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赤枫院的六娘子,同样也听到了丫头的报信,与九娘子相反,六娘子高兴地差点从床上跳了下来,“真的?你说的是真的,四姐姐爬了棣哥哥的床?”
那丫头也被六娘子的反应吓着了,点头应了,六娘子挥手让丫头退了下去,自己心里着实是高兴坏了,这下好了,看看自己的母亲还叫不叫自己嫁给崔棣了,四姐姐也真是大胆,这样的丑事也都敢作的出来。兴奋之余,冷静了下来,又自怜起来,四娘子一个庶女尚且敢为了自己的未来豁出去,自己怎么反而这么胆小呢?
这一夜,就这么吵吵闹闹地过去了。第二日一早,甘太太就派人去前院书房请了甘阁老到了红德院。
四姨娘已经在红德院外的阶下跪了一晚,天气还是很凉,三姨娘偷偷叫人拿了条被子搭在四姨娘身上,四姨娘才不至于活活冻死,但也好不到哪去,整个人几乎都瘫倒了,只剩下几口气了。
阁老走过院子,看见瘫倒在地上的四姨娘,皱了皱眉,却不曾想要停留,走到四姨娘身边时,四姨娘仿佛心有感应一般,竟然神一般地睁开眼睛,一下子爬了起来,扑到阁老的腿上,紧紧抱着阁老的腿,“老爷,老爷,求您,救救小四,救救她,不是她的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教她这么做的,要罚就罚奴婢好了,打死奴婢,奴婢也不怨,老爷……”四姨娘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接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阁老眉头皱得更紧了,抬腿要走,却被四姨娘紧紧地拖住,动弹不得,只好使劲一脚踢开了四姨娘的手,掸了掸衣裳下摆,“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儿!”说罢,提步往甘太太房里去了。剩下四姨娘耗尽了心力,已如一滩泥水一般。
甘太太沉着脸坐在里间,三姨娘过来迎了阁老进了里间,坐到甘太太身边,三姨娘屏退了下人,自己端了杯参茶递到阁老手里,这才也退了出去,只留了夫妻二人在屋里说话。
阁老喝了口参茶,这才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甘太太轻蔑地说道,“怎么回事?就是你那放在心尖上的姨娘,还有你那疼得入骨的四姑娘,不知羞耻,趁着棣哥儿喝醉的功夫,不知怎么的买通了下人,半夜摸到棣哥儿的床上去了,你说怎么回事?还不是那丫头眼红咱们的凰儿,才做下这等恬不知耻的事,想抢了凰儿的亲事呗。”甘太太夹枪带棒,一顿挤兑。
阁老面上稍稍有些不自然,“你说什么胡话呢,我心尖上的人是谁,你还不知道?”然后才正色说道,“四丫头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做下这样败坏门风的事,往日我还以为她是个乖巧的,看来也是没教导好,太太你也难辞其咎啊。”
甘太太语带讽刺地说道,“我难辞其咎啊?哼,这样的贱人我是看不上眼的,亏得没带在身边教导,就算是那样,我也是花了大力气的,这宫里的嬷嬷连公主都教导得好,一个小庶女教导不好了?纯粹是这丫头本性就不好,也是,怎么好得起来,有那样一个爬床上位的生母,这爬床的本事是天生就会的!”甘太太不肯轻易放过阁老,还要提起往事。
阁老面子上有些下不来了,“别说这些个了。现在已经这样了,你说怎么办才好?”
甘太太到底不好真的跟阁老翻脸,也只能适可而止了,“哼,怎么办?这丫头毁了凰儿的亲事,我恨不得打死她们母女才好呢,你说怎么办?”
阁老叹了口气,“到底是我们家的姑娘,不管嫡庶,都是一样,真要是打死了,怎么出去跟别人交代?可不像几个奴才,打死也就算了。”
甘太太斜着眼睛看着阁老,“那你说怎么办才好?就这么白白地放了她们?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阁老说道,“凰儿的这门亲事是不成的了,棣哥儿也太糊涂了些……”
甘太太嗤道,“自然是不成的,我可舍不得我的凰儿嫁给被小姨子爬了床的蠢货……”
不待阁老接话,自己又接着说道,“还有那个棣哥儿,难道他是个死人不成?就算四丫头算计好了,他不动谁还能逼着他?看来也是个禁不住事的,我本来就看不大中,这样,老爷您也别替他关照什么了,他有个什么前程是他自己个的事了,我们阁老府可没这个必要替他张罗了。”甘太太对崔棣也是满肚子意见。
阁老叹了口气,“棣哥儿还是不错了,可惜了!”
二人话还未说完,三姨娘进来回道,“老爷,太太,乐氏带着崔棣公子上门求见了。”
甘太太哼了一声,“做下这样的丑事,还有脸上门来,来做什么?”
阁老还是稍有风度一些,“请进来吧,人家都来了,怎么好拒之门外,来也好,这事迟早还是要说清楚的。”
三姨娘应了,下去请乐氏去了,甘太太则气鼓鼓地坐在那生闷气,一会儿工夫,三姨娘带着乐氏和崔棣进来了。
乐氏一身赭色衣裙,发髻上全无首饰,神情肃穆,带着身后同样素淡的崔棣,二人上得堂来,乐氏先是行礼,“阁老,甘太太,今儿,乐氏是带着小儿来给二位请罪的!”然后对着崔棣说道,“还不快跪下!”
崔棣听见自己母亲的话,也不及丫头赶上来放上垫子,自己就扑通一下跪了下去,乐氏声泪俱下,“阁老,甘太太,乐氏教子无方,实在是没脸见二位,棣儿做下这等丑事,请二位就直接把他打死算了吧!”说罢,自己先扑到崔棣身上,一顿拍打。
甘太太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讥笑道,“哟,崔太太,您可别这样,您说是要把他打死,可真要有什么事,还不得赖上我们家啊,算了,我们府上可承不来棣哥儿这样的贵人,您啊,要教子,回家去教吧。”
乐氏听见甘太太这样讽刺的话,更加难堪起来,打崔棣的手也真的下了几分狠劲,“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吗?你对得起将你辛苦养大的我吗?打死你算了……”
阁老咳嗽了一声,“崔太太,这么也不是回事,您还是坐下来,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这事总得解决才是。”
乐氏被三姨娘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乐氏擦拭了眼泪,“这事怎么的,都是我们家棣哥儿的不是,毁了府上四姑娘的清白,也怕污了贵府的名声,如今,事已至此,我们家虽然清贫,也少不得腆着脸上门求亲来了。”
甘太太怒火中烧,“什么?求亲?脸皮可真够厚的,这样还敢求亲?敢情我们家的姑娘就这么不值钱?我们家的凰儿可是正经的嫡女……”
乐氏有些尴尬地打断甘太太的话,“甘太太,我们家……还哪有脸求六姑娘?这样的事,我们也做不出来,这次,我的意思是求四姑娘,怎么也不能让四姑娘白白丢了名声……”
这下,甘太太更加气了,说话也不经大脑起来,“这么说来,这外男和闺阁女儿勾搭,还成了好事呢,我倒是怀疑,莫不是棣哥儿早就和四丫头对上眼了,如今故意演这场戏给我们看的吧?”
乐氏纵然有气度,这下也被气得够呛,还是勉强控制了情绪,保持冷静,一直低着头跪着的崔棣猛然抬起头来,“太太,棣绝对不是这种小人!棣和四姑娘从未有过这种心意,望太太明鉴!”
甘太太嗤道,“哼,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你说没有就没有了?没有的话怎么这么容易就让四丫头爬了床了?难道你是个死人不成?”
乐氏见她骂上了崔棣,也忙着说道,“甘太太,我们崔家虽然败落了,但怎么说也是书香世家,这等龌龊的事,我们做不出来!”
“哟,还高尚上了,做不出来?什么做不出来,床都爬了,这会儿倒腆着脸来求亲,叫我怎么想,若说不是事先准备好的,怎么能这么巧?”甘太太还不肯放过,说话依旧呛人。
乐氏被逼得脸涨得通红,气得浑身发抖,到底阁老咳嗽了几声,制止甘太太道,“好了,你也别浑说了。”然后对乐氏说道,“崔太太请见谅,拙荆这是气极了,您也知道,我们先头是多看重棣哥儿的,且不说别的,就说这主考官、文华阁的学士老夫就带他见了不少,如今出了这般子事,的确叫我们心寒啊……”
到底是浸淫官场多年的人,与甘太太的纠缠细枝末节不同,一下子就将话说到了点子上,乐氏也不是傻的,一个寡妇辛苦拉扯大儿子,供奉他读书到了现在,可不是为了娶个庶女的,和阁老府沾亲带故,可是天大的好事,好不容易得了阁老和甘太太的青眼,自然是不肯轻易打破的。
乐氏感激地说道,“阁老说的可就是我们的心里话,不瞒您说,棣哥儿能得阁老的看顾,我不知道多感激呢,有您指点一二,对我们家棣哥儿可就是天大的造化!”
顿了顿,又看了看还在生气的甘太太,“太太,先前,您透露的意思,我们真是不胜荣幸,这几个姑娘里头,可不是六姑娘最有气度,最高贵大方了,可是,如今……我们实在没脸,棣哥儿也真的配不上六姑娘……这事都这样了,我们也不能叫四姑娘吃亏,这么着,太太,您看,咱们还是斩不断的缘分,我们也只能上门来厚着脸皮求娶四姑娘了。”
甘太太还要说话,被阁老止住,“如今木已成舟,我们两家也只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了,我们家小四……配你们家棣哥儿,还是高攀了,我们于心有愧啊!”阁老一贯地先抑后扬。
乐氏连忙说道,“哪里话,哪里话,都是我们家棣哥儿高攀了,娶不上高贵的六姑娘,能娶四姑娘也是我们的福分!”然后去拉崔棣,“棣哥儿,你也说个话,是不是这个理?”
崔棣却拧着脖子不说话,乐氏气极,上前一巴掌拍在崔棣脸上,“你这个不懂事的孩子……”
阁老瞥了一眼崔棣,“可要是棣哥儿不满意,那我们就该对这事另说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少不得要找个地方说说理了。”
乐氏急了,连忙赔礼道,“没有的事,棣哥儿脸皮薄,不敢说出来,但我在这里敢保证,他的心里真的是愿意的,只不过因为没能娶上六姑娘,心里委屈抱怨罢了。”
乐氏话说的好听,甘太太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哼,算了,我们家凰儿只当是避了个祸吧,说不定还是好事呢,与凰儿的事,就咱们几人知道,以后这话就当没提过吧,不要再提起了。”
乐氏连忙点头,“这个自然!”看着甘太太的脸色,乐氏又问道,“那四姑娘……”
甘太太厌恶地说道,“四姑娘还寻死了呢!”
乐氏没什么太大反应,崔棣却是一惊,抬头去看,却被甘太太狠狠瞪了一眼,“如果真有这志气,当初就不会做下那丢人的事……”话没说完,却被阁老止住,“好了,这话就不要再多说了。”
甘太太住嘴,阁老这才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那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吧,这门亲事我们应下了,只是,希望崔太太明白,小四是我们家的庶女,自然也只有按照庶女的规格来了,棣哥儿……就委屈一下吧。”
乐氏欣喜,连忙说道,“不委屈,不委屈,只怕委屈了四姑娘!”顿了一下,又问道,“那棣哥儿的学问……”
阁老起身,拂了拂衣袖,“老夫公务繁忙,棣哥儿的事,日后恐怕也是有心无力,还请崔太太见谅!恕不奉陪!”说罢,对甘太太点了点头,就疾步走了出去。
剩下乐氏惊恐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阁老走出了院子,崔棣早已经泄气地瘫跪在原地了。
乐氏还不死心,强拉着甘太太问道,“太太,阁老他刚才是说笑吧,以后他可不能不管我们家棣哥儿啊……”
甘太太轻蔑地一甩袖子,“崔太太,这可是你们棣哥儿自找的,眼里看不见凤凰,却偏偏瞧上那乌眼鸡,那能怪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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