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1 / 1)

看到范烨风痛苦的神色,那种被逼到绝境只剩下无望的眼神,范歆桐才惊觉自己说的有多么过分,这些年,难得看到范烨风对一个女人动心,然而却还遭到阻拦。

“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我们只能为了将军府而活,所以哪怕我的心里只有九王爷,但倘若嫁给太子或者其他王爷是最好的选择,我绝对不会违抗的。”范歆桐表明自己的心迹。

正是因为知道这点,知道范歆桐时刻准备为将军府所做的牺牲,范烨风才没有责怪她什么,比起范歆桐的冷静和不动摇,范烨风自愧不如。

“歆桐,把九王爷忘了吧。”范烨风劝说了一句,不想看到自己妹妹就算看到九王爷也终将只是一场空。

范歆桐很快捕捉到什么:“哥,你见到九王爷了?”

“有一日,你终将会看到他,但一切已经不是十年前了。”范烨风虽然并未正面回答,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我会静静等到那一天的来临。”范歆桐将眼底的还未凝结的泪水收尽,恢复成往日端庄贤淑的模样,那挺直的背脊,显示着她的坚强,即便是假装的,那也很成功,“哥,如果你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说完,范歆桐华丽转身,有着纤柔的身体,却没有任何柔弱姿态,自己这个妹妹,骨子里还是有着好胜的心,不止对自己严格要求,对身边的人也一样。

等范歆桐的身影消失在鸣剑院之后,范烨风面对的,是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困难的局面。

困局可以想法设法打破,唯独人,却是难以面对。

哪怕在沽州,都没有如今那么为难和害怕。

害怕?

范烨风苦笑一声,回到京都,本想将一切都掩埋,回到最初的位置,只是最终没有想到,还是被拆穿了。

范烨风正想转身,不知该解释,还是该欺骗,总之,要面对秦挽依,不想到时候连朋友都做不成。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后边的气息竟然没有了,秦挽依已经从他身后离开了,他居然一点儿也没有发现,或许在范歆桐离开之时,或者在更早的时候,只是他们太过投入,而没有任何发现。

或许是不想面对他吧。

范烨风站在原地,像根木头一样,静静而立,仿佛要永恒地停驻在这一刻,不再进行下去,这样就没有任何烦恼。

走了,也好。

可是,不知为何,觉得一切都空空的。

范烨风迎风而立,明明如广褒的夜空那么伟岸,可身影的寂寥,孤独的犹如一盏孤灯。

他极力抬头望夜空,只是眼中仿佛丢失了魂魄,那么空荡无神。

忽然,宁谧安静的背后,骤然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

范烨风下意识转头,才看到秦挽依的身影,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秦挽依已经连拖带拽将他往外带。

“快快快!”

“挽依,你怎么……”范烨风不明所以,被突如其来的阵仗惊到,又带些受宠若惊,惊愕的表情,有些呆呆的,萌萌的。

“没听到你妹说今日是七夕乞巧节吗,闷在屋里多没意思,还不如出去遛遛,不然很无趣的。”秦挽依将范烨风拖到门口,探头探脑,她的脸上,挂着一片白色的面纱,遮挡住眼部以下的容颜,只露出一双飘忽不定东张西望的眼眸。

被这么一惊扰,弥漫在两人之间不清不楚的尴尬气氛消散了不少,笼罩在范烨风身上的悲凉痛苦也渐渐淡去,两人仿佛回到了葫芦山回来之后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只有那时候,他们的关系,才是最纯粹的。

秦挽依知道范烨风的为人,所以更不想伤害他,有那么一个才貌双全却又生死相护的人喜欢自己,那是何等的荣幸,这不是一种错,而且即便是错,错的又不是范烨风,何必让他来承受这种求而不得的痛苦。

她不想往后与范烨风的分别,会带着痛苦和遗憾。

“对了,身上有带银子吗?”秦挽依停住脚步,猛然问道,“我还记得你欠我一顿大餐呢。”

听得此话,范烨风这才想起他的的确确还欠秦挽依一顿,那时候身上带的银子是为了给伤兵村的人送去,那一顿,似乎还是秦挽依请的,他向来不带银子,更何况还是在家里,除非出行的目的很明确需要银子。

想至此,范烨风一脸惭愧。

“看你这拮据的模样,就知道身无分文,堂堂一个少将军,居然身无分文,传出去谁相信呢。”秦挽依一脸摇头叹息,“说吧,私房钱都藏在哪里,我替你拿出来,咱们今日出去乐呵乐呵?”

范烨风一脸愣然,不知道秦挽依是否听到他与范歆桐的对话,可既然还能像往常那么相处,他求之不得。

只是,提到银子,范烨风一脸愁苦,回忆道:“应该在我娘那里。”

“什么,这么大的人了,不藏私房钱,还上交库房?”秦挽依今天又重新认识了范烨风,不过想想他平日里的用度,也知道这是正常现象。

范烨风被秦挽依盯得一脸赧然。

“如无意外,屋里床边柜子中的抽屉里,应该还有些银子。”范烨风回忆道,“我去看看。”

“你等着,我去,床边柜子抽屉是吧?”说着,秦挽依冲进范烨风的屋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家劫舍呢。

眨眼的功夫,秦挽依已经从屋里出来,却是两手空空。

“没有吗?”范烨风问道。

“你还真是够光明磊落的,银子也不藏好一点,就那么搁在抽屉里,一打开,全是银票和银子,上你屋里打劫,做贼的都要笑了。”秦挽依晃了晃袖子,里边噼里啪啦发出碰撞的声音。

“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个人敢上将军府行窃。”范烨风道,说这话的他,带着意气风发,这才像是她认识的范烨风,那种初见时的淡定自若,令人闻风丧胆的气质,彰显无遗。

“有你堂堂神射手范少将军在,还有人敢放肆吗?”秦挽依自说自话,仿佛自己没有放肆一样,她抬了抬袖子,“银票不好换,银子不好带,就顺手抓了一把碎银,好像也挺有分量的。”

“放我这儿吧。”范烨风贴心地道,怕几块碎银压坏秦挽依一般。

“怕我把你的私房钱都给偷光吗?”秦挽依掏出一个荷包,荷包是黑色绣有金丝,上边还有一只金色的鹰,很是别致,很称范烨风的气质,这是范歆桐亲手绣的。

秦挽依掂了掂,正好一个拳头那么大小。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挽依这么一说,范烨风倒是不好去拿荷包了,怔在那里,手足无措。

为了她,连命都可以舍弃,更何况只是这些身外之物。

秦挽依微微一笑,把荷包塞到范烨风的腰腹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出去,男人付钱才像一回事,记住啊。”

不知为何,听得这话,范烨风有种不安的情绪在增长。

说完,秦挽依将范烨风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

“总觉得缺点了什么?”秦挽依托着腮帮子,眼神全方位锁定范烨风全身,每一处都没有漏过。

“缺什么?”范烨风连自己都不知道缺什么,平日里就这副样子了,还有哪里不妥吗,他自我检查之时,忽然发觉自己两手空空,平日里携带的佩剑并未握在手中,“我去把佩剑带来。”

“慢着,谁说佩剑了。”秦挽依阻止道。

“那是缺什么?”范烨风更加迷茫。

“我知道了。”秦挽依想到什么,从自己袖中取出一块红布,红布里边,包着一块圆形玉坠,上边被红色绳子系着,她将玉坠穿在范烨风的腰间,打了一个结。

范烨风垂眸,就能看到秦挽依的头顶,那柔顺的发丝,轻轻飘荡。

“好了。”秦挽依拍了拍手,“这才像是那么一回事。”

“这是……”望着腰间垂挂的玉坠,范烨风不明所以。

“一身黑衣太严肃了点,今天是去逛街,不是巡逻执勤追捕杀人,所以佩剑更加不能带,这样应景一些。”秦挽依解释道,“而且,这玉坠一早想送你的,这可是当年风靡一时的大人物给你挑的。”

“大人物?”范烨风更加迷惘,而且,为何一早想送他?

玉面修罗,能不是大人物吗,不过秦挽依没有解释。

“是啊,只是兜兜转转,物归原主而已,走吧。”

玉坠挂在范烨风的身上,就好像落了一件心事一样,她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范烨风掬起垂挂的玉坠,玉坠中空而又冰冷,亦如此刻的心。

夜黑月明,趁着夜色,秦挽依探头探脑地出了鸣剑院,像做贼行窃一样。

据她这几日所知,范计广并不在将军府,而是在边疆,太子阴差阳错纳侧妃之后,范烨风本该跟随他前往边疆的,然而因为姜氏的关系,只能留在京都侍奉母亲,所以将军府并没有想象中守卫森严,但也不可小觑。

只是,秦挽依才跨出鸣剑院,就撞见贺升一副怪异的表情。

“秦大小姐,你……”贺升一眼就看出蒙着面纱的秦挽依,将军府中,再没有其他古怪的女人能够出入鸣剑院了,然而看到后边不远不近跟着的范烨风,顿时改口道,“你们去哪里啊?”

“出去随便逛逛,你就不用跟着了,目标太大,有你家少将军就绰绰有余了。”秦挽依直言拒绝。

“逛逛?”贺升下巴都快卸下来了,他何时见过自家少将军逛街,还是陪着女人,刚不是还拒绝了二小姐的邀请吗?

贺升看了范烨风一眼,却见范烨风今日有些微变化,向来不戴饰物的他居然挂起了玉坠,不是说打斗之时不便吗,最重要的是,向来不离手的佩剑不见了。

今日还真是逛逛了,他怎么就有种目送自家少将军陪同少将军夫人逛街的错觉,还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这么大声干什么,怕别人不知道吗?”秦挽依赶紧让他小声点,现在是偷偷出门呢。

范烨风淡淡一瞥,不用示意,贺升就明白什么,当下他呵呵一笑:“行,那我正好找几个兄弟喝一杯,乐呵乐呵。”

“去吧去吧。”秦挽依赶紧挥退贺升,有他在,铁定暴露目标,嗓门就不能收收吗?

继而她投身在黑暗中,见前方无人,赶紧向后招了招手,范烨风依然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秦大小姐也就罢了,没想到少将军搞得也跟做贼一样,在自家偷偷摸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去偷情而不是去逛街呢。”贺升摇了摇头,随即不再管两人的私事。

走了半天,秦挽依感觉后边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她不放心地回望一眼,范烨风正在后边跟着。

这么大个人,连脚步声都没有,怎么办到的?

在范烨风无声的询问中,秦挽依扯了扯嘴角,没事人一样回头。

这一次,秦挽依带着范烨风从将军府后门走出来的,熟门熟路,像是在自家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秦挽依才是将军府的人。

出得将军府,外边已经华灯初上,走到大街上,顿时人山人海,与鸣剑院的冷冷清清,简直两个世界,一个是世外桃源,一个是花花世界。

“我记得,当初你想到知味搂。”

知味搂一顿,足够伤兵村的人过上好一阵子的生活,原本以为将军府的少爷小姐会是锦衣玉食,没想到还是节衣缩食。

“哎呀。”秦挽依一拍脑袋,“离开京都太久,把知味搂都给忘了,早知道,就从你的抽屉里多抽几张,真是可惜。”

范烨风信了秦挽依的话:“不然我回去拿。”

“算了,来来回回都关门了,也不是一定要知味搂,知味搂的老板,好像挺小气的,当初无缘的十叔子还被揍过,有钱也不能让他们赚,不然太对不起可怜的无缘的十叔子了。”秦挽依东张西望,并不在意今晚能吃什么,只要玩得尽兴就是。

范烨风无所谓,只要秦挽依高兴就好。

大街上,来来往往皆是妙龄女子,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小竹篮,里边装着自己绣制的荷包,是为了到月老庙祈福后送给心仪之人。也有成双成对的男女并肩而行,窃窃私语,亲亲密密,更有像范烨风和秦挽依这样,虽然并排行走,却隔着一小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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