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林冲要送杨志从东华门出京师,还没走到东华门,就见女使锦儿乘着马车一路追来,口中叫道。
“官人寻得我好苦,却在这里!”
林冲见锦儿一脸慌张,开口问道。
“做甚么?”
锦儿急忙回道。
“官人,锦儿和娘子去岳庙烧香还愿完,出得庙门,正在五岳楼下等待官人,却没想到一个年轻的后生带着数个帮闲,拦住了娘子,不让娘子走。锦儿看了,就急忙乘了马车来寻官人,官人快去。”
锦儿这话让林冲一听,急火攻心,急忙朝五岳楼奔去,后边的杨志一看,急忙跳上锦儿乘坐的马车,催促马夫朝五岳楼赶去。
林冲一阵飞奔,来到五岳楼前,只见数个帮闲,拿着弹弓、吹筒、粘竿,立在栏杆边,围着自家娘子,一个年轻的后生,独自背立着,将自家娘子拦住道。
“好娘子,你且上楼去,俺和你说说话。”
林娘子听了,急红了脸,生气道。
“清平世界,荡荡乾坤,是何道理把良人调戏?”
这后生只是拦着林娘子,调笑道。
“俺见了娘子,就失了魂,娘子可怜,就救救俺。”
这话说得让众人大笑,林娘子羞怒不已,林冲这时恰好赶到,听到这后生如此调戏自家娘子,气炸了肺,从后面奔来,一巴掌拍在这后生的肩膀上,让这后生直接打了个趔趄,差点一头跌倒,这后生正要发怒,就听到身后一声怒喝。
“你这鸟厮,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妇女,该当何罪?”
这声怒喝震得这后生一口气没提上来,憋粗了脖子,满脸通红,浑身直打颤。这让一旁的众帮闲急忙上来,一阵拍打,总算是让这后生缓过了一口气,这后生此时恼怒之极,一把推开众帮闲,口中大叫道。
“给我打,往死里打,出了事,本衙内兜着。”
这话一出,众帮闲一拥而上,就要群殴林冲,可林冲是谁?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岂会怕了这几个泼才?三下五去二,就将这伙帮闲全部放到,随即上前,就要痛打这厮一顿,谁知这厮一扭头,看见是林冲,顿时大骂道。
“林冲,干你甚事?要你来多管闲事!”
林冲一看是高衙内,举着的拳头却打不下来了,这让高衙内一手指着林冲,一手叉腰,叫骂道。
“林冲,你这个厮敢打我?你再打下试试?整个东京城里,谁不知我爹是高俅!莫说你只是个枪棒教头,就是总教头又如何?惹恼我,轻则刺配沙门岛,重则当场打杀了去!”
高衙内这话气得林冲浑身直发颤,双目杀气四溢,怒气冲天,可这鸟厮一句我爹是高俅,让林冲满腔的怒火憋在胸口,无处发泄。
这时,高衙内身旁的帮闲低声说道。
“衙内,这是林冲的娘子。”
这话让高衙内一愣,随即高高扬起头,不屑道。
“林冲的娘子怎么了?本衙内玩得就是他林冲的娘子!你们且看着,看本衙内的手段,定要这林冲乖乖地把他的娘子奉上。不就是一个教头吗?有什么了不起!禁军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教头!有我爹高太尉在,捏死一个教头,跟捏死一个蚂蚁没什么区别!”
高衙内此刻,已经被林冲刚才那一掌,拍得是怒火攻心,完全失去了理智,这番威胁,赤|裸|裸|的,不带一丝掩盖。眼看林冲就要爆发,众帮闲急忙过来劝道。
“林教头休怪!衙内只是一时气恼,口不遮拦,当不得真!”
林冲一双眼睛,怒视着高衙内,可高衙内一脸得满不在乎,根本无视林冲的怒气,这让林冲攥着的双拳,居然攥破了手掌,丝丝鲜血滴下。
一旁的帮闲一看要遭,急忙哄劝高衙内,让他先行离开。可就在此时,一辆马车疾奔过来,嗖的一下,从马车上跳下一条好汉,看到如此情景,疾步上前,一声怒喝。
“兀那鸟厮!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
这大汉突然跳了出来,让众人一愣,随即就看到这大汉,一下子疾奔到高衙内身前,一脚重重地踢中高衙内的裆部。
“啪”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碎了。紧接着,就看到高衙内直接飞了出去,砰地一声,摔倒在地,脸色顿时苍白,双手捂着下体,蜷成一团,浑身不住地抽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措手不及,突然,有人大叫道。
“这下可完了!”
众帮闲急忙跑了过去,抢救地上的高衙内,一旁的林冲,看着杨志一脚将这高衙内给废了,不知怎么地心中一顿,那口憋在胸口的闷气一散而光,似乎浑身被解开了枷锁一般,只感觉到神清气爽,天地无限宽。
这时,杨志才发觉,自己似乎惹下了天大的祸事,随即扭头看向林冲道。
“林教师,这鸟厮是何人?”
林冲这时居然神情平静,嘴角还带着一丝快意,有些诡异道。
“这鸟厮是那高俅的儿子——高衙内。”
这话让杨志一愣,随即大笑道。
“原来是高俅那厮的儿子,正好出了洒家一口鸟气。不过,林教师,高俅这厮睚眦必报,前番王进王教头被他逼走,如今,咱们伤了他的儿子,这厮必然不会罢手。不知林教师,有何想法?”
林冲望着蜷缩成一团的高衙内,朝杨志道。
“杨制使,这东京城林冲早就呆得不耐烦了。如今正好,林冲就脱去这樊笼,天地之间任逍遥,好过终日被这等奸佞小人驱使。趁得此时,离开东京,和制使一起去那二龙山宝珠寺,投我那徒弟曹正和关西鲁达二人,不知制使意下如何?”
这话让杨志听了,大喜道。
“兄长若是如此,小弟欢喜不已,今生就陪兄长在这绿林之中,快活一世。”
如此这般决定,林冲和杨志二人也不耽搁,家也不回了,带着林娘子和锦儿二人,乘了马车,奔出东华门,直向二龙山宝珠寺来。
出了东京城后,林冲付了银两,请人给自家丈人张教头送信,叙说此中原由,说是自家要去二龙山宝珠寺落草,还请丈人一起前来,免得遭了高俅这厮的毒手。
没过半日,林冲的丈人张教头就接到书信,看完书信,心中一叹,自家只有这一个女儿,如今女婿因为高衙内一事,不得已落草。但高太尉此人心量狭小,又性多阴毒,前番那王进王教头就是例子,自家女婿将那高衙内伤得不能人道,这高太尉怎能放过自己?
如此一想,张教头急忙收拾了细软,也不带什么笨重物件,骑了一匹骏马,就一路追赶林冲而来。没过得一日,赶上林冲一行,这让众人心中欢喜,说起高衙内一事,都是气愤不已。林冲此时,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开口说道。
“如今官家亲近奸佞,远离忠贤,这大宋的江山不稳了。”
杨志跟着叹息道。
“林冲哥哥说的是,小弟在江湖上漂泊,早就听闻,如今这大宋天下,有四大贼寇:一是梁山史进,二是江南方腊,三是河东田虎,四是淮西王庆。这其中,梁山史进,最为英雄,江湖传言‘谁人不识九纹龙,就称英雄也枉然’,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汉。其次江南方腊,在江南路大肆传教,一旦举事,整个江南路必将糜烂矣。河东田虎,淮西王庆,都是胆大妄为之人,早晚都要造反,定会震动时局。”
杨志这番话娓娓道来,让林冲和张教头二人听得是面面相觑,到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世道如此,奈何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