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光见伤了对方的自尊心,正想向气哼哼的牛儿解释一番,老刀冲冲赶到:
“牛儿,今晚有事!快随我走!”
顺便掸了一眼韩光:
“读书郎,你娘的病还没好?”
你才该吃药!
韩光一头黑线,强笑两声,向两人拱手道别,匆匆提着肉向城外走去。天已不早,再晚城门就要关上了。这个世界没有出租车,话说回来,就算有,现在的经济状况,也打不起车。
回家的路,毕竟还很遥远……
老刀看牛儿一边关铺,一边犹自伸颈看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远去的背影,不由摇着乱发丛生的脑袋,一拍他肩:
“嗨,牛儿!莫管那读书郎,我若有这种连刀都举不动的废物儿子,没病都会恨出病来!成天只靠老娘针线换米买粥,空会识文断字,也憋不出个油屁,哪及我们兄弟喝酒吃肉耍堂子来得快活?!”
“刀哥!”牛儿紧随着老刀的大步流星,不满地咕哝:
“小光哥那是学问!”
“好好,不与你争便是!”老刀呵呵大笑,引来对面几个官差侧目。
“刀哥。”那些老官差竟点头哈腰地向老刀主动招呼,老刀大剌剌地点头:
“今天还留下两挂好肥骑马肠儿,明日叫牛儿他娘煮了,到时你们几个都过来老刀铺上,请你们吃通酒!”
“谢谢刀哥!”
老刀不再理会,却待官差走远,压低声音对牛儿道:
“兄弟,今晚可能要见血,怕不?”
牛儿脸上豪气干云:
“不怕!”
“不怕你腿抖什么?”
老刀眼一瞪,又笑了起来,杀气十足的眼神里有一丝温暖:
“莫怕,到时只顾跟着老刀闯便是。想当初刚进‘四字头’,老刀也是和你一般年纪,第一战时,还没等亮刀,便吓得尿了裤子……”
“哈哈!”
“哈哈!”
“我已向提刀保荐了你,接下来的规矩,你仔细听好……”
夕阳如血,将一老一小并肩同行的两条身影在寂寥的街巷里,拉得很长,很长。
……
窗外红绸已从下午挂到日落,那人却无信号传来。
雪东鸾一向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焦虑神色。
终于,夜了。
……
花府后花园,夜幕下花影丛丛,晚风拂过,悉簌间似传出低低人语声:
“此处可安全?”
“巽悍家只管放心,我已安排手下将附近的护院诱去赌钱喝酒,一个时辰内无人可知此地动静。”
“好。鬼蛾,我所说的人可曾记住?”
“一清二楚哇。”
“如此,长勇与平朋友门外把风,牛儿和这位在此接应,鬼蛾和他先去搅水(天启黑-帮切口,意为施药),老刀与我只等消息便过来!”
……
花府内院,一棵赤樨树上,有一抹黑影若有若无。
他正一脸又吃惊又好笑地看着院里,花忆蝶正举着根细竹竿,踮起足尖向一棵酸榧树上捅着。
“下来,给我下来。”
发现我了?呵呵,有意思。
他却不知道花忆蝶不是在打草寻蛇,而是在打树寻果。
平时的餐饮服务均是靠身边丫鬟随叫随到,谁想今天鬼影也无,花忆蝶呆呆地看着桌上两个非常干净的盘子,不由得腹诽起梅儿的食量:
吃这么多,早晚变小猪!
自己又后悔不迭:
白天为什么要用食物来安抚快被吓哭了的梅儿?为什么匆匆出门前,没想到知会她一声:吃一盘红果就好,另一盘,是你家大小姐我的夜宵……
花忆蝶前世路痴一个,实在记不清那些通向外院的曲径回廊,晚上怕迷路,又实在懒得作一番冒险,又饿又累之下,突发奇想,从晾衣处找了根竹竿来院中打果子。
夜里视线不好,几棵树上各捅了两下,只掉下一枚奇怪的果实。
像梨又不是梨,褐中带红,上面有诡异的黑色斑点,放在鼻下嗅了下,不香也不臭,一股淡淡的青涩气味。
不是恶魔果实吧?
吃了攻防各项指数嗖嗖上窜,外加肚子里展现一个内在小洞天?自觉人品也不像那么好。
张了几次口,却终是没有勇气咬下去。一赌气将果子甩手扔向身边一株高树的树冠中,拖了竹竿耷拉着脑袋往回走,一边在心里嘀咕:
倒霉,院子里那么多树,却连一个红果也找不到……
却没发现这枚果子并未掉下来。
他在树荫中随手接住酸榧果,静静看着她回到小楼里。
好差的准头和手力。不过——
这算什么意思?让我勿妄动的警告?
……
左可财领着鬼蛾蹑手蹑脚出了后花园,前面两条小径,分通向内院的左右两个跨院,一大一小,往左是花小姐的闺楼,往右是老爷与夫人的居所。
左可财只顾抬头看着小楼里的灯光,直到鬼蛾拍了他几下肩,才意识到是在示意自己就地停下。
“哥哥,”左可财两眼发光地看着鬼蛾拉开一个木匣,取出一个粉囊,一支细管,熟练地组装起来,忍不住压低声音问:
“这个,可是传说中的迷香?”
尖嘴猴腮的鬼蛾只顾忙得手中活,眼皮都懒得抬起。
“哥哥,不,师父,求你把这个传授于我罢。”
鬼蛾只是冷笑,将一块帕子横过鼻下,绑在脑后,又信手摘下一朵花插在右鬓。
这是?左可财睁大了眼睛。
只见夜色中一位采花大盗活脱脱现身,那獐头鼠目的嘴脸,在花府三等常仆左可财的心目中竟有说不出的英姿焕发,风流倜傥。
多年梦想近在眼前,左可财再无怀疑,纳头便拜,竟然失声哽咽起来。
“小子,噤声,再哭我杀了你哇!”鬼蛾恨声道,收拾周身停当,起身想往跨院走去,大腿却被人抱住。
“师父!求你收了徒儿罢!”
“松手哇!”鬼蛾气不打一处来,拼命往外抽腿。
“你不收徒儿,便打死徒儿罢!”左可财每天花府作工,力气竟然不小。
要会武功我早打死你了!鬼蛾只擅长配制药物和攀爬,肉搏实非所能,一番纠缠不过,早已体虚气喘,只得道:
“好好,你且松开,咱们好好说话。”
“师父,可知徒儿一心想作淫贼,所为何人?”
左可财抬头仰望偶像,无限憧憬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