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夫梁出列,“皇上的事情,便是国事,没有什么家事私事之说。”
关于苏冰带着双胞胎回宫的事情,他们早就私下议论过,首先不管苏冰是不是先帝的贵妃,只说双胞胎在外生下来,流落民间,血统便值得怀疑,当然了,当日在御书房见过的大臣,则一口咬定说双胞胎与皇上十分相似,应该没有错的。
但是,如果皇上是可以生育的,那么这几年就是故意冷落后妃,皇上可以生育,以后也必定会再有皇子,双胞胎身份未明,且母亲又是先帝的贵妃,公开双胞胎的身份,则是打先帝的脸。
御史大夫断不能忍受这样乱了礼教的事情发生。
君泽天眸色的冰冷加深了一些,“那敢情朕吃喝拉撒,都是国家大事?”
梁道:“皇上肩负天下百姓,吃喝拉撒自然也是重要的国家大事,皇上吃不好,睡不香,则不能为国尽心,自当重视。”
君泽天冷冷地道:“御史大夫这么关心朕,朕很高兴,不过,朕治理这天下,是皇帝,却同时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私生活,朕今日要公布的事情……”
御史大夫连忙打断他的话,“皇上,臣以为,不管公布任何事情,都该慎重议后再宣布。”
君泽天心头着实恼怒,看来这些人早就有所防备,也决意不让双胞胎写入玉牒中。
这些年一直被这群所谓重臣牵着鼻子走,君泽天没打算再忍下去,他伸手压了一下,“商议?很好,朕会和你们商议的,不过你们只需要参与商议是否确立太子之位。”
此言一出,殿上一片哗然。
梁没想到直接就上升到太子人选上去,他噗通一声跪下,“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皇上三思。”
君泽天冷冷地笑了,“太子人选,朕自然会三思,想必在座的诸位公候爱卿也有所耳闻,苏冰带着朕的孩子回京,朕可以不必再朝堂上宣布此事,但是,朕尊重诸位卿家,也希望诸位卿家为朕高兴,朕有一子一女,皇子叫宋重楼,公主叫宋京默,孩子的母亲是苏冰,朕在登基前便钟情的女子,想必对苏冰,诸位卿家都不会陌生。”
君泽天的话说出去,朝堂上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是真心为江山着想的人,这些年来,他们一直担心皇帝没有子嗣,会导致江山大乱,如今皇上有一子一女,这江山便稳定了一半。
愁的人也不少,其中心思各异,以梁和张先辉等人为例,他们都有女儿在后宫为妃,皇帝一旦确立长子,他们的女儿在后宫的形势便更为严峻。
尤其,如今南诏国公主即将抵达,两国和亲,南诏国公主怎么也得封个贵妃之位,这便等同是双重的威胁。
昔日不管什么事,皇帝总会与大臣们商议后再决定,但是,如今皇上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便直接在早朝宣布,在早朝宣布,这意义可不一样的。
而且,皇帝独断独行,也让一些本以为掌握住皇帝的大臣们心中恐慌。
他们不得不正视一件事情,皇帝羽翼渐丰。
“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老臣张司空与靖国候出列,跪地大喜地说。
他们二人自然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但是,本也以为皇上不会这么快公布的,如此快刀砍乱麻,着实大快人心。
梁沉声道:“皇上,您说的苏冰,可是先帝的贵妃?”
君泽天淡淡地道:“御史大夫的耳朵不好使,没听清楚朕方才说什么,苏冰,是朕还是宁安王爷便钟情的女子,也是太皇太后生前要赐给朕的妻子,先帝临终前的一两年,因服用丹药,导致神智错乱,做了许多错误的决定,在场的卿家,应该为先帝拨乱反正,正先帝贤明。”
梁道:“皇上,太皇太后的遗旨,并无人见过,也不过是口头传说罢了,哪里可以当真?苏冰是先帝的贵妃,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苏冰的身份,也写进了先帝的妃册里,无可更改。”
“能不能更改,只是朕的一句话。”君泽天大手一挥,“今日朝议到此结束,御史大夫若是觉得想与朕讨论一下太子的人选,朕很欢迎,御书房见吧。”
梁吓得跪了下去,“皇上三思,太子人选关乎梁国未来,不可轻率。”
“朕没打算轻率,除非是诸位卿家想尽早确定人选。”
说完,起身大步而去。
路总管一挥拂尘,“退朝!”
梁与张先辉对视一眼,眼底情绪复杂。
百官退出,路总管对礼部尚书道:“尚书大人,请留步。”
礼部尚书李沐回头看着路总管,“公公,有事?”
路总管脸上含着浅笑,“皇上请大人到御书房去。”
礼部尚书拱手道:“是!”
梁见此情况,拉着张先辉便出来了殿外,“皇上传召李沐过去,看来是要把那双胞胎的身份写进玉牒,并且,赐封号了。”
“梁大人啊,此事阻止不得,皇上动了真格了。”张先辉叹息道。
梁微愠,“那苏冰怎如此不知羞耻?是先帝的贵妃,却与皇上私通,生下一双儿女还敢回京城来,此女就是祸水,当日先帝的死,未必就和她没有关系。”
张先辉瞧了瞧四周来往的人,压低声音道:“大人,小点声啊,她如今好歹是皇子公主的生母。”
“呸!”梁眉目一拧,“总之本官不承认。”
宋云罡轻轻叹气,“我这样想可能你觉得我很自私,但是皇上如何被人逼得步步后退,你也知道,他需要飞龙门的支持。”
“不,我不觉得你自私,你也是为皇上为大局着想,那你有什么打算呢?”
宋云罡轻轻搂住她的肩膀,“苏冰是飞龙门的主人,虽然这些年从来不管飞龙门的事情,但是一天手里握住飞龙门的指环,飞龙门的人便要听她的号令。所以,我想着干脆等他们去惹苏冰,一旦有人动了苏冰,飞龙门的人必将不会坐视不管,谁动了飞龙门的主人,谁便是飞龙门的敌人,到时候,就算飞龙门不是为了襄助皇上,皇上也可以借助飞龙门的势力站稳阵脚。”
宋云罡要做这个的决定,心里其实很不好受。
苏冰是他两个孩子的义母,是他们一家的恩人,他这样做,利用了苏冰,虽然也不是为了自己,但是,良心终究是过意不去。
叶儿听了他的计划,抬起头问道:“那苏冰会不会有危险?”
宋云罡自己也不敢肯定,“我不知道,但是按照推断,应该不怕的,苏冰是飞龙门的主人,又有千山在旁边保护,想必不怕的。”
叶儿想了一下,摇头道:“不,还是不要冒险,一旦苏冰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对得起她?”
宋云罡想了想也觉得是,“那你想个法子,让她搬过来王府住吧。”
那些人还不敢到他镇国王府来放肆。
“这只怕也有难度,苏冰独来独往惯了,怎会愿意到王府来住?”
“我去找一趟朱方圆吧,老朱能跟她说上几句真心话,希望老朱能劝服她来,否则皇上一定会因她在外面而有所忌惮,缚手缚脚。”
“也好,你找朱公子劝劝她。”
宋云罡找了朱方圆,朱方圆倒是没那么多担忧,“怕什么?不必去,就让他们找上门来就是。”
“可只怕苏冰出事。”宋云罡道。
朱方圆大手一挥,“怕什么?能伤她的人还没出生呢,当飞龙门的人是死的吗?再说了,就算飞龙门的人不出手,那群孙子也伤不了苏冰,你当她的金针只能治人不能伤人?真动起手来,他们是半点好处都讨不着的。”
宋云罡虽然知道苏冰有些本事,但是觉得朱方圆太夸张了,毕竟当年苏冰救安然走的时候,并没能全身而退,是受了重伤的。
“要不要和千山谈一下?让千山安排人手保护苏冰呢?”宋云罡道。
“我觉得你们都太过神经过敏了,这不是什么事,别把苏冰想象得太软弱,她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比你们任何人都要坚强,谁想打倒她都是不可能的。”朱方圆道。
“再坚强,也是一个女人而已,朝中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不是她可以应付得了的。”
“难不成还会明刀明枪地来打吗?不外乎是语言上为难几句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苏冰再难听的话听听过,她不会放在心上的,倒是你们,没不要太在乎,告诉皇上,苏冰可以应付得来,为母则刚,这些年为了孩子们,她已经变成了母老虎。”
宋云罡有些诧异,“真的吗?”
朱方圆擦拭着匕首,“不信吗?咱做个试验就好。”
“做什么试验?”宋云罡问道。
朱方圆把匕首收好,“跟我来。”
宋云罡狐疑
地看着他,朱方圆说:“别问那么多,等看戏就知道。”
他出到院子里,叫来一个家丁,掏出一锭银子给他,“去找几个泼皮……”
他附在家丁的耳朵旁边低语了几句,家丁领命而去。
“我现在入宫去把重楼和京默带出来,你到时候在苏冰家里等着看戏就行。”
朱方圆说着,便策马而去。
朱方圆寻了个借口,说苏冰要接双胞胎去一趟靖国候府,皇太后就是舍不得放人也没办法了,虽然靖国候夫妇名誉上不是苏冰的父母,但是,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谁说得清楚呢?
孩子总是要见见姥爷和姥姥的。
苏冰今日没怎么出过门,一直在研究蛊毒的毒性。
千山显得无所事事,对苏冰研究的事情,她一点都不懂,她现在唯一有贡献的工作,就是抓老鼠,烧老鼠。
老鼠腐烂的味道,她这一辈子都会记得。
真悲催的工作。
但是,喜欢看主子专心致志地做一样事情,那样的她,特别美。
“想什么呢?”苏冰带着鱼肠手套提着一只老鼠出来,见千山傻乎乎地笑着,问道。
千山凑过去,见她手中的老鼠,下意识地掩住鼻子,“没想什么,随便想想。”
“不臭的,这是刚死的。”苏冰把老鼠丢在油纸袋里,“回头埋了吧。”
“怎么死的?”千山拿火钳夹过来,问道。
“要么是饿死的,要么是病死的,要么是吓死的,我还没来得及对它下手呢。”
千山诧异地道:“吓死的?可见它也认为太吓人了。”
千山夹着老鼠就出去,口中叨叨:“你死了也没半点贡献,其余的老鼠都是中蛊毒死的,唯独你是吓死的,也不知道你身体里有没有蛊毒,会不会被传染,还是烧了你吧。”
苏冰听得此言,脑子里像是有什么闪过一般,“千山,等一下。”
千山回头看她,“怎么了?”
苏冰道:“不忙着埋掉,我要解剖一下。”
这些老鼠是与蛊毒老鼠分开笼子的,但是笼子放得跟近,这只老鼠,最接近蛊毒老鼠,今日无端端死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苏冰刚拿出解剖的刀具来,便见几名身穿青色劲装的男人闯了进来。
几人长得不算凶神恶煞,但是进门就掀东西,砸东西,一副挑事的样子。
千山火冒三丈,把手中的老鼠冲其中一人脸上丢过去,轻身而起,使出旋风腿,扫着劲风而去。
千山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是绝不留情的,这旋风腿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招式,但是她内力深厚,这旋风腿也非同寻常。
然而对方轻轻松松地就避过,双手划出,托住千山的脚一翻,千山只觉得脚底一股子冰冷的寒气传来,寒气迅速窜上,逼得她疾步退后,心中兀自一惊。
“寒冰掌?”千山站定身子,盯着方才与她对招的青衣男子,他面容阴沉,左脸上有一颗大黑痣。
大黑痣冷冷一笑,“算你识货。”
千山厉声问道:“我与你们寒门素来没有冤仇,为何来此挑衅?”
一个胖脸男子瞧了苏冰一眼,然后伸出手指着苏冰,“我们是来找她的,你和此事无关,就赶紧躲一边去,拳脚可以控制,刀剑无眼,伤了你就不好。”
千山冷哼一声,“她是我家主人,找她的麻烦,便是找我的麻烦,要对付她,就先过我这一关吧。”
胖脸男子狰狞一笑,“好,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苏冰指着院子,“打架到外边去,别砸了我屋中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