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夏黎还是处在震惊中久未回神。她强忍着伸手附上黄思博脑门问他是不是发烧的冲动,在热情的导购员的介绍下,不慌不忙地指着一件连她自己都没看清的衣服。“小姐真是好眼光呢!这件衣服是我们今年的新款!限量版,只剩下最后五件了。”导购小姐这样说,她颇为动心,动了动眉:“新款?拿我瞧瞧。”布料不错,颜色也是她大爱的天蓝。虽然是碎花,从未见黄思博穿过,但她想穿在他身上,一定别有韵味。她很喜爱。“还不错!摸着挺舒服,想必穿起来也很凉快。”
“小姐眼光真好!这是上等的蚕丝。”导购员夸她识货。“蚕丝?那就它了!”她从来没给自己买过这么好的衣服,觉得自己今天赚到了。东西拿到手,黄思博却不买她的帐。一脸嫌弃鄙夷:“你那是什么眼光?这衣服我怎么可能穿的出去?”“怎么穿不出去?这衣服很好看很衬人!”他依旧沉浸在深深的不满中,也懒得搭理她了。抿着唇角,专心开车。倒是她一个人抱着衣服乐呵了半天。许是那衣服真的不合他意,买回家后,夏黎从来没见他穿过。衣服一直沉睡在柜子里,夏黎觉得惋惜。临到夏季,天气渐渐燥热起来。黄思博回了趟黄宅,将自己夏日的衣服都装了回来。他宁愿穿旧衣服也不愿穿她给他买的衣服。他的风格,依旧是黑白,仿佛只有这两种淡薄的颜色,才与他的性格极其附和。他也不愿为了别人改变喜好。夏黎与他争执过几次,大多闹得不欢而散。最后不得不狠狠地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个人脾气倔的像牛?”
晚上睡觉前,坐她在梳妆台旁对着镜子擦拭自己潮湿的头发。心中纳闷不已。她从镜中望过去,是黄思博专心看简报的模样。他微微低头,眼睑垂落在纸页上,被柔和的灯光拉的老长,像调皮的小精灵。他不是一天两天将工作上的事情带到家里。只是一忙起来,必然一头栽进去。就连娇妻在旁,也视若无睹。这样正好便宜了夏黎,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他时而抿唇,时而蹙眉。就算是怒火冲天,也不会在她和孩子面前发怒。这些年,他的脾气还是和以前一般。喜形于色,都带着他专属的压抑气息。让跟在他身边做事的人,喘不过气,又不得不跟在后头,小心翼翼的应付着。她转过身,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正大光明的盯着他,磨蹭半天,出声询问:“思博,你这个礼拜有空吗?”他蹙眉,随着报表重算的结果,脸色越发难看起来。险些将手里一堆废纸揉碎。
但口上却温吞吞的回道:“这个礼拜六,新城计划那边来人到公司检查,下午有个讨论会。我不确定。”“哦。”她点头,略显失落。“恩?你有事?”他不是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失落,故意问了一句。“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她并不想耽误他工作,从她沉默的脸上,不难瞧出一副哀怨的小媳妇相。本是被工作的事闹的心烦意乱,却意外在眼角余光瞥见夏黎的同时,豁然明朗。他放下令人头疼的报表,唇角隐匿着笑意。“藏不住心思还藏?有什么事,你直说吧!”她被他贬得脸颊一红,随后老老实实地道出:“昨天爷爷给我打电话说,如果这个礼拜不忙,让咱们带小豹去乡下。”
他转了转褐瞳,起身从后面,拥住她,认真回答:“我现在不确定那天能不能抽出空。你先别回复爷爷,倒是再说吧!”他说完,瞧见她脸色依旧不好。搓揉了两把,又道:“你又怎么了?”“我在想,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买的那件衣服。我该把它送给谁?那衣服不适合我爸,总是放在家里也浪费了。”原来她是因为那衣服的事情闷闷不乐。可是下一秒,不等他安慰,她连眉眼都是绽开的。“我突然想到,倒是有一个人挺合适的。”“谁?”他低垂眼眸,眼底流淌着深深的戾气和紧张。“旭辰。”“该死!”他重重地捏住她的脸颊:“你想把我一次都没穿过的衣服送给他?”“反正你也不喜欢,那么贵重的衣服。没人穿浪费了。旭辰身材又好,穿上一定很好看的!”“他身材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别忘了……”他重重地捏住她:“你嫁给我,我才是你老公!你应该把关注的重点全部放在我身上!”夏黎开始挣扎,拍打他的手:“你放手!你弄痛我了!”见她垂眸,他扼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自己怫然不悦的眼神对视。“看着我。”
“我不要。”她还是挣扎,心里有小小的害怕。他却莫名被她挣扎的举动惹怒了。动作生硬了许多,强捏着她的下颚,提高音量。“看着我!”“黄思博…你发什么神经?”她不得已与他对视,他的眸子太阴沉,透不过光。却有种能将人吞噬的魔力,越到后来她声音渐小。耳边是他的警告。“那个旭辰,我不管你拿他当什么!今后没有我允许,不许独自去见他!如果有,后果你知道的!”“黄思博,凭什么?”她见不得他的强势、霸道、野蛮。“凭我是你老公!是你男人!”男人狂怒。“黄思博,我去见朋友也需要向你报备吗?你当我是什么人?当旭辰是什么人?我们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吗?”夏黎也被他刺激怒了,他把她当成什么样的女人?随随便便,还是出轨无常?他把她和旭辰的关系,想象成了什么?迄今为止,她从未做过丝毫对不起他的事情!他凭什么可以这样说他们!“我这么做,是在保护你!”
“还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反唇相讥。许是两人之前对立成了一种惯性,只要是触及到彼此软肋的,彼此都会变成刺猬,相互攻击。他狠狠地吸一口气,平复怒意:“你这个纯碎的笨女人不懂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是,我不懂!所以当初才眼瞎没有看出来你喜欢秦莎鸢!”夏黎在黄思博瞪大的瞳孔里,找回了真实的自己。她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会?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脱了口般说出那番话!“夏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不敢置信,颤颤巍巍的松开手。“我,我,我……”她说什么了?她只是太生气了!所以才……“你不信任我。”瞥见她眼底的慌张,他苦笑不迭,转身离去。
两人只是逞了一时口头之快,接下来的事情越发偏离轨道,越来越糟。在家里,他根本就在躲着她,视她为空气污染。只要有她的地方,必然没有他。就连一向单纯可人的小豹也察觉出了两人间的矛盾。“妈妈,你和爸爸吵架了吗?”她哪里承认,一边帮孩子穿衣服一边否认:“谁说的!”“那为什么这些天爸爸妈妈都不睡在一起了?”小豹仰起头,万分不解。“那是因为爸爸工作忙。需要加班,所以没有回卧室睡觉呢。”
“噢。”孩子信以为真,天真的以为:“那爸爸赚多了钱,就可以给小豹买更多的东西了。”把孩子哄入睡,她下楼喝水。瞥见一个影子站在客厅窗台前发怔。应该是刚回来的黄思博。客厅的窗台开满了白色茶花,香味被风佛入,将整个屋子熏陶在茉莉的香气中。她犹豫着该不该过去,一边想着,过去最后落的不讨好,一边想着,两人怕也有一个礼拜没有对话了。他回来的一天比一天晚,夜里基本不进卧室。早上她还没醒,就听见他离去的动静。偶时碰见,他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他就那么讨厌与她共处一室么?待想着,自己的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跨过去。他一手握着黑色壳盖手机,一手贴上了窗台上绽放的那一朵朵纯白小花,就这样爱抚轻挠一下,绿色的叶子也跟着颤了一颤。他的手指修长,指尖香味萦纡。可暗垂的眼眸,却如同窗外墨黑的夜空,瞧不见喜怒哀乐。夏黎猜想,他大多是阴沉的。这时候不该招惹他,以免祸连自身。
她止住脚步,待要收回,却被他突然急速的转身,狠狠地撞上来。被踩住的拖鞋,脱离脚掌。冲击的力量将她甩出去,同时又有一股力量将她往回拉。最终还是狠狠地撞进了他的胸膛,她惊魂未定的撑在他胸口,抬起眼,便迎上他锐利的视线。她弄不明白,突然就心虚了。忙从他怀里站出来,抚弄起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他想事情太专注,以至于连她走近都没察觉。看她不自然的表现,他也只是静静的面无表情,最后不慌不忙,拍了拍衣上的杂灰,从容的她面前渡过。他穿的是黑色短袖,身上还有茉莉的余香。只是身材很瘦,应该是这几日夜夜加班所致。她刚才碰到他的胸口,那儿瘦得有些挌手。没来由的一阵心疼。
“你……你等一下!”她忍不住,唤住了他。“还有事吗?”“你吃饭了没有?”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眸子里划过愕然,然后是淡淡的凉薄。“吃过了。”他声音里的冷意沁凉了她的心,她僵了面孔,强装不在意。忙跑过来在他面前嗅了嗅:“你喝酒了?先去坐一会。我给你泡一杯醒酒茶。”他推开她的手,疏离道:“不用了,我上楼拿个东西就走。”“大晚上你要去哪?”“公司有点事。”他解释着,身体力行往楼上去。她站在楼下,望着他上楼的背影,又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应该是看孩子,奇轻无比的开门声,可她就是知道。他可以对孩子温柔无比,为何就不能包容她?她心里有些难过,目光斜出门外。这一眼,就看到在车里端坐的女子。她的脸色倏然间煞白。
这时又听到踢踏的下楼声,她转开视线,目光如水的望着他。他胳膊间夹着一个文件袋,手上拿了件黑色外套。他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朝门外走去。她想留住他,却开不了口。就在他的身影即将落在门外时,她终是忍无可忍,一把上前抱住他的腰。“你别走。”“夏黎?”他没有想到,微微错愕。还是一根一根缓慢的掰开她固执缠上来的手指,他掰开了,她又缠上来。为此他放弃了动作,轻轻扶住眉心,说的无奈。
“夏黎,别闹。我真的有事!”“你骗人!这么晚你会有什么事?你是不是想和秦莎鸢一起?你说过你已经不爱她的,你不能背信于我!”她的手烫在他腰间,几番用力。他扬眉,不可置信:“你说什么?”她攥紧他的腰:“黄思博你别企图骗我,我都看到了!秦莎鸢在你车上!孤男寡女,更深露重,你们要去哪里?是不是害怕被我发现?害怕被我捉奸在床?”他发誓他从来不打女人,可此刻他却被她的话逼急了。他吸一口气,捉住了她缠在腰间手,扯过她的身子,摔在一旁。“你简直不可理喻!”他的眼神透着一股凉意,她害怕至极。下意识去拉扯他的手臂,却被闻声而来的女子拍掉。秦莎鸢搀扶着黄思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平日里笑面迎人的秦莎鸢,此刻却蹙起柳叶眉瞪她:“夏黎,我一直当你是个贤惠女子!没想到那么不堪的话你也说得出来?你怎么能这样诋毁思博?你们相处这么久却不信他的为人!你知不知道思博他前几天刚出……”
说道后来秦莎鸢很激动,还未说完便被黄思博打断。“鸢鸢,别说了。告诉我是夜里几点的飞机?”“十一点半,思博,别急,不会误了航班的。”秦莎鸢心疼的扶住他,轻声回答。“走吧!”他点点头。她只知道他们要走,完全不懂他们的对话。她努力不去猜忌,可那个女人是她的危险禁地。她能怎么办?她含着热泪,意识到自己冲动犯下的错误。她冲到黄思博面前,努力的握住他的手,想要解释清楚:“思博,对不起。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
“请你让开?”他静静的看着她,面无波澜。“思博……”他眼里的绝然,让她好生难受,几乎哽断呼吸。她垂目,终于招架不住那密密麻麻的疼痛,缓缓侧开身子。“早点回来,路上小心。”
除了交代这些她根本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才不惹他厌烦。他们就这样离开了夏黎的视线,出门前,秦莎鸢回过头来,冷冷道:“夏黎,你真是太叫人失望了!!”外头夜色正浓,很快将他们的身影笼罩在一片茫茫雾气中。而她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