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后来的路上,我们亲爱的衙内就只能这样扎着马步随着大伙一起往前走了。一开始他还和各位求情,说什么自己能走,在这里面太难受了。后来看没人理,就干脆改成了抱怨,路有沙石一颠簸,碰到了疼痛之处,他还忍不住大声的叫嚷一下。最后实在忍无可忍的史进,在路边茶摊用一个大子寻了一块抹布,塞到了他的嘴里,才算让他安静下来。
而且因为衙内的身份过为特殊,一路上的饮食史进等人也算是重点照顾,除了剩馒头顿顿不少之外,烂菜叶配粗盐巴就是他的拿手菜,偶尔为了给他补充营养,防止他还没回去就死在半路,大家伙还会把自己不吃的牛皮,猪骨,鸡屁股一并都给他。
就这样,等我们亲爱的衙内来到水泊梁山之时,整个人都脱了相了:整个脸的都是菜色,头发都粘在了一起(当然这都是松脂的功劳),两眼深陷,四周全是眼屎,神情涣散,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刺鼻的恶臭。
还没等衙内叫完,林冲就一个箭步走上前去,单手一抓他的脖领子,使劲网上一提,林冲愣了:这货是谁啊?怎么认不出来了?列为看官您想想,一个胖子由原来的球星变成了现在的梭型,换了谁也很难第一时间将那人认出来吧。就在林冲还有些发呆的时候,那衙内先认出了他,赶忙作死的喊道:“哎呀,林教头,可不关我的事啊,当初那都是高俅那老儿害你的,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林冲虽然一下子没认出人,但他还是听得出对方的声音,因为这个发出了**笑声的嗓音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梦中,令他不是惊醒,就是如堕深渊。现如今,这个咬牙切齿的仇人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他岂能饶恕于他。
“衙内,好你个衙内,我拿你不着,寻你不到,今天你偏偏自己送上门来!”
“哥,这不是我愿意来的。”
“闭嘴!你就是我今生的仇人,就算把你拔了皮,抽了筋,挫骨扬灰我都认识你!(他这一句就是吹牛了)既然你今天落在某家身前!看我怎样与我夫人报仇!”说着,林冲一举自己手里的鬼头刀,就要往下砍。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屋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刀下留人!”这让林冲一下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然后调转身形回头看去,原来是朱武。
咱们都知道,朱武可以算是这水泊梁山招安派里面的军师了,头领就是卢俊义。所以他非常了解如果现在就将高衙内砍了,将会对整个梁山寨意味着什么:以后凡是朝廷提起招安水泊梁山的时候,有谁同意不敢说,但有一个一品大员带头反对那就是肯定的了,这个一品大员就是高俅。这就好比现如今联合国五个常任理事国开会议事一样,无论其余四个怎样支持一个决议,只要最后一个投了反对票,那这决议就不能通过。现在朱武想到的情况就是这样,如果高俅明确反对,那么其他的几个人,无论是太尉还是其他什么一品大员,甚至包括当今万岁,都实在没必要为一群山野草寇驳了一个朝夕相处并且大权在握人的面子,因为谁又知道将来不会求着人家呢?
你别看朱武喊了停,却也不过是情急而为,因为他此时也想不到究竟该用怎样的一个理由饶了眼前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招安,也只能提招安了。于是朱武打起精神朝宋江一拱手,将自己刚才所想之顾虑一一言讲清楚,末了说道:“此贼子虽该杀,但杀了他一升不了咱水泊梁山的威名,二对咱梁山招安大业有损。还望大头领三思啊。”您瞧,就说朱武狡猾吧,他这最后一句的意思就是:杀不杀全在你的命令,将来算账的时候可赖不着我们。
宋江沉吟了片刻,然后一转头看着卢俊义:“员外您说呢?”
“这…”这下卢俊义没词了,他看了看林冲,又看了看朱武,心里明白,这主意没法做,一方面是自己的情谊,一方面是自己的前程。情谊不用说了,自己每天都“师弟”“师弟”的叫着,怎么到关键时候,自己就不认账了?前程更不用讲了,难道自己还真要窝在这水泊里做一辈子的贼?
“全听哥哥处置。”万般无奈之下,卢俊义也只能将球在踢回去了。可就在他以为这就没事的时候,宋江却突然说了一句:“每意见也是一种态度啊。”就算是为他的滑头定了性。
然后宋江又朝屋内喊道:“众位兄弟的看法呢?”
“全听哥哥处置。”您说今天这伙人就像是备好台词一般的统一,其实宋江明白,说话大声的全是官府出身的那群将领,自己身旁的那些山野草寇只是随声附和而已,还有一些像武松、李逵之类的只是不说话,心里其实想的肯定和他们不一样。
“好,很好,”宋江笑了,因为事情正在朝着他思考的方向前进着:“林教头,你也是咱头领之一啊,你应该说一下你的想法啊,难不成,你也听我的处置?”
“杀了他。”林冲说的很冷,但很大声。
“其他人还有意见吗?”底下鸦雀无声,是想啊,现在这时候除了大头领之外,谁还敢出来当面反对林冲的意见啊?那岂不是朝着他的脸上扇巴掌吗?
“我的意见也是不知道,所以我们都是中立,杀了衙内那边有一票,不杀那边没有票,一比零,林教头赢,好了,林冲你可以宰了他了。”
“得令!”林冲一声大笑:“小子你给我见鬼去吧!”
“慢!”就当大家以为高衙内就要人头落地的时候,突然又有人喊了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发现这一次喊的竟然是宋江。
“不差这一小会,”宋江说着走到了前面:“我这人啊,就喜欢公平,你说你就这样把人宰了,实在有些胜之不武,来人啊,把衙内的绑绳解开,手铐脚镣松开。小二啊,去拿一把朴刀给衙内。然后啊,林教头你和衙内去厅外比武,省的一会见血弄脏了屋子,还得找人收拾。比武结果嘛,你赢了就算报仇了,他赢了,咱放他下山。也算咱对朝廷有了份交代。”
三天之后,当宋江站在聚义大厅外眺望着远处旗杆上挂着的衙内人头的时候,那原本圆滚滚的玩意此时已经被乌鸦们叼成了骷髅。
“找人把那玩意放下了扔了吧,放那怪吓人的。”他刚吩咐完这句,旁边就有一个小军前来报事:“报大头领,蒋敬说有要事求见。”
“他这人除了放屁不是大事之外,还有什么不是大事。让他过来吧。”抱怨归抱怨,很多事情该做还是得做。
等宋江真的见到了蒋敬之后,才知道这次他说的还真能算是个大事。自打金光寨归入水泊梁山管辖之后,就有那心细的喽啰来打听过这边小军的薪饷。结果不比不知道,一比才晓得原来在水泊梁山当差小军薪饷竟然比金光寨喽啰的薪饷竟然要高出两贯钱!要知道在这种乡下小地方,这可是一笔很大的差距啊。
“既然我们现在都算是水泊梁山的人了,那我们自然也要和他们一样的薪饷。”一时间,很多喽兵都向各自的分管寨主提出了同样的要求,然后由他们告知了正在那里坐镇的混江龙李俊。
“那就给他们一样的薪饷吧。”宋江听到这突然插了一句。
“我的头领啊,你说的轻巧,那可是钱啊,白花花的银子啊。”蒋敬一开口就还是不换样的老三篇。“现在答应了,将来再给不起,那可能会要生兵变的!”
“这钱也不是咱出,只要让李俊那边能自给自足不就行了,我就不信了,那么大的微山湖,还养不起这么几个人?”
“哥哥,小弟下面说的就是这事。”
“那你说。”
“自打那金光寨归了我水泊梁山之后,小弟就一直在那边帐房查他们的账目,结果小弟发现,您别看那微山湖大,但还真养不起一个过于庞大的寨子。”
“此话怎讲?”
“您不知道,那金光寨和咱梁山寨不一样,咱们的山寨四周全是被水包围的,是水中有山。而那金光寨是个半水半旱的寨子,也就是说平时里他们一群人呆在岸上,有事了,就可以割断绑缚水寨的绳索,所有人乘坐连环船屋遁入湖中。这样的把戏就决定了他们对这湖泊的把握极差。”
“我也问过他们的喽兵,他们告诉我说,当初田刚也想着像咱一样把这水里的货物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并通知了四周的村寨不许随便抓鱼,否则打死勿论。可结果呢?人家该干嘛干嘛,根本就没人理他。为什么,就是因为他田刚巴掌虽大但捂不住天。你在这边巡逻,我在那边抓鱼,等你过来了,我就躲进芦苇荡,那边的人继续抓鱼。后来他又说要收别人的租钱,凡是来抓鱼的,都要交税,结果还是没人理,因为你连人家抓鱼都逮不了现行,那你怎么知道别人来抓鱼了呢?再后来田刚一看没人理会自己,就觉得自己失了面子,于是就想动动武,让百姓怕一怕。结果过去一试,当地民风彪悍,根本不把他当回事,而且那些喽兵也都是本地人,谁还敢为外人一句话和自家亲戚动手啊?所以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他们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人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还真是靠水没吃上水。这些年啊,他们净是以打劫勒索度日了。这不打劫上瘾,最后还劫到齐王娘娘的头上了。”
“我们可不能单凭打劫勒索过日子啊。”
“说的是什么啊。”
“反正啊,先把钱给他们涨上去,来源的问题,回头由我解决,你就不用管了。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有哥哥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没什么事情的话,小弟就先行告辞了。”说完,蒋敬也没做多少客气,直接扭头就离开了,光留着一肚子的不自在憋在宋江的心里。
唉,钱啊,自打宋江醒来之后就一直在愁的事情啊。他慢慢得由门前踱步到半山腰,望着被阳光反射的粼粼水泊,半晌无语。
幸运的是没过多少日子,宋江就不再为钱的事情而发愁了。因为更大的麻烦即将到来,那还有心情去发愁钱多钱少那种小事啊。
自从将那高衙内的头颅高挂在旗杆上之后,宋江就和众人商议,需要有人盯着朝廷朝廷方面的动向。关于派谁去的问题上,倒是有很多人毛遂自荐,但都被宋江一一否定,就只有那刘唐张手说要去的时候,宋江才点头应允,当时答应的理由是:“刘唐兄弟做事妥帖,口风严密,确实适合去那东京走一趟。”实际上这不过是一半理由,另一半他不敢说,那就是因为自己现阶段能动的也只有他了,其他的人他心里早已做了安排,只等朝廷大兵压境,一决雌雄了。
其余的还是老样子,戴宗负责来回送信,而陪着刘唐一起去东京的宋江选择了时迁,因为他总觉得在这个瘦子身上总会发生那么一点点出人意料的的事情。当所有的事情安排下去之后,宋江宣布整个水泊梁山进入戒备状态。从即日起,没有令牌者不得入山,山寨周围水泊也不许渔船打渔。同时告诉李俊那边做好准备,随时准备从后方或者侧方一起攻打来犯官军。
果然没几天之后,刘唐那边就传来了消息:朝廷要派高俅前来攻打梁山寨。在这里我们不得不多提一下时迁,这个身手敏捷的鼓上蚤果然没有辜负宋江对他的期望,他果然在看起来高不可攀的高墙之内得了点出人意料的收获。
刘唐、戴宗、时迁一行到达汴梁的时间不过才刚刚晌午。三人找了个店家住下之后,刘唐想向小二要了点酒食,而时迁却点名告诉刘唐自己要睡觉。
“时迁兄弟,这才晌午,你睡的是哪门子的觉啊。”其余两人纷纷对他的举动表示不理解。“我今晚上想去兵部衙门府上探探消息,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咱想知道的事情,所以现在想睡会。”
“那你知道兵部衙门在哪吗。最少也得现在去探探道吧。”
“不瞒二位哥哥,小弟这手艺呢,就是钱到哪我跟到哪,当初因为贪图东京繁华,我师父就带我来过此地,想在这里做一笔大买卖。可好容易把地形探熟了,就要晚上动手的时候,却被开封府的官差抓了个现行。”
“哦?那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人家都盯我们好几天了,就等我们穿上夜行衣出现的时候拿我们个人赃并获。我师父过去跟人家伸手,没十个照面就被人家削了天灵盖。”
“开封府竟然还有此等高手?”
“说来还真巧,这个高手就是前几日刚被武二郎砍了的展锋。”
“难怪啊。后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逃?在他手里还敢逃吗?展家祖传两柄剑一只镖,打上谁都受不了。我当时想了,别还没跑出去就被人用镖打下来,最后再成个残废,所以我当时就一服软,就被捕快绑了去。后来开堂审问,我把事情一说,那是我师傅,所有的坏事都是他做的,我只不过是个从犯。知府大概也觉得和我这样的人啰嗦没什么意思,故此就胡乱判了我三年,以示惩戒。后来赶上大赦,结果我在里面才呆了三个月就被放了出来。打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留在东京汴梁了,我开始毫无目的的到处转悠,这不到最后遇到了杨雄和石秀二位兄弟,然后我们三人一同上的梁山。”
“要你这么说,你现在到时不用再害怕那展锋了。”
“对啊,没了他,我就谁也不怕了。”
“那你就不怕遇上开封府其他高手?”
时迁摇摇头,对他俩说道:“自从包相爷仙逝之后,开封府除了展家就再无高手愿意留在那里了。二位哥哥您不知道吧,不说别的,咱山上的神算子蒋敬蒋拧种祖上的哥哥可是大五义的第四位,人称翻江鼠蒋平,那人物当初在开封府可算是军师一般的人物啊。结果呢,他的后人还不是在咱水泊梁山拨弄算盘。”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这人耳朵平时就机灵啊,你们知道蒋拧种有俩儿子吧。”
“知道,一个叫蒋龙一个叫蒋虎。”
“他这俩儿子吧,大的工笔文章都不错,现在托在萧让兄弟那里读书识字。那小儿子过于顽劣,平时就喜欢舞刀弄枪,萧让想教他读书结果他非但不听,还和萧让打了起来,最后弄得蒋敬两口子一起到人家萧让那里赔不是。”
“这事我们也有所耳闻。”
“后来你们就在没听过蒋虎闹事吧?”
“这个确实,那他是怎么学好的?”
“哪有那么快学好的,那是蒋敬把他送走了。”
“啊?送哪去了?”
“四川峨眉山。”
“去那做什么。”
“我当时也纳闷啊,所以我就上他们家去找他喝酒,一来二去喝醉了,蒋敬才把内情告诉我。原来他们的祖上叫做蒋昭蒋小义,凭的是蒋平亲侄儿的关系也在开封府当差。当时在开封府乃至整个武林界一共有两个英雄好汉,一个就是蒋平三哥钻山鼠徐庆的儿子,叫做白眉大侠徐良,一个就是他五弟锦毛鼠白玉堂的儿子,叫做玉面小达摩白云瑞。后来这俩人辞官不做之后,一个去了武当山,一个去了峨眉山,而且还分别做了一门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