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太阳彻底落了下去，江心的渔船和客船也一一缓慢靠岸，沿江的建筑次第亮起了灯光，江面在灯光的映衬上现出了五颜六色的波光。
几人沿着江岸边看边走，虽然没有更多的娱乐，倒也觉得无比的悠闲自在。
一直到江对岸忽明忽暗的暗黄色光亮腾空而起，不远处随即隐隐传来了唱歌的声音。
“有人在这里练声吗？”戚尧有些好奇，都说饱吹饿唱，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在饭点前后练声。
江宁和东子同时扭头，惊讶地看着她。
“是渔船k歌啊！你住在离江这么近的地方，不知道吗？”江宁表达过惊讶，对她轻轻地笑。
“我应该知道吗……”戚尧不免茫然，“其实这几年我加起来也没回来住过几次，而且学艺的时候我跟雅欣都没多少时间出门，也就是这两年才稍稍好一些。”
潘雅欣点头如捣蒜，立马接上：“听上去特苦是吧？有没有很同情我们梨园姑娘？就算是现在，出门逛街也就是单纯的逛逛要买的东西，戏曲这行稍微懈怠一天感觉就立马不对了，台上的风光，都是台下的鸡飞狗跳换来的！”
江宁和东子的心里同时一痛。
作艺的本就是如此，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从来不止说说而已。
只是相比而言他们必须要承认，国粹之所以被立为国粹绝非浪得虚名，即便只是随意想想都难免觉得，戚尧她们一定比自己还要苦上几分！
江宁特别想上去安慰戚尧几句，可是眼见着戚尧脸上那转眼就消失不见的茫然，以及取而代之的由衷笑意，江宁坚信自己一定比谁都清楚，戚尧从来不需要任何人过了界的安慰，因为戚尧从未把学艺的那些苦处当成苦处。
能以苦为乐的，该是怎样一种深爱才能达成……
江宁回神清了清嗓子，哈哈笑了两声，又在东子肩膀上狠拍了一下。
“说的也是，谁能像咱俩一样想方设法逃功课！还记得吗？那时候可没少挨咱师父的打！”
东子无意识地挑了挑眉，偷眼看了一眼并没有太注意这边的潘雅欣，心说之前怎么就没觉着你小子这么有异性没人性呢？哄人也就算了，竟然还非得提起这么没面子的事情，拉小爷下水……
江对岸杂乱又震耳的叫声再次传来，扭头看过去，戚尧一下子就被接二连三腾空的光点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是孔明灯！”江宁看着她笑，自己心里也格外开心，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喜悦，“要不要去放一盏？替亲近的人许个愿？”
戚尧愣了愣，摇摇头：“改天吧！”说着背着手慢慢往前走。
倒是不远处的渔船k歌，让戚尧格外的好奇。
江这岸最大的渔船上，沿甲板装饰着一大圈的灯带。
五颜六色的光芒快速闪动，照在船头正对着一台小电视机卖力唱歌的姑娘身上，生生把那姑娘照出了朦朦胧胧的光彩。
小姑娘身后是用一张破烂长椅和矮脚桌子拼成的长桌，上面铺着红布，摆着各式各样的娃娃。
姑娘的声音偏低，并不格外出众，人看上去也没那么自信，直接导致发出的声音带着满满的颤抖，一首本该出彩的歌唱到旁观的人们忍不住皱眉摇头。
穿着看似邋遢破烂的船家在姑娘一曲唱罢时走上前，面带歉意的冲姑娘弯了弯腰。
“得分不高啊姑娘，真是不好意思了，够不上抽奖的线，只能说抱歉了！”看上去歉意满满，可眼里分明带着狡黠跟笑意。
小姑娘皱着眉噘着嘴从船上跳下来，万分不乐意地钻进了人群，但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像是想要看看热闹。
下一个人挤出人群跳上船头，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元的人民币塞进船家手里，小声说了首曲子的名字，船家把钱揣进裤兜，乐呵呵帮他点起了歌。
“点好了！兄弟，到75就能抽奖，加油哈~”船家笑眯眯冲着年轻人点点头，转身悠闲地坐到一旁吃面去了。
站在人群里的几人全都看明白了，五块钱点一首歌，分数过75这条线就有资格参与抽奖，奖品自然就是那一排的娃娃，就是还不知道怎么个抽奖方式。
年轻人点的是一首经典老歌，《忘情水》。
天王的歌，围观的人自然无比期待，然而那人张嘴就跑了偏的调子一下子就让人群中唉声一片。
戚尧向来没有专业选手的傲气，依旧听得乐呵，甚至还跟着不太清晰的伴奏声哼唱了起来。
江宁站在戚尧身边，偷偷架起手悬空护在戚尧身后，生怕别人挤到她。
偶尔一侧头，刚好就看到戚尧跟着伴奏有节奏地点着头，头顶飞起的碎发紧跟着一点一点，看上去毛茸又可爱。
江宁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可爱到毫无戒备、毫无距离感的戚尧。
他突然就想带着她做一些有趣的事情。
“想上去唱一下吗？”江宁轻轻戳了她一下。
戚尧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扭头看向江宁的时候差点让他以为自己看见了两盏圆溜溜的灯泡。
这就有些过分可爱了吧……
江宁的心脏直接漏跳了一拍，他偷偷地吸进一口长气，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心跳回归匀速，又重复了一遍：“要不要上去唱首歌？”
戚尧这次彻底听清楚了，不只有她，连原本没有关注这边的另外两人都听清了。
东子和潘雅欣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随即露出了完全相同的兴奋。
“好呀好呀！要不咱们几个都上去唱点儿什么，把他手里的奖品都赢过来算了！我刚才看到一个特别可爱的松鼠娃娃，就藏在那两只熊里面！”
戚尧哭笑不得地盯着就快蹦起来了的潘雅欣好一会儿，又把视线移回到江宁身上。
“其实……我有件事没告诉过你……”戚尧紧紧抿着唇，满脸都写着无奈两个大字。
江宁很快就知道戚尧说的这件事究竟是什么了。
他无意识地蹙眉，微张着嘴巴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扭头看着潘雅欣长出尽一口气。
“那个……戚尧连唱歌都带着戏腔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