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晴执意将花忆蝶送到茶舍外,主宾颠倒,却非此不足以表达她的谢意。
和她隐然流露的誓忠之心。
花忆蝶知道,自己又收获了一个长期的朋友。
竹儿留在此处,除了结账,还会与徐晚晴进一步蹉商,并笔录形成纪要性文件。
联络方式:毕竟要掩人耳目,竹儿与徐晚晴认为义妹的陈小燕将周期性在此茶舍接头,互相传递信息。至于为何不指定竹儿最亲密的朋友蕊娘,是因为她作为青衣楼声乐教习,日常工作繁重,脱不开身。
分成方式:徐晚晴多次提出平分,但为了自己的良心,花忆蝶坚决要求自己只保有一成干股,收益超过百两银子后,再提分账的事。
……
花忆蝶带着兰儿先乘马车回家。
眼看天色不早,再不撤退,势必又是一番盘问。
父亲每日在州牧署中处理公事,母亲为自己的婚事正四处奔走。自己因此才能够得空溜出来,才有机会安排与徐晚晴这次历史性的会面。
说来有趣,爹娘既为自己找不到对象急得上火,一边却又怕自己提前搞定此事。
莫非是怕外面坏人多,自己婚事未搞定,倒先被哪个无良的小子搞大了肚子?
花忆蝶恶趣味地自我调侃着,脑海中却想着一个人。
那个机灵的家丁花贵全,今天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由于花忆蝶身边全都是女将,不便前往青楼邀请徐晚晴,所以灵机一动,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叫梅儿唤花贵全前往花厅,嘱咐他为自己办一件事。
前往一个地方,去给一个人送口信。事属保密,务必不能外泄给任何人。
此人是否会一开始就惫懒推托?是否会在日后乱嚼舌根?
花忆蝶心中殊无把握。
结果花贵全的反应出乎意料之外。
他只看了小主人一眼,判断出她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便收起以往的嘻皮笑脸,主动指天立誓,绝不吐露一个字。
接下来,他在问清楚送信人的住处与身份,以及口信内容后,神色不变,并没有表现出半点讶异之情。只说将向现任临时二总管的花巍亲随,年长而稳重的花富申请假外出,理由是小姐下令让他去快活楼,找丫鬟失落在那里的一支雀尾钗。
然后施礼便走,从容不迫地出了花厅。
花忆蝶心中从他的印象陡然上升一个台阶:从原本那个有点贱贱的,却不算讨人厌的乐观、开朗的普通员工,到一名服从性高、领悟力好、执行力强的骨干级员工。
不拘一格降人才。
如果自己有权利,能让他走出花府,为自己的事业去开疆拓土,那该有多好!
可他是一名奴仆,一名自生下便随主姓,成年后便被烙上太寒山的印记,签了死契的奴仆。
如果无家主的手令,他只身出不得云歌城;如果无家主的许可,他在府外逗留时间不得超过半天。
否则,将面对的是天启缉奴司的罗网,以及严酷的奴律之罚。
遗憾,但在当前,只得作罢。
花忆蝶悻悻想着,同时在马车上向兰儿介绍了一下今天与青衣楼代表的商务洽谈内容。
对于视作自己分身的乖兰儿,不需要有任何隐瞒。
更重要的原因是,花忆蝶发现身边还缺少一名理财型角色。梅儿太小,竹儿已负责外联,只能将兰儿培养成为内务人才。虽然这两人性格一动一静倒也算适合,但商业能力尚未经历考验,加上与自己日常衣食住行的关系紧密不可分,都不是可以甩出去任其大展拳脚的职业经理人。但在当下,人力资源严重短板,只能以手头的丫鬟们拼凑成临时班子。
真想仰天长啸一声:
主公我缺大将啊!
从上次田庄归来之后,花忆蝶就开始考虑寻找适当的机会,着手打造自己的商业帝国。其目的,一来是痛定思痛,让自己所依赖生存的家庭摆脱单调的农业经济收入模式——据后来了解到的,花家在天启几个州郡也有棉麻布匹的加工与销售等作坊式工厂,规模并不算大;二来是为了自己可以积累一定资金,从而可以调动资源,收集信息,去寻找同时穿越过来的其他人——尤其是雯雯。
不知为何,她的形象在脑海中渐渐淡去,但思念却仍是那么地深。
寂寞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犹如凄苦的酒,凝噎在喉头,灼烧在心头。
你在哪里?
我想你。
虽然已没有资格再去爱你。
但我依然爱你。
即使我已不再是我自己。
……
转眼已到家,赶车老李伺候主仆两人下车进门后,摸了摸怀中沉甸甸的一吊钱,喜气洋洋地卷起鞭梢,往后衣领地一插,牵过缰绳就迫不及待地往通过马厩的偏门走。
喝酒去罗!
至于今天小姐命自己驾车到哪里,去见了谁——
年纪大了,两杯下肚后踏实地睡上一晚后,居然会什么都记不起了。
呵呵。
……
兰儿哪里知道花忆蝶所想的那些伟大心思。她在今天早上知道了夜宴的情况后,非常遗憾未能随行,有缘一睹小主人的风采。见花忆蝶低头前行,一副愀然不乐的模样,只道她还在为什么“启动资金”的事犯愁。温言劝慰道:
“小姐莫烦恼,银两若短缺,兰儿可以代您向几位表少爷相借,想来必可筹措到一些。”
“我不想扯上他们,亲戚关系就够了,再加上生意关系,更容易缠夹不清,就算他们想送我钱,我都不会要的。”
“那小姐你——”
“我,啊哈,我在想那花贵全是否忠实可靠。”
明显有点口不对心,老实的兰儿却未察觉,仍认真地回道:
“小姐放心,兰儿在东院找梅儿时,曾遇到浣衣奴李翠娘。兰儿多了个心眼,故意问她那花贵全人品如何。本以为上次,她被……”
兰儿的脸有点红,花忆蝶知道她是不好意思提那天看见花贵全偷袭得手,吻了李翠娘的事,便点点头:
“看起来是有点浮滑无行。”
“不过李翠娘自己虽说口里骂他个不休,但仍夸他是个表面油腔油调,心地却善良温和,而且聪明可靠的老实人,旁边几个仆妇也都纷纷说他的好话。看来呀,——”
“看来什么?”
“众口一辞,料想无假,看来这厮是真的好人。”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