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1 / 1)

她伏在他胸口上,已经再没有移动自己的身体,听着他的心跳声,她泪水止不住地流,她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她不贪心,她就要这片刻宁静的温柔而已。以后,她再不会心痛了,他和谁在一起也好,她再也看不到了。

有杨洛凡在他身边也是好的,至少她是真心爱着他。而她,一缕时空的游魂,穿越过来与他是一场美丽而伤痛的邂逅。她感激那位冥冥中存在的神,是他让自己多活了一段岁月,认识了一个脾气不太好,对她也不太好的男人。

“你对我……真的不好,但是,我却还是喜欢了你……”苏冰喘着气,艰难地道,“我喜欢你叫我苏冰,但是,我对你,并非是一场瘟疫,而你之于我,却真的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瘟疫,这场瘟疫的名字……大概就是叫爱情!”

她想起他亲吻她时候的甜蜜与幸福,他们也有不争吵也有甜蜜的时候。她用尽全力撑起身子,重重地印在他的唇上。

君泽天的药力已经缓缓退却,他缓缓地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的唇被她冰冷的唇瓣封住,脑子里忽然灌进一道闪亮的记忆,第一次与她,便是被她下了迷情药的。暴怒涌上心头,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她竟然再用?再察觉自己衣衫几乎褪尽时,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一脚踢起伏在他身上的女人,她如同败絮一般飞了出去,撞在墙上落地。

鲜血从她嘴角喷出,她躺在地上,看着他跳起来,她嘴角含着一抹笑,一抹骄傲的笑,仿佛一个妇产科医生,看到自己亲手接生的婴儿那样骄傲甜美的笑。

苏冰,苏冰……君泽天心中近乎痛楚地念着这个名字,阴差阳错,她来到他身边,她是上天送给他这辈子最好的礼物,但是,他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错过了。

侯爷继续道:“老夫对这位女子也很感激,洛衣一生,多少有些任性,宫中除了皇后娘娘,谁都对她不那么的喜欢,但是,这位女子,用她的生命,给洛衣留了一个好名声,至少,现在大家说起杨洛衣,都只会记得她的好。”

谁都知道她的好,唯独他!

侯爷离开之后,他在芷仪阁里待了三天,走出芷仪阁。他出来那日,天色是灰沉沉的,明媚透亮秋日暖阳已经不复存在,冬日,即将来到。

小菊和嬷嬷自然是哭得死去活来,但是,苏冰生前的吩咐,她们一样没有忘记,全部照做了。

小晴娘亲那里,苏冰早就命御医去为她看病,并且留了一些银子给他们,对小晴,她始终怀了一份愧疚,觉得是自己连累她失去工作的,所以,曾经跟嬷嬷提过要是小晴愿意,她想让小晴回来王府。

嬷嬷跟君泽天提过这件事情,君泽天开始不相信,觉得小晴当初与洛凡一起冤枉苏冰,苏冰不可能还会关照小晴,但是调查之后,发现苏冰果然曾经命御医去为小晴的娘亲看病,因着是苏冰的意愿,所以,他准许小晴回来王府,就留在芷仪阁里,不用去伺候其他主子。

小晴得知苏冰死了,哭了一场,在家里设了牌位,专门供奉她,当然,写的是杨洛衣的名字。

苏冰,仿佛不曾存在过。

君泽天把轮椅送去小晴爹做工的店里,命人重新嵌起来。但是,就算嵌了起来,轮椅上的伤痕还是可以清晰看到。就等同君泽天,走出来像个没事人一样,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心,早在苏冰死的那天,已经支离破碎了。

宫内因为宁安王妃的死而一片沉寂,许多喜庆的活动都取消了。太后伤心过度,不支病倒,她曾经惋惜地拉着皇后的手,道:“咱们亏待了她啊,这孩子竟是这么懂事的,若没有她,叶儿和安然早就没了,谦儿的双腿也不能走路。哀家这些日子,总是想起她那日入宫,跟大家说的那番话,想起就心疼。往日谦儿对她并不好,说到底,都是因为可儿,只是如今就是打死哀家,哀家也不相信她会害可儿。难怪往日入宫,她总是一副不大开心的样子,大概她嫁入王府,就从来没幸福过吧。”

皇后神情黯然,她是看着杨洛衣长大的,从那个粉嫩的娃娃到成为她的儿媳妇,她一直都比旁人包容她,虽然期间杨洛衣做了很多让她失望的事情,但是记忆中的那乖巧的丫头,一直在她心底没有褪色,所以她总能用回忆来原谅她。她在宫中救镇国王妃的时候,她没有在宫中,一切都是听说的,所以她很是震撼,甚至怀疑那人到底是不是她所熟悉的杨洛衣。

这个揣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君泽天在皇帝的千秋节时入宫祝寿,因着宁安王妃去世,所以这一年的皇帝的千秋岁也没有心思大办,只是皇家吃顿饭就算了。他带了杨洛凡入宫,杨洛凡自从苏冰死后,整个人都改变了。她一直都不喜欢杨洛衣,但是,在苏冰死的时候,她觉得整个人都崩溃了,哭得昏天暗地。伤心程度不下于君泽天。

很多人都以为她装的,因为她一直跟杨洛衣过不去,但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没有装,她的伤心,都是发自内心的。

君泽天也不相信她,所以在苏冰死后,不准许她接近苏冰的尸体,杨洛凡跪在苏冰的灵前,也被君泽天赶了出去。他那段时间,像是疯了一样,他觉得他害死了苏冰,而当初,若不是杨洛凡跟他说了那些话,他不会对苏冰误会这样深,所以他恨自己,连带恨上了杨洛凡。

当晚,他喝了很多酒。看着镇远王爷与王妃恩爱无比,他觉得很刺眼,他仿佛见不得别人幸福,这份幸福,他原本也有的。所以,镇远王爷对他敬酒的时候,他别过头,一口喝尽。他现在周身都是刺,碰触哪里都伤人。

镇远王爷也跟难过,轻轻地叹息一声。镇远王妃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他还没放下,让他安静地喝几杯吧,柔妃跟我说,他在府中几乎没有喝过酒,不敢喝,一喝就崩溃。”

容妃在旁边听到,也悄然叹息,她看了镇远王爷一眼,面容上有一丝难解的复杂。

在苏冰治好安然后,她曾经跟容妃说了一句话,一句足以让容妃心惊胆战的话,她说:“夫妻之间和顺,一家人幸幸福福,便是人家最美的事情,何必强求其他?若是王妃不在了,镇远王爷下半辈子也就完了,容妃娘娘请三思。”

身旁没有其他人,这句话,自然也没有被其他人听去。

她当时没有做声,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当日那碗送给叶儿的天

山雪莲,是被她下了毒的。当时叶儿就已经中毒,顺利产子之后,她身体很差,她就算下毒,也没有人怀疑到她头上来。

母亲都是自私的,镇远王爷是皇长子,她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登上皇位。但是,他心思不在此,娶了王妃,叶儿的性情淡泊,对皇位没有一点兴趣,所以他也狠不下心来争夺。叶儿难产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崩溃了。她知道,若是叶儿不死,他也难成大器。所以,在苏冰为叶儿剖腹产子的时候,她在天山雪莲下毒,为的就是要无声无息地毒死叶儿。只是谁知道会被苏冰看出天山雪莲有毒,也幸好他们出宫寻找灵草,查下毒的事情就耽搁了下来。后来又因皇孙重病,加上君泽天不良于行,皇帝没心思查证此案,所以,她才侥幸逃过一劫。

只是,她也始终想不明白,开始的时候,是谁对叶儿下毒,要她一尸两命。

不过,她也没有再调查,怕最后把自己也曝光了。

所以,她感激苏冰,除了她救了皇孙之外,还感激她没有把自己供出来,否则,这件事情一旦查起来,不难查到她身上。

当然,若没有蛛丝马迹,谁也想不到她会下毒毒害自己的儿媳妇。

如今经历了此事,她也终于明白,做不做皇帝,真的不重要。若当初叶儿真的死了,那么,自己的儿子就会跟君泽天如今一样了。

“母妃,您不舒服吗?”叶儿发现容妃神色怔忡,以为她不适,便关切地问候。

容妃眸光落在叶儿纯净的脸上,心底涌上一股愧疚,其实叶儿长相清丽,行事大方得体,与儿子又情投意合,是一百分的儿媳妇,幸好当初君泽天与苏冰寻得灵草回来,救她一命,否则,日后自己想起此事,只怕下半辈子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安然了。

她温然一笑,“母妃没事,只是瞧见谦儿这样,想起洛衣而已。”

镇远王妃也叹息道:“是啊,红颜薄命,好人偏不长命,想起她,心里总觉得难受。”说着,眼圈竟濡湿起来,因着是皇上的千秋岁,掉泪乃是大不敬,所以,她硬生生就把泪水给逼了回去。

容妃握住她的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君泽天喝得烂醉,皇上命镇远王爷送他去休息,皇后担心儿子,也急忙跟着去照顾。

君泽天迷迷糊糊间,耳畔全是苏冰的欢声笑语,他拉着镇远王爷的手,痛哭失声。这是苏冰走后,他第一次哭得这么伤心,仿佛把积压在心底所有的痛楚都释放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不停地说话,也浑然没发现,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太后,皇帝,皇后,容妃,镇远王爷夫妇,,全部都在场。

杨洛凡本来也在伺候他,但是听他不断地说着杨洛衣的事情,心里难过,便躲在外殿哭泣。

他一直说,然后吐了个昏天暗地,脑袋天旋地转,眼前,殿内无处不是她的气息,她仿佛款款而来,含笑道:“我叫苏冰!”

所有人脸色的十分凝重,皇帝下令,即刻传令靖国候与国师入宫。

御书房内,太后,帝后,镇远王爷,以及容妃也在。

靖国候与国师入殿觐见,足足一个时辰,御书房不许任何人进出。

在御书房里发生的事情,说过的话,没有一句流了出去,皇帝甚至下了严令,若泄露半点,杀无赦。

就这样,一个叫苏冰的女子,悄然来到皇家,也悄然离去。

皇帝最后惋惜道:“奇女子也,只是到底薄命,否则,朕朝堂上的臣子,那位能及得上她?”

太后信佛,她沉吟良久,才用一缕惋惜的语气道:“此乃佛缘,哀家竟不知道上天给了哀家如此之大的恩赐。”

“这也能解释,为何当初谦儿这么不喜欢洛衣,后来却又跟她对上眼了,原来,这中间竟然换了一个人。那洛衣到底是怎么死的?”皇后还是有不解的地方。

没有人能解答,或许,只有杨洛衣自己知道了!

只是,侯爷心中却是明白的,她长期得不到夫君的爱,而最后一直最疼爱自己的父母,竟然同意要把妹妹嫁入王府与她分享一个夫君,她又知道宁安王爷心中喜欢的人是洛凡,所以她知道洛凡一旦嫁进来,那这府中也好,宁安王爷心中也好,都不会再有她的位置。

所以,她选择了离开这个让她期待过最后绝望的尘世。因缘际会,一个叫苏冰的女子竟然附在她身上,顶着杨洛衣的身份生活了两个月,也是短短的两个月,改变了许多人的一生。可惜的是,最后,这名叫苏冰的女子,到底还是留不住这具躯体。

三年后!

秋日阳光明媚,迟云山上的羊肠小道里,有一牵着毛驴的黄衣女子徐徐步行。

女子用头巾包着头发,浅蓝色碎花头巾在阳光下显得十分雅致,她步行了大概很久,觉得有些乏了,便坐在旁边大石头上休息,然后从毛驴背上取下包裹,拿出一个水壶,连喝了几口,惬意地道:“这样的天气,最是舒适!”

毛驴似乎听得懂她说话,在她脚边悠闲地吃着草,然后偶尔抬头看她。

女子模样清丽,不施脂粉,算不得绝色,只是唇红齿白,眉毛弯弯,眼睛大大,眸光灵动,也算是一个可人儿。

她伸手摸着毛驴的脑袋,又道:“下了迟云山,就是京城边界了,咱们要入城了,不知道时隔三年,京城里的人可还记得我。”顿了一下,她又讪笑,“怎会记得?就算记得,我也不是以前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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