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呼啸而过,吹拂过倪泽手上的寒刀,溯雪落下去,谁都无动于衷,唯有独孤子庶,在呼吸着这冰冷的空气,肺腑间如同千军万马践踏而过一般的狼藉。
“孟赢,你何必担心,我只怕……时日不多了。”他冲着孟赢淡淡的笑着,身体的不支,让他连笑都勉强,说话有气无力。
“可是,倪泽不会放过我。”孟赢冷冷的说道。
“我们都是棋子,接下去的路,我希望是由你,替我走下去!”独孤子庶抬首看着这些风雪,有些颠晃,也有些无奈,“楚云霓可真是会挑时候,偏偏挑这种时候将我的山洞给烧了,现在想多活几天都不行。”
说完,他呵呵的笑了起来。
“只要你是独孤子庶,皇上自然会聘请天下名医替你医治。”倪泽却是冰冷的打断了独孤子庶的话。
此刻的长刀,在独孤子庶说完这话的时候,却被孟赢猛打的一拍打,长刀被这一打给弹开了,孟赢顺着脚下一个弧度撩起,扬起地上的霜雪,在倪泽后退的时候,孟赢却是一把拽过了独孤子庶。
让独孤子庶挡在自己的身前,倪泽的长刀再无法前进。
“孟赢,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倪泽忿忿的道,看着的这个表面上温润如玉的公子,倪泽而此刻但只想取下他的首级。
“哪怕现在到了皇上的面前,他也不可能承认自己是子庶,倪泽,你只是一介武夫,朝堂这么多事,你管得了那么多吗?”孟赢也是愤然,面对倪泽的步步紧逼,孟赢眼中的杀意不减。
然而,倪泽却道:“朝堂上的事我不管,但是我必须知道我要效忠的是谁。”说罢,倪泽也不给孟赢半点机会,随手就高扬长刀,绕过独孤子庶,朝着孟赢的方向刺了过去。
子庶见状,顿时大惊了起来,他赶忙朝着孟赢的身前一挡,替代着孟赢接下了倪泽的这一刀。
白刃刺入小腹,有鲜红色的血流淌而出,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独孤子庶忍着痛,抬首看着倪泽,“你杀了他,父皇会不高兴的。”
他还是这一句话,在这一刻,倪泽不明白了,皇室之中,为何还有这样心思单纯的人?
孟赢也诧异了,他总以为独孤子庶这一次回来,就是为了来揭穿自己的,可是却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让靖帝开心,宁可出卖自己的生命。
“倪泽,你自己选,是要和我进潜龙殿找皇上,还是带着他去找大夫?”孟赢看出了倪泽这一刻眼神的闪烁,开口说道。
倪泽也恍惚了,看着独孤子庶这一刻的苍白无力,倪泽犹豫了一瞬,看了看孟赢,继而又看了看潜龙殿的方向。
旋即,他但只将独孤子庶整个人朝着背上一背,竟然是背起了独孤子庶朝着宫外的方向跑了过去。
“医好他……”看着倪泽背着子庶远去的身影,孟赢淡淡的说道,再回望潜龙殿的方向,此刻的宫阙高高在上,原本他还想来朝见靖帝的。
现在看这样子,不必了。
倪泽知道了这个秘密,他才是最大的隐患。
然而,此刻的倪泽却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为了这场战斗的头号目标,他但只背着独孤子庶,如果他死了,孟赢即便不是真的皇子也变成了皇子了。
只有子庶活着,才有证据揭发他。
“其他……大夫治不了我,找……找太子……太子,太子……”独孤子庶在倪泽的背上断断续续的说着,倪泽奔跑的身影颠晃不已,就连他的话,也被颤抖得听不清楚。
“找太子?”倪泽也是诧异,从没听说过太子懂得医术的。
“妃……”许久之后,子庶才接了倪泽的话,说了这么一个字。
登时,倪泽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如果他不是子庶的话,或许不用活得这么痛苦吧?
我还在想着,等到我死去了之后,父皇赏赐的这些东西,就和我一起陪葬,这样,九泉之下,我也会开怀的。
他的话一直萦绕在倪泽的耳边,他从小被训练保护皇家帝王的安全,各种刀光剑影见得多了,可是,像子庶这样的他是第一次见。
“你别死,你如果成为靖国的君王的话,我倪泽向天发誓,必定加倍效忠于你。”倪泽在想,如果他能成为君王的话,或许比孟赢要仁慈宽厚。
“呵呵,呵呵呵……”回以倪泽的,是在他背上的一连串傻笑。
“糟了,楚云霓现在在哪里?”倪泽跑着跑着,忽然停顿了下来,任凭着这宫道上过往的宫人用诧异的眼光看着自己,倪泽也没在意。
他现在只关心,楚云霓到底去了那里?
“太子府……中。”半昏半醒的独孤子庶,一边为倪泽指引着,他甚至还想说,是他让楚云霓去太子府找独孤翊宸的。
他其实,除了想看父皇,还想看他们夫妻两人和好,太子对自己这么多年的恩情,他是还不了的了……可是,任凭着此刻心中有千万种想做的事,可他却只感觉,浑身的知觉在逐渐的消失。
倪泽在听到独孤子庶那样的说话之后,便再也没停下来,一路朝着宫外太子府的方向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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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已过,越近黄昏的时候,气温就越发的降低了。
此刻的房间内,炭火也已经熄灭了,独孤翊宸蒙汗药下得不多,到这个时候已经挥发了它的药效,楚云霓但只从床榻上醒来的时候。
被褥一滑落,但呈现出前胸上朵朵花开淡痕,独属于欢愉后留下的痕迹,暗示着温情。
可是,楚云霓却陷入了一片错愕当中,看着这偌大的房间内,空无一人,只剩下炭炉中的火烧得通红,浑浑噩噩之中,楚云霓但只觉得全身松软无力。
但又闻了闻这房中散发的味道,心中却是逐渐的深沉了起来,“翊宸,难道我这么放下尊严,都还留不住你吗?居然用蒙汗药这样的手段来对付我?”
心中有难言的苦涩,却是将身上衣裳穿戴整齐,将手抚摸在这床榻之上,仿佛早前的欢愉不过就是欢愉一梦罢了,醒了,就无痕了。
就在她将房门打开的时候,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纷纷扬扬的有小雪落下,看这时辰,也快接近黄昏了。
“靖京的一切,都该开始动荡了吧?”夜幕已经降临,独孤翊宸也走了,注定靖京,必须要有一次不安。
再看这院子中之前留下的马蹄印,现在在雪花的飘覆下,恐怕再过不久,也即将被掩盖过去。
就在楚云霓想要踏步走出去的时候,正巧是见到了倪泽背着独孤子庶前来的身影。楚云霓一蹙眉,但只见到倪泽的时候,就没好心情。
“是他?”
倪泽一路背着独孤子庶过来,但只远远的见到楚云霓的时候,也忘却了之前和楚云霓之间的恩怨,但只背着来到楚云霓的面前。
“快,他受伤了,再不救他的话……”倪泽紧张的说着,说着说着却是忽然停止了下来,因为,他觉察到了此刻楚云霓的冰冷。
“他活不了多长时间,现在救下来,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楚云霓不咸不淡的说道。
倪泽闻言,却是脸色一变,也顾不得什么,径自夺门而进,将独孤子庶放置在床榻上,“你明知道他的身份,如果他死了的话,孟赢就……”
说着,倪泽却戛然而止,看着楚云霓的面容。
“你早就知道孟赢的身份,你和孟赢早就达成了一线?靖国早在你的股掌之间了,是吗?”倪泽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楚云霓是邑国人。
她不忘的仇恨是国破家亡,不忘的仇敌,是整个靖国人,在这一刻,倪泽竟然浑然忘却了。
楚云霓瞥了一眼此刻躺在床上紧抿着双唇的独孤子庶,“他本来就该死了,何况还活到现在,我带他进宫,也只是圆了他临死前的心愿而已。”
“更何况,孟赢当皇帝,对我没坏处。”她坦言道。
倪泽顿时一怒,顺势将手朝着腰间取了过去,可是,这一次却是空空如也,腰间的那把长刀,刚才在潜龙殿前,自己因为误伤了独孤子庶而丢弃在宫道上了。
楚云霓见状,却是冷漠的一笑,“堂堂靖国的将军,没有了长刀,是不是就像是老虎没了牙?虚有其表而已啊?”
她的言辞激怒着倪泽,倪泽是个骄傲的人,怎会让楚云霓这般羞辱。
在楚云霓的话才刚说出的时候,倪泽便是上前一去,一把扣住了楚云霓的下颚,“早在邑国的时候,我就该杀了你,不杀你……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一边说着,倪泽却是一边将手上的力道加重,看样子,对楚云霓的杀心是真,下手……也非假。
“凭你这模样,就想要我救独孤子庶?”楚云霓并没打算真的和倪泽动手,但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却也果不其然,倪泽在听到楚云霓的这句话之后,顿时松开了手指,有些愤恨的看着楚云霓,“他如果是国君的话,会是百姓的福泽。”
“所以,你要来求我救他?”楚云霓看到倪泽送手,兀自摩挲着自己的颈部处,显然,刚才倪泽的做法,让楚云霓也很是不悦了。
倪泽没有言语,但只沉吟着,默认。
“要我救他也行,可是你求人得有求人的态度。”楚云霓讪讪的道:“我就想看看,靖国的倪将军,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的那么忠心?”
“你……”倪泽忿忿而出,此刻愤然的看着眼前的楚云霓。
此刻,他看到楚云霓的眼中,那种感觉,就像是当时他攻打进邑国的时候,他看楚云霓的那种眼神。
这叫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倪泽侧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独孤子庶,沉吟了一瞬之后,但只缓缓的,屈膝……
楚云霓在这一刻,竟然也是震惊了,独孤子庶她不是不救,她刚看了下伤口,并不深,也没伤到要害,主要还是他本身的身体原因。
可是,她并没有想到,倪泽会为了他……下跪。
这个独孤子庶,何德何能?是不是代表着,从不结党营私的倪泽,认定了他是靖国的君王?
楚云霓诧异的回首,看着独孤子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