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在江湖上混的,都知道流水阁在武林中的声誉及地位,也听说过不止一回那流水阁的首席大弟子是位秀外慧中的绝代佳人,如今雷万锋看着眼前那位女子皓齿明眸、眉目如画,不禁愣了一下神,紧接着清咳一声抱拳言道:“济州五雷教雷万锋,多谢流水阁出手相助!流水阁乃武林正派,还望诸位少侠施以援手,将这妖道江淮子擒拿处置了!雷某感激不尽!自当拳拳相报!”
乐聆音侧目看了眼站在前方一声不吭的蓝袍道人,眼角含笑丹唇微扬:“雷前辈客气了,这中间或许是有些误会的。(起笔屋)”
雷万锋瞪大双眼:“误会??”
“不错~~~”乐聆音轻移莲步来至蓝袍道人跟前,翘着唇角将道人的眉目五官打量了一番,笑言:“这位道长是我流水阁的朋友,而非那祸乱济州的妖道江淮子,聆音年幼时那江淮子便混迹江湖了,如今算来江淮子早已过了而立之年,而这位道长堪堪双十年华,不会是那江淮子的。”
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与乐聆音面对面站着的蓝袍道人看着眼前的国色仙姿,脑中立时跳出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不由得弯起如新月般的眼眸,也扬唇笑了。
雷万锋听出乐聆音的话语中带着喜悦,不由得急言:“乐女侠有所不知!那妖道江淮子最最擅长的便是采阴补阳、男女交合的法门!他依仗着修炼房中术多年,如今保养得犹如双十年华那般也是不足为奇的!”
这五雷教说是说算一个江湖帮派,那一套惊雷掌名字起得也是威风凌凌,可五雷教在江湖上从未出过一流的武学高手,帮众不多而掌教的又是一些个大老粗,虽扬言是为民除害,但据其实力本事说到底也只是个二三流的角色。那雷万锋平日里在教内吆三喝四惯了的,方才心急之下对着乐聆音口不择言,惹得流水阁的一位男弟子沉声喝道:“休得污言秽语!”
“九师弟!”乐聆音看了那少年一眼,随后敛起笑颜对着雷万锋肃穆说道:“雷前辈,若是晚辈没记错的话,几个月,元始天尊宝诞节那日,济州韩王应会上白龙观进香,那江淮子势必随侍在侧,然否?”
雷万锋见乐聆音神色端庄、周身正气,不由得暗自钦佩,点头说道:“不错!宝诞节那日,听说那妖道随着韩王爷的仪仗,自济都韩王府去了千秋山的白龙观内。”
“那便是了。”乐聆音看着蓝袍道人说,“宝诞节那日,这位道长与晚辈等数十人刚登上泾州无垠崖的一览顶……晚辈料想这位道长应是还未修炼出什么变身术的!”
“这..........”雷万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那条疤痕,满脸尴尬,不过也亏得他是大老粗的脾气,拍了一下大腿接着对蓝袍道人抱拳赔礼,“莽夫无知,误会了无名道长!还望无名道长慈悲,多多包涵!”……原来是流水阁的挚交,难怪此道人修为了得!
那蓝袍道人只是斜睨着瞧了眼雷万锋,还未开口却听得浓眉大眼的魁梧青年失声笑道:“无名道长??”
随着魁梧青年的出声,流水阁众人均不约而同地窃笑了起来,只是见得五雷教还在场,终究硬是憋住了笑声。
乐聆音也是双眸含笑看了眼“无名道人”,瞧见她的唇上干净整齐的黑须,那对美眸中不禁笑意更甚。
“无名道长”也不去理会,只是吹了口哨唤墨玉过来,翻身上马后才对着雷万锋说:“贫道急着赶路,方才已是耽搁了许久,如今误会已了,那就失陪了。”你个不知死活的老匹夫!以后查清楚了再去骂人杀人!不然我揍扁你!!
乐聆音见无名道人的脸比墨玉的脸还长,知道她此刻心里正不痛快着呢,又听得她说急着赶路要走,于是朝几位师弟师妹打了个手势,又对着雷万锋说:“想必雷前辈是要赶着去秦阳对付那玉罗刹的,晚辈几个也有些派内事务得去处理,雷前辈及诸位万事小心,我流水阁就此别过了,请。”
雷万锋心中有愧,见得那无名道人不予追究,乐聆音也给自己搭了个台阶下,于是立刻点头抱拳,带着五雷教的后辈们打马快速离去了。
浓眉大眼的魁梧青年拉住墨玉的缰绳,抬起头笑嘻嘻地对蓝袍道人说:“云小弟~~~今日怎地做这身打扮?难道这几个月里头就看破了红尘?”
云小七双目低垂瞥着侯牧之,右手五指弯曲结了个法印摆在胸前,神神叨叨开口道:“无量~~寿~佛~这位施主一语中的,可见颇有慧根,不如随了贫道一同修仙,也不枉费了这天赐的恩泽~~~~”
沈纪舒睨着侯牧之笑言:“六师弟嗜酒如命,若要他改了这贪杯的性子守着清规戒律,怕是难如登天的……哈哈!”
侯牧之红着大脸嘿嘿憨笑,流水阁几个同门都笑了起来,乐聆音也抿唇一笑,看着云小七的侧脸说:“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云公子,真真是巧的,我等奉了师父之命去给溱州陈家的老宗主贺寿,不知云公子途经此地……是否也去溱州?”
云小七端坐于马背,自上而下注视着乐聆音的剪水双瞳,不知怎地心中的不快消除了大半,大方点头道:“贫道……哦不!在下也是要去溱州的,但却不知那溱州陈家要办寿宴这回事儿。”
乐聆音点了点头,又见得九师弟甄家环已将各自的马匹牵了过来,于是翻身上马,继续对着云小七说:“如此甚好,咱们同路,那就一道去了吧!”又打量了云小七的道士装扮,莞尔一笑,“也省得又有人将你误认为妖道江淮子,要对你喊打喊杀的~~”
“哈哈哈哈哈哈…………”侯牧之自从见了云小七的道士打扮就笑到现在,也不知有啥好笑的。
云小七狠狠瞪了侯牧之一眼,对着他嫌弃般挥了挥宽袖:“去去去!赶紧跑前头带路去!道爷我急着去溱州办事儿呢~~~速度些!”
“喏~~~!”笑呵呵的侯牧之扬鞭一挥,一溜烟地跑前头开路去了。
溱州不似泾州、济州,非王侯之封地,故而溱州无溱都,首府即为定秦,定秦府乃是一座古城,且为三朝古都,那三朝的几家氏族大姓后裔仍族居在定秦,其中尤以赵、陈、上官、南宫四家氏族最有威望。如今赵氏、上官氏走了当朝仕途,而陈氏、南宫氏则为武林世家,虽说各族行道不同,但几百年下来,这四家氏族早已是沾亲带故盘根错节。
下月初四就是溱州陈家老宗主的六十大寿,陈家至孝,只要在江湖上有些资历威望的武林同道都收到了请柬受邀喝杯寿酒,故而最近段日子,定秦城里涌入了大批武林人士,本就是熙攘繁荣的千年古城这几日更是热闹非凡。
云小七看着眼前人头攒动的大街,嘴角僵硬地抽了两下……她随着流水阁弟子入了定秦城之后牵着马儿四处找客栈,谁知走到哪儿都是人山人海,此刻他们几个被堵在大街上一动也动不了了,因为有两个武林人士忽然在这条大街上舞刀弄枪地打起了架,四周的老百姓们正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地看着热闹,从而造成了严重的交通堵塞!
见着摩肩接踵的行人在乐聆音身旁来回摩擦走动,云小七拉着墨玉挪至乐聆音身侧,无声将行人挡开了去,对着乐聆音说:“方才我问了几个定秦人士,说是过三道大街有条紫衣巷,那儿有几家清静的客栈,不如我们去紫衣巷瞧瞧吧?”
乐聆音扫了眼横挡在她身旁的墨玉,对着云小七笑着点了点头,说:“好,可现在我等如何带着马儿挤出这人山人海?”
云小七对着乐聆音嘿嘿一笑,将马缰递给她说:“墨玉就劳你照看了,一会儿见着有路就钻,咱们紫衣巷口汇合。”言罢便转身钻入人群,不见踪影。
乐聆音看着云小七离去的方向微微一笑,心想着这人会使什么法子,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粗重嗓音……“大胆刁民!光天化日之下胆敢私自械斗!视国法刑律为何物?!官府办案!参与斗殴之人统统拿下收押!闲杂人等全都散开!否则等同妨碍公务!!让开让开!!快快让开!!!”
这一嗓子犹如晴天霹雳炸响在每个人的耳畔,虽说大街上人声鼎沸但每个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哪还顾得上去看那些个杂耍呀,看热闹的胆小的怕受牵连的都找了空档开溜!而那两个单打独斗的江湖人士,听闻那段话语俱是心中一震,都想不到定秦府衙的官差中居然有个如此内力深厚之人……这座千年古城里头果真是藏龙卧虎的!江湖人士也是人,也怕惹到官非,于是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之后各自收手,一个提刀一个扛枪,分头暗暗走开了。
如此,原先这臃肿的大街上不一会儿就少了好些人,路上果真空了许多!
乐聆音赶紧牵着两匹马,带上师弟师妹们缓慢走出了人群,着实轻轻松了口气,待得到了紫衣巷口,就见得一位蓝袍道人歪歪扭扭地站靠在一棵桂花树下,原本有些吊儿郎当的腔调见了乐聆音便瞬间站直了,甩起宽袖大步走来,接过墨玉的缰绳说:“方才我打探到了,紫衣巷里头果然有几家干净清幽的客栈,虽说比起方才看过的那几家贵上一些,但也是物有所值的,不如就选紫衣巷吧?”
乐聆音看着云小七道袍上的褶皱,轻笑着说:“道长辛苦了,还请前往紫衣巷好好歇息去。”
溱州陈氏不愧为世居定秦古城几百年的武林世家,流水阁弟子刚住进客栈没多久,陈家的义子便过来探望,说是招呼不周,邀请流水阁诸位移居陈家大宅,以尽地主之谊。
对着喜形于色的溱州陈家义子,乐聆音温和婉拒了那番好意,说是陈家老宗主寿诞那日自会早些过去的。
那陈家义子不肯放弃,又说了好些相邀之言,可都被乐聆音滴水不漏地妥帖拒绝,最后实在没词儿了说不动了,又见得候在一旁的侯牧之脸色不耐,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哼!这癞蛤蟆怎么也不照照镜子?”侯牧之看着陈家义子用过的那杯茶,满脸鄙视,“先前在我流水阁一览顶对着云小弟不敬,如今又…………哼!”
乐聆音自始至终都没吃茶,站起身对侯牧之说:“时辰也不早了,六师弟去瞧瞧晚膳预备得如何了,我去请云公子出来用饭。”提起裙裾踏出厢房外厅的门槛时又听得乐聆音淡淡说道,“顺便唤人将这些个茶具一道收拾出去,色泽欠佳,不要用了。”
云小七正躺在一张竹榻上打着盹儿,听见叩门声起,于是坐起身,左手的大拇指摩挲了几下掌间的一根银钗,走去开门的同时将银钗贴身放好,清声问道:“可是乐女侠?”
门外传来细柔嗓音:“然。”
房门开启,乐聆音第一眼看见的是还在那人红唇上的八字黑须,见得云小七已然脱下了道袍换上了一袭青衫,而那两撇胡子却还粘着,不禁轻笑出声:“怎地?就这么喜欢留胡须么?都到了定秦了还舍不得的?”
云小七嘿嘿一笑,将乐聆音请进入座,顺手给她倒了杯茶,又见乐聆音手捧茶盏仍双眸含笑地看着自己,云小七不禁右手抚了两下‘胡须’,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第一回没拿捏好用量……粘得牢固过头了,就像真的生了根似的!”边说边拉了两下唇角边的几根毛,扯得嘴角也随着往上翘,那模样倒是有些滑稽,引得乐聆音噗嗤一笑,丹唇微扬笑问云小七:“那可如何是好?虽说配上这两撇胡子倒是显得更加英俊倜傥、风流不羁,可毕竟不能这么长长久久地粘着吧?”
“英俊倜傥?风流不羁?”云小七对着乐聆音扬了扬修眉,微侧着脸颊对她翘唇一笑,倒还真显出了一股往前从未有过的气质,更加英气逼人了……但乐聆音却只是看了一眼,便笑着低头去喝茶。
云小七也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吹着茶汤中的嫩叶边咬文嚼字般说着:“原想着要借把剃刀将这胡子刮了去的,但方才听得乐女侠如此称赞,那在下怎可去做那等扫兴之事?还是多留它个一两天,待它失了效力自行落下吧!”
乐聆音抬头看向云小七,眯着眼睛笑了说:“你若是觉着这般有趣,那不如就多留它个十年八年的,也省得让人猜测为何那云公子的脸颊总是白嫩润滑却总不见着青胡渣子~~~”
云小七瞬间瞪大了双眼,吹着胡子说:“哟!好主意!不愧是足智多谋的乐女侠!佩服佩服!”
看着对自己抱拳作揖的云小七一脸古灵精怪,乐聆音笑颜更甚,也不知为何,见着她笑得开心欢畅自己也连着一道喜悦开怀……云小七的笑容有着莫名的感染力,犹如寒冬清晨洒入白雾的一缕缕阳光,明亮而又不刺眼,让人见了心中暖暖的,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些..........
“晟翎……”
“大师姐~~云公子~~晚膳已经备好啦~”甄家环在走廊处就望见乐聆音与云小七面对面坐在窗边喝茶说话,直接招呼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九姑娘也来了,正在厢房内等着呢……”
没想到那溱州陈家的义子前脚刚走,这溱州陈家的九姑娘后脚就来了,不过那九姑娘可是与乐聆音早年相识,为人爽快仗义,一双柳叶刀耍得是虎虎生风,真真是女中豪杰,且出生于武林世家却又无半点的骄纵脾性,当日在一览顶见得云小七大挫岭南派大弟子和陈家义子的跋扈气焰,丝毫未偏袒自家亲戚不说还大力赞扬了云小七的身手和修养,是以云小七对那陈家九姑娘还有些不错的印象。
乐聆音与陈家九姑娘相识与江湖,交好多年,闻言笑着起身对云小七道:“可还记得那日在一览顶夸你轻功俊俏的那位姑娘么?使柳叶双刀的那位。”
“记得的。”云小七也跟着站起,点了点头笑着说,“虽说都是溱州陈家的,可那姑娘与她的义兄截然不同,一身侠气又性格可爱,是个明事理的姑娘。”
乐聆音本是心情愉悦的,可不知为何,听到云小七称赞九姑娘‘性格可爱’时心中有些不适,笑容也淡了些许,她斜睨了一眼云小七,说:“那走吧!别让九姑娘等候多时了。”还未说完便率先转身步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