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仍在继续。
同一时间,杭州某处高档小区。
黑暗之中,石明亮从床上爬起来,披上睡袍,灯光大开,拿出手机调到广播对应频道,小心翼翼坐进略显空旷的客厅中。
这房子是他最近几天才刚入手的,远比自己想象之中满意,只可惜,偌大的空间,只有他一个人。
广播里刚好传出戚尧轻柔的声音,和秦慧刻意加重的语气完全不同,从感官上就能轻而易举让人觉得温和舒服。
他起身,从冰箱里拿去一瓶柠檬口味的苏打水,听着广播主持人一个接一个问题发问,听着秦慧一次又一次故意内涵戚尧,内涵戏曲现状,嘴角的冷笑快速蔓延——
秦慧,事情走到了现在这一步,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任何人!
戚尧......
石明亮不自觉蹙了下眉,略显黯然地低下头轻叹,真到了事情发生,才发现我能为你做的,原来比想象中更少......
他想起那一次,戚尧怒气冲冲为江宁而来,当时她眼中的倔强和隐忍的恼火明晃晃闪动,狠狠刺痛了石明亮的心。
可也许就是从那天开始,他心里慢慢有了思考,或许就像戚尧说的一样,他们......其实再也回不去了......
老城,广播电台直播间。
秦慧又一次发言,戚尧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看着对方的目光远比自己想象之中更加温和。
在还没有加入这个节目之前,因为没有跟秦慧过多来往过,戚尧一直觉得,对方会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
可真到了这一步,近距离接触之后戚尧突然就觉得,秦慧其实远没有自己想象之中那么的聪明。
或许,始终都是秦慧自己自以为聪明。
他以为和从前一样,时不时内涵一下江宁,充分调动起听众、网友,或者还有媒体的好奇心,这样就能够结结实实伤害到江宁,又一次让江宁的形象受到广泛的质疑。
他以为现在的他还能像从前一样,仗着石明亮那边背地里的支持做出一切自己希望做出的事情。
只可惜,秦慧似乎看错了事情的本质。
而最真实的一点就叫做,此一时彼一时。
他早已不是先前的那个秦慧,一击不成所带给石明亮那边的失望,难以支撑他第二次、第三次、更多次的想法和攻势;
江宁也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江宁,经历过那样似真似幻的狙击和沉沦,戚尧敢说如今的江宁,内心已然披上了一副重重的铠甲,绝不会被秦慧这些小小的把戏再度吓到伤到!
还有就是......戚尧眼看着秦慧一张一合的嘴唇,听着她一次多过一次的对她和传统戏曲现状的内涵嘲讽,心里莫名就为他觉得悲哀。
有些事情,无论表面看上去走到了怎样不堪的境地,可归根结底都是一条不可逾越的底线。
有些行为,看似聪明,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彻底偏离了节目所需方向,不顾影响不顾自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罢了!
另外一侧,张雯眉心深皱,早已经忍受秦慧许久。
这一期节目的中心主题是分享以及安抚各行各业人的焦虑心理,可从刚刚开始,秦慧就在变着法子的故意提及传统戏曲行,变相嘲讽梨园行是如何落寞,梨园人的日常是如何的入不敷出。
不仅如此,甚至还在不停拉着戚尧,很明显就是想以戚尧举例,证明自己刚刚的观点。
如果,那也能够叫做观点的话......
张雯特别想说些什么打断秦慧的“自嗨”,刚要开口,导播扬手示意有电话接入。
张雯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努力压住脾气重新带上笑意,“好,现在我们接通下一个电话!这位朋友,你好!”
“喂?”是个略显细嫩的男声,“是我吗主持人?”
“是你!听声音是个小伙子是吧?还在上学吗?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
“你好,张雯姐,我是一名戏校的在校学生,刚刚结束今天的晚功练习。
打进这个电话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提醒一下那位男嘉宾,京剧是我们国家的国粹,像你这样质疑国粹,难道就不是在变相质疑我们的国家吗?
确实,这几年我们的戏曲现状的确没有老一辈人当红的时候红火,可是那又怎么样?只要还有我们这些年轻人不愿放弃它,相信它也同样不会放弃我们!
特别希望张雯姐姐能时刻提醒一下你们的嘉宾,对自己国家的国粹都不尊重这种行为是不是不太好?如果真的被传出去了,请问你就不怕被安上一个嫌弃自己的国家,崇洋媚外的罪名吗?”
张雯的视线在小男生说话期间始终锁在秦慧的身上,眼见着他的脸色由白转红,红又变黑,心里那叫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舒坦!
身在同一直播间,怎么说终归算得上同事一场,就算是再瞧不上对方,彻底撕破脸皮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可是这些听众和网友可就不一样了,谁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又怎么可能存在“做人留一线”这种事情?
看不惯的事情我就是要说出来!我讨厌你的言论我就是要反攻回去!不喜欢你,管它会不会被报复我也一定要说出来!
直播过程接入听众来电的目的原本也就在此,痛痛快快去挥洒人们的不满以及喜爱,越是如此,收听率就越会直线上升!
张雯简直爱死了这个打进电话的男生,等他话音落尽,再没有什么补充,张雯也只是努力憋着笑的说上一句:
“感谢你的批评和关注,期待你的下一次来电,再见!”
草!秦慧在心底狠狠骂了一句娘,可又没办法当面发火,隔空狠狠瞪了一眼张雯后,视线平移,自然落在了戚尧脸上。
这一看不要紧,秦慧直接就被戚尧那张依旧淡然无澜的脸气到恼羞成怒。
那是什么表情?什么意思?
是不是正在心底狠狠嘲笑着我呢?还是乐得见到有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替你说话?
又或者,有没有那种可能,这个所谓的戏校学生,根本就是这个女人事先找来的托?
不然,她怎么就能看上去那么的淡定,那么的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