏弈。
苏弈抬起头，笃定说道：“因为这一次，他叫做苏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