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耳后有一道红疤的男人,就是三角眼口中的王疤子,云客来茶馆真正的老板儿。
王疤子一句话收拾了场面后,走到那年轻版包租婆的女人面前,道:“我这里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没有道理请个大爷来当服务员,要是再有下次,你自己滚蛋!”
王疤子的口音有点怪,说的虽然是天府话,但带着点普通话的口音,应该不是山武县本地人,李良也无意深究此人的背景,只是静静的等着。等王疤子训斥了包租婆后,看到了门口的李良和王润东,笑着走过来道:“两位小兄弟登门是有什么事情?”
李良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报恩寺那边让我们来的。”
王疤子眼睛一亮,面上现出些喜色,哈哈一笑,道:“那你们真是来对地方了,和我来吧。”说着,王疤子拉起李良就往楼上走,等到了楼梯口又回头对着包租婆喊道:“泡两杯茶过来,要好茶,就那个前天文化局老孙送我的大红袍!”
这一下整个一楼的人都惊了,他们都晓得王疤子可是不会轻易给人泡茶的,更别说是大红袍这种好茶。
等王疤子和李良二人上了楼,那个三角眼低着头喃喃道:“怪了,王疤子的眼界一向高的很,这么礼待那两个乡下来的土崽,该不会这两个土崽是他下乡当知青时留的崽儿吧?”
他上家听到这话吓了一跳,赶忙道:“陈老四你这张嘴巴迟早给你惹祸,你就胡说八道吧,当心惹毛了王钧烈,他拔了你的舌头。”
三角眼似乎想起了什么,一个激灵,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但随即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原来是包租婆端着两个茶杯往楼上去了。
云客来茶馆的二楼的确是雅间,一共七间单间,左三右三,最里面还有一间,包租婆上楼后就直奔最里面那间‘松涛阁’,等打开门就见王疤子和李良二人隔着茶几对坐在沙发上。
等包租婆放下茶杯后,名叫王钧烈,外号王疤子的男人就挥挥手让包租婆出去,同时还看了眼王润东,李良当即会意,让王润东端着茶杯去外面喝,王润东也不多问,就跟在包租婆后面走了出去。
房间剩下两人后,王钧烈终于出声,直接道:“拿出来吧,我看看成色。”
李良也不多说其他,拿出了包得严严实实的牛皮纸包,王钧烈看着纸包的大小眼中露出一抹失望之色,不由道:“就这么点?”
“第一次上门好歹谨慎些。”李良回答的不卑不亢,这倒是让王钧烈高看了一眼,笑着道:“我就喜欢细水长流的买卖。”
说完,王钧烈站起身,这房间是他的办公室,除开会客的沙发,还有办公桌,文件柜,挺像那么回事的,当然更重要的是办公桌下面有个保险柜。
王钧烈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一架小的天平秤,以及一个巴掌大的电子仪器,应该是用来测量金子纯度的。
“28克,纯度86,你可以称,可以测,但是低于我报的数值,我掉头就走。”李良喝了一口茶,淡淡说出这句话,他上辈子在金子的交易上见过太多的花头,最简单的天平秤砝码可以捣鬼,仪器可以更改数值。
要知道金子是贵重物品,一丁点的重量和一点纯度的差别,都会损失很大,李良可不愿等王钧烈上手后再掰扯,直接把话说在明处。
“挺懂行的。”王钧烈也没再多说什么,就解开牛皮纸包开始称重与检测,几分钟后,天平秤给出的重量是28克冒头,电子仪器检测出来的纯度是86.3,王钧烈笑了笑道:“这下放心了?”
李良点了点头,只看电子仪器显示的数据,他觉得王钧烈这人应该挺有信誉的,当然还得留个心眼,毕竟路遥才知马力。
重量和纯度确定后,接下来就该谈价格,王钧烈也不磨叽,直接比出四根手指,“我给你算纯金40一克,如何?”
国内金价是按照24K金定的,国际金价则是按照纯金(绝对纯度)定的,24K金的纯度是99.99%,纯金自然是100%,两者的差别微乎其微,而沙金的价格一般都是给出的纯金价格乘以纯度。
就像眼下李良这些金子纯度为86.3,王钧烈开价纯金40一克后,那么这些沙金一克的价格就是34块5毛2分。
李良摇头笑道:“王哥,我这样称呼你可以吧?”
王钧烈点点头,从包里摸出一包白盒红塔山,这可算是眼下最好的烟了,比村里抽的三毛钱一包的三峡贵了二十多倍,一包售价八块整。王钧烈递过来一支,李良不客气的接下,等到烟点燃又道:“王哥,40的价格真低了点,眼下国内金价多少?52应该有吧?要是能出给那些有外汇指标的国营单位,价钱应该还要高些。
我刚才也说了,我这只是第一次来,这些金也不是我自己地头刨出来的,是从别人手上收的。你说你喜欢细水长流,那你总得给我一个能细水长流的价格,咱们才能携手往后走,对吧?”
王钧烈吸了口烟,上下仔细瞅了李良一眼,“你看起来年龄不大,懂得倒挺多,话也说的漂亮。行,你这小伙子不错,那你说说你想要多少?”
“42!”
这是李良早就想好的,纯金42一克的话,他这些金子能卖到36块2毛5一克,而这些金子的买入价应该是在24上下,那么一克就有12块多的利润空间,这次他拿来28克,就能赚300块左右。
而这样的价格在王钧烈这也绝对不算高,王钧烈明显是个很有能量的人,就说这杯大红袍,他出金价格就不可能低于公价,哪怕按照公价的52算,他也有8块5的利润空间,这样的利润空间对于坐着等生意上门的人来说,已经相当高。
“以后都是这个价?咱们长久合作?”王钧烈玩味的问了一句,李良笑起来,回道:“王哥说笑了,眼下的国际金价明显有反弹趋势,华夏币对美刀的汇率也在持续下跌,两相叠加,金价只会越来越高,咱们做生意总得讲一个随行就市吧?”
李良对金价变动的记忆很深刻,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国际金价在91年下半年开始持续性反弹,而华夏币对美刀汇率的下跌从改革开放后一直都趋势性的,一直到94年的断崖式下跌到1:8.6后,汇率才算稳住,后来一直在1:8.3左右徘徊了十多年。而眼下这个时候,华夏币对美刀汇率应该在1:5左右。
听到这话,王钧烈瞳孔微缩,他发现自己还真是小看了李良,“有点意思,没想到你还懂金融,不简单,我真是有点好奇你从哪晓得的这些信息。”
“多看书,多在城市里转悠,如今改革的浪潮更大,不接受外界的变化与时俱进那是不行的。”李良的语气轻松,他感觉的到王钧烈这人还的确是想做长远买卖,如果真能谈成,李良算是找了一条短期内出金的稳妥门路。
“多看书?”王钧烈咂摸了下,脸上表情有点古怪,随即又掏出一根烟点上,一口接一口的抽着,没有吭声。
李良也不打扰他,只是静静的喝着茶。半晌后,王钧烈手上的烟抽完,终于开口道:“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被你这么大的娃娃拿捏住,这要说出去我可挺没面子的。
这样吧,我们玩一玩牌,就在牌局上定输赢如何?”
李良沉吟了下,他还真没想到王钧烈会出这么个幺蛾子,是什么目的?黑掉自己的金子?应该不至于,李良之前在楼下看了下玩牌的大小,麻将基本是一块两块,跑得快也差不多,输赢应该是几十块上下。楼上的雅间应该打的更大点。他这里客源不少,茶水钱一天下来也有个百来块钱,用得着黑了自己这点金子?
那么王钧烈是什么目的?
李良没想太久,只道:“牌局如何定?输赢又怎么说?”
“看过《赌神》吗?”王钧烈微微一笑,然后居然从裤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两腮鼓起显出一种口味饱满,吃的很满足的表情,这可...真尼玛恶俗啊。
李良看的愣了愣,王钧烈以为他没看过,自顾自的道:“港片,才出没多久,江阳的录像厅有放,有空去看看。我的意思也很简单,跑得快,红桃三,铺底你随便选,然后我们一人十个筹码,谁先输完十个筹码,自然就算输。
如果我输得话,不说什么42,我直接给你43块5的价,若是金价上涨,每比52高一块我给你涨8毛3,希望以后能长期合作。
但是你输的话,不好意思,这些金子我40吃下,至于你以后再不再来,那都是你的选择。”
李良还是没弄懂王钧烈的目的,但这并不妨碍他答应下来,王钧烈给的条件很优厚,43块5的价格在目前来说应该是李良能找到的最高价格的出金门路,至于随行就市的涨幅也很厚道,是直接按照眼下43块5除以公价52的比例来的。
这说明王钧烈的确是真心想做长远买卖,而李良之前判断王钧烈应该不是要黑吃黑,加之王钧烈话说的明白,即便输了也是40的价格拿下,那么李良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